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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不再何处归

2024-12-31李桂龙

青年文学家 2024年18期
关键词:杨树林蛙鸣空地

呱—呱—呱—

早晨,我被窗外的蛙鸣叫醒。准确地说,是凌晨。我眼睛极不情愿地眯成一条缝:天的确还在夜里。夜以继日的蚊香还在忠诚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没有燃尽的最后两圈继续发扬着它的自我牺牲精神。

蛙鸣响一阵,停一阵。这些青蛙要叫都叫,要歇都歇。它们虽属草根组织,但纪律性很强。而且,这不仅仅是纯粹的蛙鸣,还有蛤蟆发出的咯呱咯呱的和弦音。青蛙和蛤蟆经常结伴而鸣,它们共享这一片由庄稼、蔬菜和池塘组成的天地。这些青蛙之所以频繁地鸣叫,缘于其正值繁殖期,平日里它们都安静地存在着,捕虫、跳跃,圆鼓鼓的眼睛注视着它们的朋友与敌人。到了这个多雨季节,它们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最佳择偶期的。

青蛙的可爱之处在于它的漂亮和机敏。它的长相、形体、肤色、神态,玉树临风,王子风范,极易惹人心动。它们时常蹲在荷叶上,顾盼生姿,灵动可爱,眼巴巴地瞅着你,眨巴眨巴溜圆的眼睛,做出随时逃遁的准备,如果一跃跳出去,令人追逐的冲动立刻油然而生。

虽没见过有谁写“捕‘蛙’者说”之类的文字,但我亲眼见过捕蛙者的凶狠与麻木:一大早,在自然形成的村口集市的路口拐角处,一个叼着烟卷儿的邋遢男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蛇皮袋里摸出一只青蛙,一手攥住,另一只手里剪子的两个剪翼放在青蛙的脖子上,使劲一攥,青蛙就一命呜呼了。男人捏住青蛙肩上的皮,用力一拽,然后麻利地随手将血淋淋的身体扔了出去。无头无皮的青蛙做着垂死的挣扎,依然蹦出老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青蛙在跺着脚骂娘!同样邋遢的女人把杀好的青蛙捡进塑料袋,挂在杆秤钩子上称好斤两,与买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主接在手里的塑料袋,还在一鼓一鼓。那是不屈的生命在做最后的抗争。

某年五月,我带着孙子去了一趟临沭县的冠山风景区,山上大片的水塘里,成群结队地游动着无数的小蝌蚪,孙子逮了几只带回家养着。我积极配合孙子的行动,把蝌蚪们养在弃用的水缸里。蝌蚪们晃晃悠悠地扭动着,几天后扭出四条腿。我告诉孙子,蝌蚪长了腿就养不住了,会跳走的。孙子把它们捞出来,我们将它们放进了双月湖里,任它们一蹦一跳地游走了。

我对青蛙始终喜爱有加,但,本质上有了区别:以前是为了解嘴馋,现在是为了让它们更好地活着。当我看见成龙在电视上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时,我为自己曾经的嘴馋而深深忏悔。但愿这些青蛙不再丧命于我们的舌尖之上。

月初刚租住的这栋楼房,是八块石村七年前建的,楼房的南面是一片空地,空地往南是一片杨树林。只要有一点儿风,杨树林就会舒展懒腰,像在打哈欠。杨树林生长在一片厂区内,工厂早已关闭,只等待着开发商建高层居民楼。空地的东西两侧是两栋楼,闪出了我租住的这栋楼南面的这片空地。站在四楼阳台往下看,这片空地大部分被庄稼和蔬菜绿化了,像一幅幼儿的涂鸦:整个地面高低不平,有凸起的小丘,有积水的池塘,被石头和瓦块分割得凌乱不堪,乱石权且算作划地为界的畦埂。由于上班走得早,我从没见过任何一块菜地的主人。这些呱呱呱的叫声,就来自这片空闲地里的水池和稀疏的植物间。

连阴了好几天,凌晨的空气在我的肌肤涂上了一层薄薄的“小米”。本是凌晨,天还没亮,又阴着,隐约间似有毛毛雨在飘散。不是毛毛雨,是水汽在氤氲。阴着天的凌晨有些沉闷,但没有闷热的气息,是清爽的。这时的天色,让人想起的是旧时的靛蓝花布,而且是用过多年的被面,被面上写满了似水流年的喜怒哀乐。朦胧里,时断时续的蛙鸣似乎是在呼唤亮光的出现。果然,一会儿的工夫,天空渐次清晰起来。

鸭子是看得见的,鸭子比青蛙的体积大,靠近我观景的阳台这边,五六只的样子。鸭子们晃出肮脏的窝,抖抖身上的腥臊,嘎嘎叫着,翘着腚摇摇摆摆的憨样儿,像是随时准备起舞。鸭子们把扁嘴伸进池塘里,饥不择食,把池水搅得浑浊不堪。由于窝囊和不懂礼数,鸭子们经常遭到大家的呵斥。后来读了“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样的诗句,我对鸭子的种种偏见才逐渐消失。原来,鸭子跟“曲项向天歌”的大白鹅一样,也是很有诗情画意的。

搬离租住的房子已有几年了。现在住在楼前有花园和水池的“楼王”三层上,绝佳的楼盘,绝佳的楼层。搬来时已是八月初,赏荷的最佳时节虽然过了,但水池里依然风吹荷舞。有些荷花开始颓败,莲蓬初成,为数不多的苞蕾仍不甘落后,支撑着这片荷塘的神韵,推迟着残荷听雨的到来。水池边上的小池子里,睡莲倒是精力充沛,叶片油光锃亮,莲花朵朵,闪烁在叶片底下。

一位身穿制服的清洁工在给水池里的几尾红鱼喂食,我问:“偌大个水池,就养了这么几尾红鱼吗?”清洁工腼腆地笑笑:“是少了点儿。”我又说:“荷花就那么几棵?”这回他抬高了声音反问我:“这几棵还不够你看的?”我赧然。

花香阵阵,鸟啼声声,水声哗哗。下雨了吗?拉开窗帘,天已放亮。缕缕花香从夜幕氤氲进黎明的晨曦里,几只白头翁站在各自的树顶上对歌,水池中央的喷泉也在尽情地撒欢儿。

一楼的邻居家配带了一个小院。小院不大,煞是热闹。宠物狗和看家鹅整天闹得不可开交,你咬我一口,我拧你一嘴。一会儿是宠物狗委屈地汪汪汪叫个不停,一会儿是看家鹅高傲地嘎嘎嘎叫个没完。他家孩子当小鸟养的一公一母两只雏鸡也已长大成鸡,大红公鸡时不时飞上栅栏,雄视天下,高歌一曲;温顺的母鸡咯咯咯叫上一阵,告诉主人和伙伴们下蛋了!两棵石榴树春华秋实,龇牙咧嘴的大石榴摇摇欲坠令人眼馋。为了防止牲畜们的糟蹋,主人只好将一侧的菜园子架起竹棚用纱网围起来。风和日丽的时候,一家人围在月华初上的院子里吃晚饭,家畜们也来凑热闹,吆鸡喝狗之声不绝于耳。

我跟老伴儿商量,“要不,咱跟一楼换房吧?”老伴儿说我有病。我知道我没病,非要说有,那就是羡慕病,羡慕人家有个小院,以及小院里的田园生活。于是,我只好吟诵一句模仿陶渊明的诗句作罢:“田园不再何处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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