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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人间精微处

2025-02-11任俊国

散文诗 2025年1期

题记:已是戈壁深处了。敦煌莫高窟的735个石窟,一窟窟展开千年叙事,一窟窟展开冥想VR交互。在4.5万平方米的壁画中,我的阅读不及万千之一,而文字的触摸又不及万千之一。在时间博物馆和苍苍意境中,我怦然在人间精微处。

天空,落下透明经声

雨,在壁画上淅沥。

此时,天空的云层翻动,落下透明经声。人们以耕耘在田野上誊抄经文。千年以降,从未漏写一个光阴之词。

……敦煌向东,约150公里处的锁阳城遗址,既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又是中原移民的屯田体系,是城市样本,也是耕种灌溉样本、仓储样本。

思绪回走,在莫高窟第023窟壁画上,收获者挑着稔熟的谷物回家;耕耘者犁头下的涟漪清晰而均匀;小憩者安静地吃饭,认真咀嚼每一粒米香;力量拉满的黄牛,眼神拉满信念,哞声里穿过一个干净的雨天;路边的小草,有选择开花的,也有选择不开花的。

田野那边,云从山峦滚落,而草木依然清新。

世界一片嫩绿葱茏。我的情感也一片嫩绿葱茏。

低小的茅檐下,或有工匠正把这人间画面收入眼帘,绘在叫“唐三彩”的陶瓷上,那么世俗的黄、绿、白,蓦然升华于天地间,赋予我们博大而恬静的生活。

我们的灵魂,在透明的经声中淅沥,洞穿我们赢弱的肉身,并缝补世间裂纹。

我们记忆,但从不贩卖。

大地上的飞奔

1人相信,马一定会跑出人的视界,跑出祁连山,跑出昆仑山,跑出河西走廊,跑出大地边界。跑进时空奇点。

然后呢?然后,马一定有一对翅膀,才会有飞奔的姿势,才会从另一个世界飞回来。

天空和大地赭黄。一匹青蓝色翼马,飞在莫高窟第249窟。蹄音是青蓝色的。翼风是青蓝色的。云朵是青蓝色的。

而即将消失的蹄音是黑色的,即将熄灭的翼风是黑色的,即将降落的云朵是黑色的。

翼马凿空。青蓝色的风洞,即将碳化。

同一石窟里还飞奔着白描的牛、枣红的鹿、琥珀的虎,飞奔着离弦的箭、脱手的标枪。飞奔着色彩的飓风。而所有的飞奔都在赭红色猕猴的视界中……

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降生,风伯电母和飞天往布其间。

用鼻子深嗅大地的群猪是白描的。只有大地上的白描,才是从容的。只有白描才是步人生活的好方式。

世界失真了,只有飞奔在夯实真相。

未来,当认识到时间正在枯萎时,时间必将成为我们争夺的稀缺资源。

2曾经,莫高窟是戈壁滩上的一段寂静史。

时间走过来,一把握住更老的时间。传说,人间天马最早出现在敦煌。滚滚沙尘,是天马在戈壁上的持续飞奔。多年后,那些嶙峋之石,依然屹立着它们嶙峋不屈的骨架。

驿使手持符节,蹄音倏忽而逝。世界通了,联系更紧。从长安那片月色中出发,走过4000余里走过40余座大汉驿站才到敦煌。明月下,关山重重,而玉门关还远在悬泉置之外。

东去长安的乌孙公主、龟兹王、各国质子、使者和商旅……他们在悬泉置的窗口仰望过大漠孤月,感受过月光抚摸戈壁的心跳。而悬泉置出土的35000余枚汉简,记录下大漠经久不息的蹄音,苍凉而雄浑。

记录下一个时代使命必达的自信和视界勘探。

证明着文明交融的地理逻辑。在悬泉置,政治、经济、思想、文化、艺术、科技,都在日常生活层面上进行着大流动大切磋大碰撞大融合。戈壁风暴之后,天地间有更大的包容,有更大的澄明。

……时间蜿蜒。我仿佛看见深嵌在戈壁沙漠,坚定的石头路标上,张骞正在凿空西域。在敦煌的9个驿站间,马踏黄沙,世界咫尺万里。

风吹大漠月。一匹马,先于风暴跑出戈壁。

旭日和夕阳,都是跑在天边的马蹄印。

而谁在戈壁滩上捡拾蹄音,丈量并还原历史?

3一半敦煌石窟,开凿于大唐。

此时,我站在莫高窟第431窟,站在三匹雄风面前,大地安静,看不出季节变幻。等待着蹄音擂响大地,击穿边塞诗中的大唐风雪,抖落一身时间老锈,开启一个民族的精神备忘录。

马背上驮着风云叱咤、昂扬奋发的时代。走在广阔时代前列的人,在墓前拴着六匹浮雕骏马,每一匹都从石头里奔驰而出,应策追风。

奔腾,是时代的心电图。

壁画上,马在时间中老去,又蜕去时间之壳。

彼时,六骏的背影里:有冉冉升起的敦煌月;有丝绸之路凿穿的大漠风;有萧萧班马牵着的浮云;有东渐的大乘佛法;有饮醉琵琶的战士……

马懂得戈壁的脾气。马在戈壁的节奏里耸动、奔腾。

餐饮戈壁风沙的蹄音,饱满而亢奋。

马背上的敦煌,雄健而瑰丽,苍茫而慷慨。

马背上的大唐,胸襟辽阔,激情遄飞,心智饱满。

面对大戈壁,莫高窟的美学气质如一匹骏马,奔腾在Z日寸代的人群前。每一代人都将用自己的体认,探寻精神空间。

千年风动

时间汹涌而邈远。

天空无云,云都翔集在敦煌莫高窟里。壁画上,云有更为丰富的流动形态,成为千年飞天的霓裳羽衣。

而看不见的时间又有着怎样的流动形态呢?

我的思绪远飞:乳海搅动,浪花幻化成飞天女神阿帕莎拉,沿着南亚次大陆的瓦戈拉河,沿着古丝绸之路,飞在茫茫西域戈壁,飞在宕泉河,飞在敦煌洞天。

有着隐翅的时空旅者,带着文化密码,跨越瑰丽星空,一路天地安详,弦乐鼓荡,那么轻盈、飘逸、灵动、自然。

大漠无风日寸,风都收敛进了莫高窟。我听见满壁风动,并感受到风的颗粒度和被风频仍打磨过的生动。

在莫高窟第057窟,飞天正散花人间;在第321窟,飞天正绕树三匝……

云冉冉兮。风冉冉兮。

飞天,在时间姿势里飞动千年。壁画褪色,是飞天正在远去吗?我伫立,以短暂冥想触摸到一种倏忽而至的清晰:在粗犷飒爽的时代风云中,壁画以大地上可以描摹的形态,延展土地的安详,延伸人间向往,让心空抵达星空。

一代代人正在戈壁深处孜孜实践着飞天梦想。

此时,敦煌绿洲的春色正好。从大漠的广袤到壁画的精微,有青春一次次触摸到我的灵魂,栖居于我的灵魂。

突然想到,在一日千里的无人驾驶技术中,人类不应抛弃灵魂的驾驶权。

人间精微处

在这个世间,我们应该怎么安放自己?

拥抱不了戈壁,就拥抱敦煌。拥抱不了敦煌,就拥抱莫高窟。拥抱不了莫高窟,就拥抱在第420窟的人间精微。

壁画上,有母亲牵着女儿的手,从蓝色的大海那边走来。大海是我们辽阔的童年和故乡。此时,她们跨过淙淙溪流,裙裾边还响着流水的声音。她们身子倾斜的方向,就是春天的方向,醒着人间的辽阔与纯真。

母亲的眼神投射在女儿身上,也投射在我的心神上。

她们窄袖长裙,削肩束腰。母亲袭青蓝,女儿袭白素,再无多余的繁缛。头发也简简单单,母亲的乌发从鬓角自然后梳,女儿的双辫扎成小绺绺,一副天真烂漫之态。这就是最好的春天。

母女俩随便说着些什么,都是春天的物事。

画面那么小,眼前的世界也不大,但牵着手,她们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白狐和它的朋友们

世界无法言说的,就交给敦煌叙事。

腾跃在第285窟的白狐,闪电一样穿过黑森林。它面前的青绿山水,总是湿漉漉的。

万物感念,山水自有作息——青,睡着了;绿,还醒着。

层云间闪电熄灭,只有白狐的尾巴一直亮着。

山林需要一盏流动的灯。

原本萤火虫一样伏于草丛的白兔突然兴奋起来,想要掐到一朵更大的花,于是,在丰茂的青山里追着流云跑。

远方连绵不断,阔叶林捂着阔叶一样的耳朵。

纵跳的黄羊,击打每一座山峦,它要找到雷神失落人间的铜鼓。很多没有抓住风的种子,抓住了黄羊。于是,一阵黄风把种子刮去了山那边。

坐在悬崖的猕猴,紧张地收回自己的脚。世界也跟着收缩回来。一支箭,赶着牦牛上山。高出山巅的牛角,像月牙。月牙隐隐有喘息的声音。

被惊扰的野雉像另一支箭,射倒一丛矮灌和一丛低风。

风,口含仙芝。白鹤从风中下到人间,相遇众生。

万物交响

陶,盛着初民温饱。遥远而温暖。

有一种生活方式,叫陶饮。饮水或乐。乐从陶埙出,声韵幽远而古雅。在莫高窟第220窟,我看见不鼓自鸣的陶埙,周遭云朵泛着红晕——诠释最好的“陶醉”。

又有轻锣和弦阮自云中伴奏,天籁齐鸣,让心神飞。

我还在莫高窟看见西魏的觱篥,载沉载浮于青云中,激越丝路上的广漠苍凉。还看见初唐的鸡娄鼓、答腊鼓、洞箫、排箫、琵琶、葫芦琴,它们浮于云浪之上。还看见盛唐的金钹、箜篌,中唐的竖笛、嘴笛。

在莫高窟,有4500件乐器把音乐凝固在壁画上,彩带飘舞,不鼓自鸣,洞穿茫茫戈壁,浪漫千载。彼时的大唐国际交响乐,于今天依然在壁画上流淌出源源不断的音乐素养。

……荡胸生层云。碧波蓝天,不鼓自鸣。万物交响,引导思情潮汐。

是的,丰富的颜色就是丰富的音色,时光翻越斑驳,远超五音、七音,不断启迪心智。而心智的妙音需要不着于形的自我启悟,需要对异空的感知力。

旷野语录

时空明灭。旷野无垠,释放出巨大的纯洁安宁。

也释放出巨大的凝重。地平线上,层云压低天空。人长时间凝视云,云长时间凝视人,彼此一动不动。当人略略一转身,云就瞬间变幻出另一个姿势停在那里。

是心在动吗?云有心吗?云没心吗?

天边有大水蜿蜒过来。地平线上的云是大水之源吗?波浪于眼前突然涌起,反复折叠光。又反复打碎光,点亮朵朵浪花。

其实,每一朵浪花都有使命。

滚过森林的风吼,滚过云层的惊雷,都是上岸的涛声。人是需要涛声的,在夜深人静时,听一听涛声远远回来,抚摸我们失眠的浮躁。

旷野上,菩萨持柳,飞天散花。

在莫高窟浩瀚的壁画叙事中,总有细节缺失和颜色褪变。原来,云也会苍老,在壁画上起皱、脱落。

波涛也会苍老。但不要怕,心若旷野,远去的都将归来。

滑坡的岩石,零落成泥,长出青绿。旷野,重现青春和诗意。

莫高窟是戈壁的眼睛,视野比戈壁还大。我用目光抚摸河边的鹅卵石,抚摸第172窟,一次次披阅沧海桑田。

一次次披阅旷野语录。

谁在呼喊一株无名的小草

此前,我把自己搁浅在另一个版本里。

在莫高窟第321窟铺天的花纹藻井中,我选择在时间的鳞片上观看一株细小的植物,绿叶红花,以单纯绽开快乐。在快乐面前,戈壁沙暴也将缩为一粒苍白。

一千多年前,描绘小草的人一定热爱生活。他以笔为锄,把一株小草种在风雨里,同时开五瓣花、六瓣花、八瓣花、十二瓣花……一株快乐的小草,从不和人类一般见识。

大地广博,有阳光和微风斜过身来,有露水蕴于茎脉。

有云朵自花中开出,有笛音自花中开出。有清晨自花中开出。有蜜蜂的翅语自花中开出。有云中阁起于花间,有飞天在叶上舞蹈。有偈子自花中开出。有盛大气象和时代物候自花中开出。

敦煌莫高窟,是一次次选择后找到的文化、信仰和美学的最佳融合处。我想,这株小草,也一定在做出无数次选择后,才出现在莫高窟。再做出无数次选择后,才在一个人的笔下从容生长……

一千多年前小花就这么开着。一千多年后,在时间的斑驳摇曳里,小花还是这么开着。

小花是小草会笑的眼睛。小草没有名字,但一直听见有声音在轻轻呼喊。听见一次,小草的眼睛就笑一次,扫描过往灵魂,拷问现实喧嚣。

横无际涯

星云浩瀚。每一个星球,都动如脱兔。

奔跑,是宇宙规律,也是思想法则,正在或即将洞穿我们思想的三体、四体……如果胸怀星系,我们就可以牵着星星散步。

在莫高窟第407窟和第205窟的“三兔藻井”面前,我知道打通动静后的圆融,是事物的起点,也是终点,是仰望和向往,是涅槃,是生生不息。

在这里,每个石窟都是文化的子宫。

壁画中,蔚蓝横无际涯,云海横无际涯,感知横无际涯。三兔连环奔跑横无际涯。三兔共生三耳,而三生万物——万物运动于横无际涯,其外是莲花,是绵延的时空旅者……

我知道,3000多年前成都金沙遗址的“太阳神鸟”,2000多年前战国和大汉的“三雁图”“三鱼图”,还有在《大唐云居寺石经堂碑》上的“十乌并行,三兔齐飞”——它们并飞于横无际涯,投射出文化的共生纪元。

任何时候都在出发,任何时候都在归来。从莫高窟出发,在英伦三岛的教堂、德国帕德博恩市的建筑、埃及和叙利亚的陶瓷碎片、伊朗的黄铜托盘、蒙古的铜币、俄罗斯的器物装饰上……“三耳兔”在丝绸之路上以奔跑的方式思考宇宙。

……时空苍苍,我们穿过横无际涯,在丝绸之路上,共同仰望着敦煌明月。打开横无际涯后,莫高窟又用一笔彩绘收拢横无际涯,收拢宇宙呼吸。

在河边

从莫高窟第323窟出发,从春天出发。而春天是一条河,烟雨蒙蒙。

一帆如弓。射远青山。射远一岸风雨和送行人的隐痛。弓帆洞开的辽阔,慢慢抵减人间的苦。

壁画上三人成众,共济一舟,每个人都是压舱石。歇在帆上的风也歇在发鬓边,歇在波浪上,歇在弓帆、船桨、斗笠上。

风,染黑艄公面容。

风阅千重浪,总不如艄公一桨一桨翻阅得仔细,而阅读最深的,是破浪的船头。以船为犁,风如一头牛.拉满帆,深耕江湖。

水岸不远,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彼岸。

上岸后,心中有风和良善的人,将走得更远。人的心地,需要耗费一辈子用心耕耘,让时间认识良善。

脱落的颜色,是风掉落的皱纹吗?然后,时间在颜色的裂缝中发芽,风将重新年轻。

彼岸是另一条裂缝吗?谁摆渡其中,并在裂缝中觉醒。

风过后,故事散了,风也散了。只有灵魂依然漫步河边。

再浩大的春天,都将被一瓣落花收回。

春天的梯子

水云,梯子一样往上走。

一笔青绿勾勒的春山,无处不是起笔。春风浩荡,无处在,又无处不在。

藤蔓从山巅垂下梯子。雾岚在不经意间爬上去了。草色爬上去了。鸟鸣跟着爬上去了……风应该是爬下来的。

瀑布是另一把梯子,水爬下来,声音爬上去。

鸭黄、嫩绿、草绿、青绿、墨绿……无数阶的绿,是音阶,也是生命的梯子。鸟翅,把梯子搭向云端。

草花开在低处,簇拥在春山脚下。灌木的花向上爬,天真烂漫。果木的花次第往上走,蜜蜂爬着蜜的梯子。

太阳也在爬梯子,花朵一样开在春山的门楣上。

在第217窟,在敦煌城,人们安静地拾级而上,绕塔诵经,诵念春天。春天是一把梯子,让新叶和花往上爬。让生活往上爬。最后,陡峭的春天也爬了上去。

春山和城池,都在聆听天空大阮。虔诚,才是心灵的真实。

日观想

独坐在第320窟崖边,头顶参天大树,顿生山河浩荡之心境。

观落日奔腾,状如悬鼓。

心在净土,进入落日的呼吸中。每一个宁静的细胞都听见世界的微鼾。

一滴思想无声滴落。

此时,落日以熔金般的流云表达鼓声。那是一面古老的青铜鼓,铜、锡、铅按比例进入节奏,训练人间心态。然后,铜声将点亮星光,锡声将融人黑夜,而铅声将重新沉人大地。

天地宽广。

谁喊出了起跑令?旷野上,有倏忽而至的野马群。

谁规定了它们的流动方向?奔向落日。野马群将在地平线下驮着落日奔跑,直至旭日初升。然后,驮着旭日继续奔跑。

直至观者寂坐于青绿风中,沉淀野性的纯真。

直至青绿风归于寂坐中。时间被青绿风呼吸并过滤。

我知道,骄傲的太阳,也有骨子里的谦卑。唯有谦卑,才可以承载我们灵魂的动荡流量。

有另一个天空生成

横绝孤天。

孤雁飞着孤寂。

我听见雁鸣长空。在孤雁之前的云端里,有雁阵陈列。在广袤的大地上,有翅羽振动,有目光仰望,有诗情萌动。

背负青天、俯瞰山河,雁必须降落人间,把广阔的视界收回到一道波光上、一株苇花下、一群同伴间,并不厌其烦地给一株水草讲述广大之上的孤独之美。

回到高空,可以自由。

回到大地,可以安详。

而雁去雁来,又安放了多少向往、多少思念、多少秋去春回。它们先于人类认识大地和天空,先于人类地理大发现,但只是把发现的地理作为归来之地。

归来之美,高于占有。

世界,一步步走向敦煌。很多年后,敦煌又一步步走向世界。在第158窟壁画上,一只衔着莲花的孤雁正从天空归来。白云划过翅尖,划过莲花瓣。天羽过处,风中有微云生成。

在时间经纬里,有另一个天空生成。

风雨,穿过阵阵蝶浪

席地在第454窟,天苍苍,野茫茫。

阳光穿过柔软的微风,依然清澈而坚定。

每一枚棋子,都点亮星星。我们所见的距离,几厘米也是几亿光年啊。实际上,弈者点亮的是星相,造势并推演未来。

风雨,起于棋盘之外……

弈者摆渡光阴。我把黑与白,读成二进制算法。落子无悔,棋力就是算力。棋子是输入给AI的关键词吗?一个星球的诞生,早已被运算好轨迹,终将成为黑洞,或被黑洞吞噬,也终将产生思想的黑火焰。

弈者,低眉于尘世,却演算了一个黑洞的产生。

而我,更关注那个隐忍而坚定的旁观者。观棋不语,于他举手的虚掷处,我读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与此同时,被提掉的几枚棋子,恰是某个星宿的流星。

谁葬在流逝的星光里?

想起蝴蝶效应。

每一颗落子都是蝴蝶张翕,棋盘上歇满了美丽的蝴蝶。弈者的脑海,涌着蝶浪。

转身。

在敦煌,我已是一个被蝶浪拥抱的人,并感受到星球一样大的颗粒度。

该用怎样的颗粒度,来编译我们的情感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