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客从何处来

又是一年春风度。年前回了一次老家，我惊讶地发现很多高龄老人都相继离世了，以前常在村口聚集的那些老人，现在大多已经看不到了。与父母辈年纪差不多的街坊邻居，都已经走了。走到路上碰到一些小孩儿，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家的孩子。每次回老家，孩子们都会以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这个外来人。他们误以为我是谁家的亲戚，总把我作为一个从外地来的客人。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就是这里的人，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主人，这里是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地方。我在这里上了小学，又从这里走出去上了中学，从这里走出去打工谋生，这里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老家，却再也看不到我想要见的人。此时，一种莫名的孤独和寂寞涌上我的心头。其实，我怀念的不仅仅是村庄，还有曾在我脑海深处那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家里的二老都不在世了，所谓的“家”也不在了，我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我成了浮在小山村与大城市之间的游子。

每一次回家，看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那些熟悉的脸庞已经消失不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眼前闪现，我不敢对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叫什么名字，或许他们就是那些已故老人的后裔。在这里长大的我俨然成为一个过路客，走过路过而已。“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父母在，我回去的地方还能叫作家乡，父母不在了，哪里才是我的家呢？

魂牵梦萦的家乡承载着我的青春年华，山清水秀的家乡养育了我二十四年。二十四岁时，我离开了小村庄，来到了那个名叫徐州的大城市，但我青春的记忆还停留在家乡的小山村里，我不再是从前稚嫩的模样。三十年后，我被岁月无情地碾压，回不去的故乡，勾起我挥不去的乡愁。旧居尚在，但垂垂欲倾。老宅仍在，但杂草丛生，触目荒凉。白壁泛黄，旧日历还停在主人走时的那一页上。被灶火熏黑的墙上已经没有了烟火气息，母亲走了六年，父亲也走了两个年头，父母不在，何以为家？父母的坟前洒满了我的泪水，将我的思念祭奠，把我的记忆拉回到久远的从前。

儿时的伙伴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都安好吗？没有他们的音信，我更像一只脱线的风筝，在外飘呀飘，不知飘到何年，更不知道会飘到何方。

岁月无情，时光匆匆。曾经儿时的往事成了埋在心底的回忆。乡愁涌上心头，伤感油然而生。凋零的残砖旧瓦，破败的荒宅老院，是我心中说不出来的悲凉。

故乡是亲切的，我熟悉我来时走过的每一条路，我熟悉那一张张忘不掉的面孔，家乡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每一次回家，都已不是昔日的那个家，门扉紧闭，锈锁斑驳，脱落漆皮的铁门将我拒之门外，我只能无奈地趴在门缝边向里张望，其实我什么也望不见，再也见不到我的白发父母，村东的林地是他们的长眠之地。从前我每一次回家，母亲都会预感到，总是会站在大门口院子外面的路上，手搭凉棚，向我来的方向张望，我也能在很远就看见她佝偻的身影。那情那景如今我再也见不到了，失去了父母的游子，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我看得见家乡巍峨高大的穆柯寨山，我望得见家乡滔滔不绝的运河水，但忘不掉的依然是深藏于心头深处的那一缕缕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