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花心各自香

夜来读诗，读到唐代诗人王涯的“桂花飘香夜，又是一年秋”，一丝遗憾便浮上心头。因为秋天已过去，而我在这个秋天里，好像都未闻到过桂香。

不承想，两天后，我便与桂花撞了个满怀。那天，是到社区的核酸采样服务点当志愿者，刚来到，熟悉的花香便扑鼻而来。是桂香！心里一阵惊喜，眼睛四下寻找，只见不远处，站着一棵约两米高的桂花树。“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桂花的香气，总是那么锣鼓喧天，只一点点宫黄之色，就香得沸沸扬扬。

想过去观赏一下，可手头的工作开始了，我负责对采集管进行编码。来核酸检测的居民很快聚集过来，排成长长的队伍。疫情三年，这样的检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负责检测和被检测的，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突然，长长的队伍里，一位阿婆焦急地说：“糟了，往日是孙女和我一起来检查，她会用手机帮我打开粤康码，今天她外出了，我只带了身份证来，没有粤康码可扫，我是不是没法检测了。”话音刚落，安静的队伍一下子骚动起来。这个说，没法扫码您当然不能检测。那个说，排队这么久您才回过神来哦。

听着别人的七嘴八舌，阿婆更焦急了：“那么长的队伍，我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排到这里呢，咋办才好！咋办才好！”我抬起头想找其他的志愿者过去帮忙，只听队伍中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阿婆，您不要紧张，等我检测完，我用我的手机帮您打开粤康码吧。”话音不高，却像和风，一下子抚平了所有骚动，周围的人，都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我心里顷刻间荡起了桂花香般的感动。

午饭时，我端着快餐饭盒来到桂花树下，在桂花香里吃饭，简单的饭菜也变得可口起来。

季节虽已立冬，但气温却还秋着。大地是斑斓的，天空是晴朗的，一朵一朵的白云，棉花似的重重叠叠。每次仰望这样的蓝天白云，我脑中总会蹦出刘禹锡说的那句“白云满碗花徘徊”，只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此刻天上飘的，肯定不是唐时的那一碗白云了。

正在胡想，一个怀里揣着几瓶菊花茶的阿婆来到我身边说：“妹子，你们那么早过来，现在才吃午饭，辛苦了，这菊花茶很好喝的，你尝一尝吧。”说着，递给我一瓶菊花茶。我急忙站起身来拒绝，可阿婆不由分说地把菊花茶放下，转身就去给别的志愿者送茶去了。这来自陌生人的好意，让我的心温暖起来。

回到小区，我发现小区里的桂树也开花了。记得曾听一个花农说，降温并伴以一定的雨湿天气，是桂树开花的先决条件。立冬之后，小城才感觉秋凉，这两天刚好下了几场小雨，也许是因为这些原因，桂花才相继开放吧。望着那一树细碎的金黄，一个个撑着明媚的小脸，鼓着小嘴，使劲地吹着香风，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它们的可爱。这时，风吹来，星星点点的花瓣落下，我伸手接，竟接了不少。

回到家，我用一个小碟子装着桂花瓣，放在书桌前。夜里读书，桂香缕缕，想着一天的遭遇，想着那些桂花香般的温暖，觉得宋人朱淑真的“人与花心各自香”，最能体现那一刻的心情了……

（摘自《阳江日报》）

深度鉴赏

文中的“桂花”既是物线，也是情感线。作者把“未闻到过桂香”的遗憾、邂逅桂花的惊喜、欣赏桂花的满足等情感串在一起，借助桂花营造了美好的氛围，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文中的桂花，还象征着人世间朴实的美好和普通人的美德。

本文情感的抒发美好而又微妙：有对桂花经历冷雨后而肆意吐芬的敬意和欣赏，也有对和桂花一样不动声色、默默奉献的人的敬仰，还有对桂花质朴低调、花粒小却绽放出浓香的赞扬，同时也赞扬了具有这种精神的人，以及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对人们互相温暖的感动。

文章开篇写“我未闻到过桂香的遗憾”，既是设置悬念，也为下文做铺垫。“一丝”“浮上”“好像”等词语形象生动，能自然地引发读者的联想。

“不承想”是出乎意料，“撞了个满怀”则是惊喜满溢，作者一下子就把读者的情绪带动起来了。

一个“站”字写出了“我”看到桂花树时的惊喜之情。

“锣鼓喧天”原指锣鼓震天响，声音很大。这里用来形容桂花香气四溢的情形，给人一种香气逼人的感觉，形象直观。“沸沸扬扬”原意是像沸腾的水一样喧闹。在句中与“一点点”形成鲜明的对比，凸显出桂花花粒小而香味浓的特点，流露出作者的震撼和赞扬之情。

“习以为常”“有条不紊”简洁地交代了现场的情景。

从“突然”到“骚动”，情节微起波澜，也令人纳闷：作者写这些似乎已经离开文题，刚刚赞不绝口的“桂花香”哪去了？

“女子的声音”像“和风”，“我”的心里“荡起了桂花香般的感动”，作者巧妙地把美好的心灵和桂花香联系在一起，自然推动了情节的发展。这样处理，凸显出文章的衔接之妙。

“午饭时”提示时间推移，写季节和气温，聚焦天上的白云，意味着“我”在简单机械的工作中自得其乐，可见“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积极乐观的人。阿婆送来菊花茶，让人感到温暖。这里的阿婆不正像朴实无华、默默散发芬芳的桂花吗？

交代桂花开花的条件，增加人们对它的敬意。“细碎”“明媚”突出桂花的可爱。

因境取景，巧妙引述，自然照应文题，收束全文，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