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经典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对比分析

文学作品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又是作品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随着比较文学纵向的传承与横向的发展，人物形象塑造成为一种文学现象，不同的作者在创作中产生了各具风格的人物形象塑造方法。以“人物形象”为检索词，时间段为2015至2023年，对中国学术期刊网络出版总库进行高级检索，共获得4000多篇相关论文。在不同时期，研究者所研究的侧重点各不相同。在国内，在2015至2023年这个时期，学者们研究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主要以其内心世界和精神为主的剖析为主，如两个人物精神世界的对比分析，以及不同社会历史背景下人物形象的代表性，还有人物形象的性格研究和冲突研究等。而国外学者对于人物形象研究分析侧重于以下两个方面：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下的人物形象，如用文学批评理论分析某个人物的现代精神。总体而言，国内研究学者们的研究呈以下特点：首先，对于人物形象塑造手法的相似性，学者们存在一定的争议；其次，大部分研究集中在单一文化的对比分析，缺乏跨文化的交流；此外，一些研究仅仅停留在表面层面的描述，对于作品深层次的意义以及社会背景考虑较少。鉴于此，本文选择具有代表性的经典文学作品进行跨文化对比分析，从两种不同文化探讨人物形象塑造在不同文化传统下的差异性和共通性，进一步拓展我们对人物形象塑造手法的认知。

一、社会环境和历史文化对人物形象塑造的影响

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通常是作者和优秀作品的代言，是时代的镜子，文学史上经典作品的创作，背后都有特殊的历史背景，文中的人物形象塑造受到当时历史时代文化的影响。堂吉诃德，世界文学史上著名的人物形象，他的行为荒诞，模仿中世纪的骑士风度，但是言语谈吐中却充满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色彩；他每次行动的结果害人害己，可他的动机非常善良，毫无私心；他对社会的认知一塌糊涂，但他内心的理想却是非常崇高。其实，他本身就是西班牙人文主义思想的代表，只是由于他采用过时的骑士制度的那套认知和行为，导致了他思想的矛盾性，并呈现出一系列令人捧腹的性格特征。当堂吉诃德认识社会时，他对现实生活的否定和批判的态度源自人文主义思想，但他是按照骑士道的那种思维来解释，认为眼前不合理的社会现象的根源在于妖魔鬼怪的作祟，进而把风车当作巨人，把羊群看成军队，把洗脸盆幻想为魔盔……纯粹以幻想取代现实，这就形成了该形象的荒诞特征。当描绘理想的社会景象时，他以人文主义原则为标准，然而他又与骑士制度为中心的中世纪社会模式混淆在一起，并妄想通过骑士道来实现他这看似“高尚”，实际荒诞空想的人生理想，这便形成了他固执的性格特征。当他开始行动，想铲除不合理的社会乱象时，那种仗义执言、疾恶如仇的做派显然体现了人文主义者的高尚品质，但是他却采用了骑士制度，孤家寡人，单枪匹马，到处乱闯，冲羊群、战风车、砍酒囊……到处闯祸，害人害己，行为的效果与其目的背道而驰，形成了他莽撞的性格特征。所以说，堂吉诃德每一次行为举止和奇怪言论而言，他确实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滑稽可笑，充满了悲剧性。然而，把他的全部行为的发生、发展和结果整体分析，我们无疑会发现他所展现的人文主义的宽厚胸襟及其不堪的境遇，可敬、可悲又可叹，进而发现堂吉诃德的一生是荒谬的悲剧。

堂吉诃德人物形象具有丰富的艺术价值，因为堂吉诃德性格中那种批判社会、不满现实、勇敢追求理想的精神，符合当时社会历史发展的本质规律，它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具有积极的意义。这个人物本身就是对西班牙人文主义的一个总结，体现出了人文主义的思想进步性，也具体反映了西班牙当时人文主义的悲剧历史命运。由于历史原因，西班牙资本主义制度的构建并不完备，使得封建残余势力过于强大，所以人文主义发育不良，对封建统治者存有依赖性，就像堂吉诃德那样，总是想借助于骑士制度那套旧的东西来行动，结果成了公爵夫妇的玩物，最终被封建势力所扼杀，在痛苦和清醒中离开世界。更重要的一点是，堂吉诃德思想的矛盾性，形象地概括了人的思维中普遍存在的荒谬。由于社会历史条件的原因，人们很难完全把握客观，会像堂吉诃德那样做些不合时宜的荒唐行为。于是，堂吉诃德性格的矛盾就有了普遍性，堂吉诃德的名字也就超越了时代，成为广泛存在的特例、幻想、封闭、落后的历史发展进程的代名词。

孔乙己是科举制度的牺牲者。他在“四书五经”中浪费时间，最后到了求乞的地步还不肯脱下长衫，说起话来“满口之乎者也”，还懂得“回字有四样写法”，时刻提醒自己是个读书人，被别人戏弄，还自命不凡。他读过书，一心想向上努力，却连一个秀才也考不上。封建文化和封建思想对孔乙己的毒害，让他养成了鄙视劳动的恶习，他不愿以自己的行动去努力生存，便“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他偷了富人家的经书，被打；偷到举人家之后，先写服辩，又被打了半夜，折了腿，最后走上了死路。“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脸色青白，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断腿之后的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孔乙己是一个贫困潦倒却不甘与“短衣帮”为伍而自视高人一等的读书人。他不会营生，好吃懒做，为了生活，便“做些偷窃的事”，最后被打折了腿，默默无闻地、悲惨地离开了世界，结束了他的一生。

孔乙己是一个在封建社会制度下从人变成“非人”，最终被人“吃掉”的人物形象。他对取笑他的那些孩子，对瞧不起他的酒店小伙计都以朋友相待。同时，他迂腐、懒惰和软弱，虽然只是站着喝酒，却不屑脱下长衫。他不以偷东西为耻，却对人们说他没捞到半个秀才，感到奇耻大辱，其迂腐程度令人痛心。

二、人物形象的艺术特征

人物形象塑造的艺术手法，是指在文学作品的大环境中，每个人物的出场以及性格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以中国著名的文学作品《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为例，这些作品之所以被世人所喜爱，是因为各有特色、个性相异的人物塑造方式。当然，在欧美文学经典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塑造的艺术代表方式亦是常用的方式，以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为例，在其作品中，出现了近300个人物，但是，读者明显感觉到不同人物的性格是有差异的。正是因为如此，莎士比亚在欧美文学殿堂中占据一席之地，为世人称赞。那么，欧美文学经典作品的个性化人物塑造方法是怎样设计的呢？主要是通过人物“说什么”“做什么”和“想什么”几个方面来刻画的。首先，在“说什么”维度，不同的人物由于生活环境、家庭教育背景、社会背景、性格特征几个方面的不同，在其出场时，文学语言是具有区别的。比如，在莎士比亚的文学作品中，可以将其中的人物区分为国王、王后、配角等三种类型。毫无疑问，不同的人物形象所表达的语言是不同的，也正因为如此，读者才能记住不同的人物。在欧美文学的喜剧作品中，人物的形象存在多样性，他们虽然身份各异，但有着相同的特征，他们都从自身的身份出发，讲出与自身相关的语言，或粗俗，或荒诞，或富有哲理，或嬉笑怒骂，深得观众喜爱。所以说，“说什么”是人物形象塑造的重要体现。其次，在“做什么”的维度。动作最能体现人物性格。在欧美经典文学作品中，作家为了体现人物形象塑造之间的多样性，常通过“做什么”来塑造角色。毋庸置疑，经典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存在部分虚构。比如，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中，读者可以看到理查二世的任性自傲，心胸狭窄；亨利五世的头脑机敏，志存高远，关爱臣民。如此的人物形象塑造，无疑是引人入胜的。最后，就是在“想什么”的维度。一部文学作品之所以伟大，在于其人物刻画的多少，也在于作品中所蕴含的思想性，思想丰富，作品就有深度，也具有了传承于世的资本。然而，文学作品的思想性代表是通过详细的人物体现的，即不同的人在“想什么”，基于不同的经历以及所要达成的目的等因素，不同的人物显然思想不相同。正因如此，才体现了人物形象的个性化。比如，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中，在诸多国王之间，其想法是不一样的；在萧伯纳的经典作品《卖花女》中，希金斯、伊莉莎、克莱拉等代表人物的思想也有较大的区别，衬托出伊莉莎在追求理想道路上的一往无前和坚定执着。

三、人物形象塑造手法

《堂吉诃德》的创作体现出了文艺复兴期间欧洲现实主义精神的高度自觉。文艺复兴期间的人文主义作家在复兴古希腊艺术的同时，也在继承和发扬现代的现实主义，无论是莎士比亚或者塞万提斯的文学创作体现了现实主义精神的真正自觉。就像莎士比亚的代表悲剧《哈姆雷特》中通过哈姆雷特的语言较为系统地表达了现实主义思想，塞万提斯也是，《堂吉诃德》的前言里，叙事人精确表明：作品“描写的时候模仿真实，模仿得愈亲切，作品就愈好”。堂吉诃德也说：“戏剧是人生舞台的镜子，编剧和演戏的人提供镜子随时供我们品鉴。”《堂吉诃德》充分地体现了作家自觉的现实主义思想，其真实地对现实社会生活进行了直接的叙述和反映。

《堂吉诃德》运用了对比和讽刺等艺术手法，增加了人物形象饱满度。其中堂吉诃德与桑丘·潘沙之间的对比是最明显的，二人无论是外表形象还是思想性格，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家在对其他人物形象的描写中，也存在一些对立的因素，如智慧与愚蠢、理智与疯癫、幻想与真实、悲剧与喜剧、勇敢与胆怯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形成矛盾与对比，产生了很好的审美特征。小说的语言艺术特色显著，体现了作家精深的古典艺术文学素养，它又充分地汲取了巴洛克文学艺术的养分，从而形成了它所独有的语言风格，其叙事语言潇洒幽默，充满了智慧。而人物语言，特别是堂吉诃德与桑丘·潘沙之间的对话，更是生动机智，妙趣横生。

在《孔乙己》中，鲁迅首次采用了“白描”手法，这原本是中国绘画技法用语，源于古代的“白画”，是指用墨线勾描，不着颜色；后来，借用为文学创作中的表现手法。从白描的表现手法看，是使所刻画的人物形象、场景留下深刻且清晰的线条；从表现方法上看，通过化叙述为描写，尽量对表象进行分解、浓缩，使之能够传达人物神韵。作家用朴素、概括的方法，将生活环境的真实性、可信性表达得出神入化，并变叙述为描绘，捕捉住描写对象的神貌特点。

文学理论中非常重视人物形象在文学作品中的地位，并将一部小说的审美方式与人物塑造的成功与否相结合。导致经典文学作品在人物塑造手法上不同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既有社会历史方面的外在因素，又有民族文化、传统审美观点方面的反映。另外，中西方文学的起源与发展的差异，文艺理论特别是文学理论原理的分歧，也导致了中西方文学作品塑造人物手法上的不同。但随着中西方文化的广泛交流，从18世纪末到19世纪以来的现当代文学作品中，中西方小说人物塑造手法的相互借鉴和吸收已日渐明显，而且将使中西方经典文学作品表现出更加多彩多姿的特色。

通过比较分析，本文不仅揭示了人物形象塑造在文化因素、社会历史、时代背景等方面的差异，以及人物在不同文化和历史背景下悲剧命运的相似，人物命运通过作家不同的手法表达出来，体现出人物形象塑造的差异性和共通性。在不同的语言、文字以及文化背景的差异下，跨文化交流多重诠释了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的魅力和意义，打破了语言和文化障碍。尽管中国和欧美文学的社会历史和文化存在差异，但无论是西班牙的塞万提斯还是中国的鲁迅，抑或其他作家，他们都用各自的风格和方式，为其笔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形象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力。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在差异中有共同点，在相同处可见不同文化的影响，以及不同文化下不同的创作方式、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将会更加尊重文化的差异，进一步拓展我们对人物形象塑造手法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