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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外一篇)

2024-12-31王茂成

青年文学家 2024年18期
关键词:马河红柳芒种

邢马河两岸,满坡满洼长的都是水柳。水柳绿得发黑时,两岸便显得更暗。几场风雨疾过,水柳身长腰韧。夏末秋初时节,不等柳身变黄,人们就割它上岸,剥去绿装,把一根根白里透红、柔韧如丝的柳编材料,置于阴凉处阴干收藏;使用时,将其浸在水中,夹于指间,左右翻飞。转眼的工夫,一顶斗笠,戴在头顶;一张簸箕,端在怀中。有些爱美的扎匠,还会涂描绘色,再一次让水柳有了生命,有了妖娆的资本。

两场秋风刮过,稻谷黄满了秋田,高粱红遍了洼地。明天逢集的日子,张家的小子,肩上担回杨家女子地摊上的三只斗,李家新媳妇从高家小子那里订了两顶新斗笠……这些新上市的家常用具,在本地方圆十多里,都来自邢马河高堤下的槐树庄。

槐树庄祖传扎匠手艺。庄东头的杨家,扎到这一代,就没了男丁,继承手艺的是他的二女儿红柳。

杨家的两个女儿,一个生在三月,一个赶到六月。生在三月的叫翠枝,赶到六月的叫红柳。三月的翠枝从小外愚内秀,母亲让她穿针,她找粗线;父亲叫她买醋,她却提回来一瓶酱油。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笨女子,成年后如河畔漫步一般,迈进了大学校门,三年前,又嫁到了省城。赶在六月的红柳呢,活泼似水,欢跳如珠,可读起书来,却如负石登山,一脚难似一脚。

当红柳长得辫似长鞭腰似柳,笑声如银铃的年纪,心灵手巧的她,早早就把父亲的手艺学得滚瓜烂熟,还另创多件新艺小件。她编的柳船,来风就扬帆;织的柳篮,插花能说话;镶的柳帽呢,无风也招香。厚道的老扎匠,看着这位见人三分笑,心灵手又巧的活泛闺女,只笑得眼眶里炸开了冰凌花。老天啊,你给错孩儿了,这姐妹俩对换一下才对哩!

中考一出场,红柳连书带包卖了五块钱,买了包口香糖,站在邢马河大桥的最高处,望着河两岸的水柳,在金色的晚光里舞摆,自己像河里的一条鱼儿,自由地向水面吐出一个个泡泡。她父亲慨叹道:“柳儿,在家帮娘学着理家务哩。”红柳替父亲点了烟,柳腰一扭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不信命中没绫罗!”红柳的一句空心话,直把父亲笑得半口烟雾咽在喉,还没忘给她竖起大拇指。

朝迎日光,夕送余晖的红柳,传承着祖辈的勤劳。她纤韧的身骨,顽强如小伙儿,完成地里的农活儿,再帮母亲忙家务。月亮底下,还要手握扦刀,怀抱水柳。日上树梢时,东集卖筛子,西集售粮斗。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如柳丛下的水流,平平的,淡淡的。

当人们意识到,种田只能饱腹,不可能改变经济命运时,世代以种田为业的庄稼人,一个个像塘里的螃蟹,一只拉着一只,溜出塘去。他们破衣烂裳地来到了各个城市的街头巷尾。城市的树荫下,小巷的拐角处,到处都是三五成群,成帮成对找活儿干的人。能推车的莽汉,面前放着一辆手推车;会上墙的泥瓦匠,手里掂着瓦刀;喜做家具、能上梁的木工呢,工具箱放在脚前。他们抽着劣质的卷烟,或盘腿大坐在地上,或一只手夹烟,一只手搂着胸脯,裤腿单卷,立在那里。阳光下,永远挂着一脸无奈的苦笑。他们为一座座即将兴起的城市,随时准备冲锋陷阵。农村的耕地,东一块西一条地撂荒着。乡村赶集的人,也渐渐减少了下来。红柳出售的编具,不是东集剩下几只斗,就是西集拖回两摞筛,后来慢慢变成卖出的没有回来的多了。

红柳又站在邢马河桥心的最高处,她望着铺满两坡的水柳,如云似雾地在河风里荡波,心里苦恼得想哭。

平波笑眯眯地从桥头向桥心走来,他是从小和红柳皮惯了的本家堂哥。他从乡上水利站回家来了。他远远望见立在桥心的红柳,就故作惊奇地大叫:“那是哪家的小大姐呀,怎么站在桥心呢?有啥事想不开呀?”红柳从桥基上跳了下来,一把扭住平波的耳朵,一只拳头,雨点般打向平波的肩胛,只打得平波缩头告饶。两个年轻人小闹了一下,算作见面的招呼。平波看了看红柳,又贫嘴说:“你一辈子就打算守在这三分田里吃草了?恐怕两年也杀不出二斤肥肉来。”红柳又恼了骂平波:“你断了猪链子,就不认自己是头猪了啊?我就想在三分地上啃菜哩!怎么着?”平波说:“找翠枝去吧。你就是守在这儿,也得有人给草吃才是嘛!”

找翠枝,红柳不是没有想过。但她心里认为,找她也许能解决自己的一点儿小收入,可这脚下的路还长着呢。去省城务工吗?过上几年,在那里找个婆家,把自己变成个外来女?她不想走这条路,她想把根扎在家里,做一棵杨树,让父母坐在她的绿荫下,听她哗哗啦啦地报告东风起啦,雨云到啦,邢马河的水要涨啦……她离不开那田、那地、那河两岸在氤氲里摇摆的水柳。

月光下,红柳手上那把穿丝削柳的刀,还在怀里来回穿梭着,咬在嘴唇上的那根柳篾呢,如她一眨一眨的长睫毛,一抖一抖地在颤动。晚间一段时间的劳作,成了她的习惯。下晚,平波让她找翠枝姐的话,又在她脑子里回响。

红柳给翠枝通了电话:“姐,我想去你家逛逛哩。”翠枝沉吟了半晌,说:“闲哩?家里河畔的水柳没收吗?”红柳说:“不收,大家都不收了。扎出的东西没人要,还收它做甚哩?入冬砍回家做柴火去。”翠枝在电话里轻轻地“啊”了一声。

几天后,翠枝来了电话,她让红柳带上几枝粗细不一的鲜柳,再带上几枝她平时常用的编条,她有用处。此时的红柳,满眼都是水柳在风里滚荡着的样子,喜悦的暗流,一下子暖了她的全身。

寡言少语的翠枝,还像从小一样,见了红柳不惊不喜,只是攥了攥红柳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心疼地顺下眼睛来。

一周之后,红柳就被一辆白色的上海轿车送去了工艺品厂。负责生产的女厂长白易,带她去了生产区。红柳见了架上那些工艺品,有手工帆船,有编织的花枝柳篮,还有雕刻的虫鱼鸟兽,一时高兴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等稍稍缓过神来,她一伸手握了一把篾刀,在手心搓磨着,兴奋地望着白易,征求说:“我手痒了,要不……来一件献献丑?”已经上了年纪的白易,慈祥地望着她,脸上洋溢着温和的微笑,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编条在手指间舞蹈,左右翻飞,那利落娴熟的动作令白易很钦佩。一眨眼工夫,一只小巧精致的蝈蝈笼子便立于指尖。红柳掂起笼子,指了处残枝,对白易说:“条子劲道不足。”白易笑着点点头,赞扬说:“小小年纪,是行家呢!”白易坐在办公桌前,拿了两枝红柳带来的柳枝说:“这种水柳经过测试,柔韧度和抗裂能力都非常好,这和产地的气候条件、土壤机质、水源等都有很大关系。目前,正是收割的最好时节,厂里研究决定,收购你们的水柳。如果各方面条件都具备,明年考虑建立分厂。”

红柳万没想到,姐妹俩一个小小的努力,却使事情出现了如此大的转机,红柳攥紧了翠枝的手,高兴地说:“能在我们乡建个分厂是真好啊,那样的话,咱们庄的人,就不会跑到城里来找活儿干了,这样,大家都在家里顾老带小了。”翠枝说:“事没走到那一步,你先别想那么多,你得赶紧回去跟村里商量,抓紧时间走好第一步棋最重要。”

红柳回到村里,把事情和村主任一说,村主任连夸红柳有闯劲儿,翠枝也没忘家乡的老根,姐妹俩为槐树庄村做的是天大的好事情。村主任连夜广播,号召大家明天开镰,三天内全部完成邢马河两岸的水柳收割。

乡水利站也把平波派来村里帮忙了。一辆辆大货车载满了邢马河两岸的水柳,排队向省城驶去。

水柳收购中,厂长白易坐着小车来了一趟槐树庄,她望着河坡上下忙碌着的人群,拥着红柳说:“你看这一根根柳条,浑身都是宝呢。叶可入药,皮能造纸呢。经济条件好的地方啊,都是依据地方资源,搞活当地经济的。”红柳说:“槐树庄的第一步,就靠白厂长扶持呢!”白易摸了一下红柳的后脑勺儿,爱抚地说:“你这小嘴儿怪会说话,跟我走吧,厂里跟你签订合同制工种。明年有分厂意向的话,你该算个核心人物了。”

在村办公室,白易和村主任还有平波坐了一会儿,畅谈了水柳生产发展的前景,让他们一定要弘扬和发展好这个产业链,槐树庄以此为产业根基,就一定能发展好地方经济。村主任和平波恳切地请白易吃饭,白易推辞道:“以后合作,有的是机会。”

红柳跟着白易一起进城去了。

时光一晃,就是年底。传统春节到了,工厂放假一周,红柳和翠枝一起坐车回家过年。当车过邢马河大桥的时候,红柳一眼望去,白亮白亮的河水,在冷风里波光粼粼,奇怪的是,河两岸坡上都是新翻的新土,如同两条黄带子,长长地在两岸的河堤上铺展远去,河面宽敞得不似原来的邢马河了。一到家,红柳问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爹,那河两边……”

父亲笑眯眯地扬起手掌,制止了她的发问:“你先喝口水,听我慢慢说。”

对于红柳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这件天大的事情,在父亲的口语表述中,变成了日常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父亲说:“村里不是把水柳都卖到城里去了吗?之后大家伙儿不就去村委会结账拿钱了吗?嘿嘿,你猜村主任怎么说?河滩地属于水利上的,水利上的土地费要给人家吧?村里今年造了两个翻水站,全年一事一议的平摊费得扣下吧?水柳抵扣款不够的农户,腊月二十三之前还要交清。河滩地由水利上拿回,以后要承包给个人了。大家伙儿就扛了铁锹上了堆滩,不出两天,水柳就被家家户户挖光晒干,填到锅底,做了烧草。嘿嘿,看他村里的,水利上的到哪儿发财去?

父亲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到红柳的身上,让她冷得心里发抖。翠枝看明白了红柳的心思,就小声安慰她说:“柳,你别伤心啊,水柳毁了,来年春天他们会重新栽上,不出三年,满河满坡又是柳了!”

红柳流着泪,失望地说:“那得三年之后呢。新扦插的嫩柳,前两年吸水足,劲度、韧度都不够,柳芯易折,见风易裂。他们都是扎匠传家,这点儿道理,他们都懂的!”

翠枝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柳,你想干大事,姐心里清楚,可没有气候,你注定难成!这就如同柳不到下镰时,是一个道理。”

回省城的那个傍晚,红柳一个人伤心地走在河滩上,她折了一枝堆下的残柳,剥去坚韧的外皮,那白芯里泛着隐隐的红,像血。

滩 地

从县城回村的潘大攮如鬼子扫荡一般,带来了挖掘机、推土机,后面还跟了十几台拉土的三轮车。

潘大攮这是要毁苗起土了。

挖掘机、推土机,一高一低野蛮地吼叫着,尘土一扬多高。田春看着被碾倒的绿苗,就像自己被压在推土机的履带下,一时喘不过气来。

事情得从月初说起。

那晚,田春放下饭碗,电视里就把他多年给河滩义务绿化的新闻,播放了出来。新闻上把他这家低保户给表扬得不轻,说他感激政府对他家的照顾,一家回馈一片绿地。他顿时耳热心跳,心里五马六猴撞个不停。平静下来之后,他抓挠着短发,对洗碗的儿媳孙兰说:“我看,还不如把潘大攮的那二亩滩地也绿化了。地是他的,咱不图一分一文。明年再和他商量,拣出些小苗来,帮小学那周边操场也绿化了,这件好事情,我想他能同意。”

孙兰想想说:“不一定。潘大攮虽然常年不归家,滩地荒着他不疼,你要是帮他绿化了,他就不知怎样想了。”

田春驴打滚儿一样睡不着觉,潘大攮那块荒滩地,像一块秃斑,植在他心上,很不好受。直到天麻麻亮,他才打了一个盹儿。

时间快到清明了,嫩黄的草芽子如同獠牙一般钻出了泥土。田春抓一把泥土攥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攥起来,心里说,大攮啊,你爸潘泓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呢,他不会忘了的。于是,他对站在一边的芒种交代,明天一早就耕大攮家这块地。

芒种知道,时间一过清明,苗木的成活率就会大打折扣。他起早贪黑,牤牛一样劳作,手上的老茧层层脱落,又磨破了手心。媳妇孙兰把饭送到地头来,芒种看着孙兰笑,还亲热地拉了一下她的手。

孙兰是邻省跑来的媳妇,她原来的村子以回收、熔化旧橡胶轮胎为经济来源,附近的庄稼河流遭到污染。她因不能生育被男人抛弃。孙兰觉得没有脸面,一路向南,就盲目地跑到了槐树庄。她看田春带着脑筋反应迟钝的芒种,爷儿俩生活很不容易,就把自己嫁给了芒种。她不奢求日月的富足,只图过一个顺心的日子。

清明前,那块荒地被田春一家绿化了。望着绿油油的一块绿苗,田春心上飘浮的秃斑终于逝去。

田春对大伙儿说:“大家为我作证,我田春不图他潘大攮一草一木,图的就是河滩上没有秃斑,大家看着心里舒坦。”有人笑说:“大攮回来准拿你的二两好心,当作一斤驴肝肺摆活。”

这人说的话,果真没错,潘大攮火急火燎回村,不去田春家道个谢也就罢了,却把机器开上夹滩,铲除苗圃,挖土卖钱。潘大攮这是在扇他的老脸呢!

话不说不明,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大攮,我是帮你绿化,我一分钱也没图你。”

潘大攮咬着烟屁股,腮帮上的肉一鼓一鼓,对他这位长者不抬眼皮,还恶狠狠地指着脚下的苗木说:“拧,全拧烂!连根带土一起挖走,我潘大攮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活雷锋呢!”

田春感到无比羞辱,嘴一张又一张还想解释什么。

挖土机一声吼叫,利爪在一片扬尘里伸向一棵雪松弱苗。此时,芒种疯了一般,抱住了冰冷的铁爪。

血像蠕动的蚯蚓,弯弯曲曲从芒种的额角往下流。田春一把抱住儿子的头,瞪大眼睛对潘大攮吼道:“潘大攮,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土地抛荒,破坏绿化不说,还破坏水利,胡采乱挖,取土卖钱。你在犯法!”

潘大攮轻蔑道:“告我啊,你去告!你前脚进衙门,我就后脚奉陪到底!”

市民广场的红光还没褪尽,田春拗不过吞不下这口气的孙兰,就带着头裹纱布的芒种来到了调解中心。田春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他潘大攮能认个错,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田春硬着头皮把申诉书递给了一位低头摆弄着电脑连接线的“白头发”。“白头发”一抬头,眼睛直直地望着田春,田春一惊,笑就凝固在脸上。他哆嗦着手,想把申诉书抽回来。

“那不是状子吗?送,送上去!”不知什么时候,潘大攮站到了他的身后。

田春有些怯懦道:“潘……潘……”

潘大攮咬着烟屁股,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白头发”一皱眉,对潘大攮不耐烦地连续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然后一把拉住田春的手,把他拉到一边的座椅上,笑哈哈地说:“今天在这儿巧遇老哥,难得,难得!”

田春万万没想到,孩童时的潘泓,是这里的主要领导。无奈的他,只有结结巴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小声告诉了潘泓。潘泓目光严峻,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把手中的申诉书,交给一边的女助理,交代说:“给相关职能部门,一切按程序处理。”然后他替儿子潘大攮向田春父子道歉。

田春立即弓起身子,并连连摇手,说道:“不……不用……”

潘泓用力按了田春的手,说:“老哥,你不要多想。法治社会,人人平等,听我的,你我都不会错!”

田春一时为难得简直要哭。

潘泓站起身来,一手热切地紧握田春的手,一手慈爱地摸了下芒种的头,笑说:“小时候在我家吃包子的样子,我还记得。今天我休息,走,咱们去街对面的包子店,叔还想看看你吃包子的样子。”

早餐间,田春来回搓掌,心里很不舒坦。潘泓一边安慰他,一边和他说心里话。“老哥啊,我这儿子,生来就是找我麻烦来的,没成人时,给我带来恁多麻烦咱不说,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开个卖菜铺子,还隔三岔五和顾客吵架斗殴。公事公办于他于你于我都好。”

田春有些后悔地说:“我真不该给电视台采什么访,这一上电视,我那一股劲儿就上来了,非要把大攮那地给绿化了。”

潘泓笑说:“好事啊老哥,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有情有义,那我们全县不就是鸟语花香的绿色天堂啦?哪一天我们老了,走了,能给这块地上留一块绿色,人这一世就没白活。”

喷香的店里,孩童时的一对老友,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早餐间,孙兰两次跑去卫生间,一阵恶心干呕的声音传来,潘泓高兴地拍着芒种的肩膀说:“人同鸟,适枝栖。小子,你要当爹了!”

田春一把抓住潘泓的手,两只手握得很紧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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