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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错,不是苛求是本分

2024-12-31尼格买提·热合曼

北方人(B版) 2024年12期
关键词:关键时刻开场维吾尔语

怎么都忘不掉2017年的春晚开场。

经过长时间的反复背稿,无数次的彩排备战,那一段不长不短的串词早已化作肌肉记忆。也就是说拍一下后背,不经大脑它就能脱口而出。就像一个熟练的流水线工人,有时不用思考,手上的动作千万次地重复,无需担心会出错。但这种记忆方式有个最大的敌人:临时改词。

若是全部推翻来套新词也罢,无非是用一夜的时间将口舌训练出新的肌肉走位,但最要命的是,词还是原词,就是给你改变了语序,调整了说法,更换了数据。这对我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无论你怎么背,原来的那一套说辞总是在关键时刻横插一杠。就这么勉勉强强抛却了老词,记住了新的。但直播开始后,还是险些出了问题。

我接在朱迅之后,当她说完“……军事农业频道、少儿频道并机现场直播”后,那一刹那,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我的老朋友,在我的人生轨迹上,总是在关键时刻不请自来。

它第一次出现在我十岁的时候,当时作为小白杨合唱团的小报幕员,在乌鲁木齐的人民剧场,我站在前所未有的大舞台上。因多次排练,我对台词大体胸有成竹。无奈也是在临近开场前,团长要求在我的报幕词里加上一句维吾尔语的台词,内容很简单:“庆祝六一国际儿童节颁奖晚会暨文艺演出现在开始。”不过翻译成维吾尔语之后,难度大大增加。

我自小在汉语学校就读,在父母的“双语人才培养计划”的引领下,维吾尔语说得也相当不错;但在维吾尔语中,舞台上的书面语和生活中的口语有着天壤之别(至少对我是这样)。我只好苦练强记。

晚会开始了,我们上了台。正当我要张口时,突然,脑海里唰的一下,所有记忆被瞬间抽走,就像一片汪洋被瞬间吸得一干二净,哪怕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勉强挤出“六一……六一儿童节……”卡在那儿却怎么都说不下去,顿觉天崩地裂,山呼海啸。然而当时的现场,安静得有人咳嗽一声都如震天雷响。后来发生了什么,整场演出是否顺利,全然不记得,唯独这个失误让我刻骨铭心。

后来的一次,也是很关键的一次,就是我参加中学生主持人大赛时,让我从第一名落到第七名,差点和赴京参加全国决赛的机会失之交臂的那次突然断片儿。

这样的失误会深埋在记忆里,像一道伤疤。它明明早已过去了,但日后某个你最在意的时刻,潜意识的琴弦会悄然拨动,“嘣!”从大脑里抽走一切。如果跨不过去,就会长久地成为心上的一道坎儿。

回到春晚,人的大脑是奇妙的,我分明感到这段空白延续了好几十秒钟,我想到了很多:现在有多少人正在看着我?这一刻会载入史册吗……

不,你给我回来,你现在要做的,是拼了命去想!头两个字是:“与此……与此同时!”它来了,继续想!“中国国际电视台也已用……英西法阿俄五个外语频道在全球157个国家和地区的221个海外合作方落地播出!”

它回来了。

我像是在那片虚无的空白里拼命摸索。我不想对它缴械投降,我不愿再次妥协,我得找到你!你躲我,我就偏得把你找出来!看到了一个线头我就拼命将你拉扯出来。这一片可怖的空白啊,我只要战胜你一次,往后都不会再怕你了。

心魔都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你越恐惧,它就越膨胀。我们常说怕什么来什么,可来的那些,都是我们亲手制造出来的。战胜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至少赢它一次。哪怕一次,你就懂得,原来我们比想象得要强大;哪怕只是一次小的胜利,都会让你在之后的日子里所向披靡。

一件简单的事情,啰嗦出这么多话来,可一旦没扛过去,那就是大事了。

回家看重播,我鼓足勇气去看自己说的那一句话。意外的是,我以为的那漫长空白,实际上却顶多停顿了0.1秒。

(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一夜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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