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茆山歌在二胡音乐中的运用

［摘 要］ 白茆山歌是吴地民歌的杰出代表，是常熟农耕文化最自然和充沛的情感源泉，它记录了常熟人民生活的点滴，反映了当地人丰富的思想情感。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像白茆山歌这样宝贵的民族音乐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而二胡作为我国传统民族乐器正被大众所熟知和喜爱。因此，本人想以常熟白茆山歌为音乐元素，结合二胡音乐的艺术魅力，创作一首二胡音乐作品——《虞山随想》 。文章通过分析《虞山随想》的艺术特色及音乐内容，阐述创作过程中白茆山歌在二胡音乐中的运用方式，旨在让常熟白茆山歌再一次走进人们的视野，为弘扬我国优良的传统文化尽绵薄之力。

［关键词］ 白茆山歌；二胡音乐；运用；《虞山随想》；自创曲目

［中图分类号］ J632.21" "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2233（２０２4）11-0135-05

白茆地处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常熟的东南部，是著名的“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在其悠久的历史中，白茆涌现了大批人才，如明朝吏部尚书严讷、清代戏曲家邱园以及核物理学家陆祖荫等，而著名的吴地民歌的杰出代表白茆山歌也诞生在这里。白茆山歌是常熟农耕文化最自然和充沛的情感源泉，它记录了常熟人民日常生活的点滴，反映了当地人丰富的思想情感。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像白茆山歌这样宝贵的民族音乐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而二胡作为我国传统民族乐器正被大众所熟知和喜爱。笔者作为一名二胡演奏者，从小对常熟的家乡民歌耳濡目染。因此，想以白茆山歌为主要音乐元素，结合二胡音乐的艺术魅力，创作一首二胡音乐作品——《虞山随想》，以此来让常熟白茆山歌再一次走进人们的视野。本文中，笔者将从白茆山歌概述、《虞山随想》音乐创作简析、《虞山随想》中白茆山歌的运用三个层面分析白茆山歌，并阐明原创二胡曲《虞山随想》的创作过程及音乐内涵。

一、白茆山歌概述

白茆山歌是吴地民歌中杰出的代表，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它经历了各个历史发展时期，每一个时期的白茆山歌都深刻地烙下了特定年代的烙印，而它朴素、清新、自然、流畅的语言，又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因此，白茆山歌不仅流传于民间，更使得历代文人学者为之倾倒。除此以外，白茆山歌曲调优美，有大山歌、小山歌、四句头、吭吭调、打夯调、调、邀调、划龙船调、搭凉棚调等几十种山歌调，并且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1］。白茆山歌记录了常熟人民生活的点滴，反映了当地人丰富的思想情感，与其说它是人们传唱的歌曲，倒不如称其为常熟人用歌声所讲述的故事。本节中，笔者将从白茆山歌产生的地域环境因素以及白茆山歌《我唱山歌好公教》曲调分析两个方面来简单介绍白茆山歌。

（一）白茆山歌产生的地域环境因素

首先，受地形条件制约，不同区域山歌的形式、歌调和风格特征完全不同。《中国·白茆山歌集》一书指出，常熟地处长江三角洲的腹部，界于苏州、无锡、上海之间，境内河港交叉，湖泊成群，是典型的水网地带，为吴文化传播极早极深的地区之一。由于此处地势平坦，风调雨顺，所以常常会出现村与村、乡与乡、县与县之间对歌的场景。这种平坦的地势注定了白茆山歌曲调会相对平缓温和［2］。与之相反的则是陕北信天游，由于陕北大地的地广人稀，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几乎都要通过“喊”的方式来实现，故而陕北信天游形成了高亢激昂的旋律特征。常熟是我国著名的水乡，地势平坦、湖泊成群的水乡环境也正是孕育白茆山歌的重要生态环境，离开这个环境，白茆山歌就不能产生，至少它不会是这个样子。

其次，山歌也深受劳动形式的影响。有什么样的劳动样式，便会产生什么样的山歌节奏和旋律。如前文所说，吴语地区是水乡，水资源丰富，许多事物形态的形成和水密切相关，因为有水，所以吴地人民就以种植水稻为生，水稻种植的特殊劳动条件，决定了吴地山歌的特殊形态，我们习惯称之为“田山歌”，常熟白茆山歌即为“田山歌”的一种。由于长期以种植水稻为生，常熟人民始终明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形成了勤劳、乐观、聪颖、热爱生活的劳动价值观。白茆山歌正是在这样的劳动环境下度过了漫长的历史，形成了淳朴、嘹亮、动听的音乐风格，与其他地区另一种生产劳动环境产生的山歌，如陕北的信天游、蒙古的爬山调、甘肃的花儿等存在着显著差异。

（二）白茆山歌《我唱山歌好公教》曲调简析

白茆山歌旋律婉转悠扬的同时，又不乏高亢宽广之感。白茆山歌情感朴实内敛，能够准确反映出常熟白茆人民勤劳朴素的生活状态；歌曲结构鲜明完整，通常都是四个乐句或四个乐句扩展而成，也存在开始乐句作引子，引句以后再接上四个乐句的情况。这四个乐句多半是典型的“起、承、转、合”的结构关系。乐句的长度主要以二四拍四小节或四四拍两小节为一句，也有不少乐句是在四小节或两小节基础上加上衬腔扩充而发展成更长的乐句［3］。例如《我唱山歌好公教》这首歌曲（如谱例1），该曲就是典型以四四拍两小节为一句的白茆山歌代表歌曲，同时该歌曲也是典型的“起、承、转、合”的结构关系。

该曲调式为E徵五声调式，旋律婉转悠扬，以一种叙事的方式表现出好公（爷爷）教我唱歌时心中的喜悦之情。歌曲中四度跳进的音程关系是该曲的一大特色，从第一小节开始，2与5的出现就奠定了整曲积极向上的音乐情绪。而这种四度的跳进也是整首歌曲中音程跨度最大之处，再加之音符时值多以八分音符以及四分音符为主，这也注定了该首歌曲在旋律方面还是以平稳抒情为基调，符合演唱习惯的同时也特别适合二胡的演奏。此外，笔者在演唱该首歌曲时发现，在前两句的四个小节中，每小节均出现了“切分”这一节奏型，正是因为这种节奏的反复强调，使歌曲在抒情的过程中带着一丝活泼与灵动，把常熟白茆的小朋友想跟好公（爷爷）学唱歌的童真烂漫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虞山随想》音乐创作简析

在上节中，笔者从白茆山歌产生的地域环境因素以及代表歌曲《我唱山歌好公教》两个层面对白茆山歌做了简要概述。为进一步说明《虞山随想》这首原创作品与白茆山歌的关系及其命名缘由，笔者将从艺术特色及音乐内容两个方面进行简析。

（一）艺术特色

当谈及《虞山随想》这首二胡音乐作品的艺术特色时，笔者首先从乐曲命名这一方面来说明。笔者在创作乐曲时运用了白茆山歌的音乐元素，那为何不以“白茆”为名，反而以“虞山”为名呢？原因是白茆山歌虽然起源于白茆，但它早已传遍常熟每个角落，反映的是全体常熟人民丰富多彩的生活，以及勤劳淳朴的形象。白茆山歌曾二进中南海，传唱于整个常熟的同时还走向了全国，所以它不仅是白茆，还是整个常熟的骄傲。而虞山横卧于常熟西北，因商周时江南先祖虞仲（仲雍）葬于此地而得名，它与常熟城、尚湖融为一体，有“十里青山半入城”的美誉。虞山是常熟的地标，其悠久的历史、秀雅的山水以及丰富的人文景观都记录了常熟这座古城的千年文化，是常熟一张独特的城市名片。因此，笔者想以“白茆山歌”为体，“虞山”为名，从虞山的视角下，用白茆山歌创作音乐，引领听众走进常熟“十里青山半入城”的秀丽景色之中，同时也用音乐表现常熟人民辛勤劳作、享受丰收的淳朴形象。二者的结合也能充分展现出常熟这片鱼米之乡惬意安详、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

其次，从创作方面来说，《虞山随想》这首二胡音乐作品主要是以上文分析的《我唱山歌好公教》为基础素材来进行创作的，核心要素就是其中的“纯四度音程”。整首乐曲的每个段落都明显强调了纯四度音程这一核心。不仅如此，在创作手法上，笔者在白茆山歌的基础上，还运用了大量二胡音乐中江南风格的演奏手法，比如在钢琴声部用一个前倚音加一个和声的方法，就是在模仿苏州评弹中三弦的声音，而二胡声部中连续的回滑音也是在模仿三弦的音色，和钢琴声部进行呼应。还有在旋律声部中出现的3#432、6765等旋律，都能让听众明显感受到乐曲的江南风格。

（二）音乐内容

乐曲整体以常熟白茆山歌《我唱山歌好公教》为素材进行创作，以其中多次出现的“纯四度音程”作为核心要素来展开，一共分为五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乐曲的引子部分，笔者通过三连音与十六分音符回旋上行的创作手法推动音乐情绪，又用连续三连音的方式使旋律回旋向下进行创作，这样的方式能够给听众呈现常熟田园中水稻等庄稼从发芽到生长成熟的画面，从而描写出常熟鱼米之乡一片生机勃勃的场景。

第二部分是乐曲的主题部分，是在《我唱山歌好公教》的基础上改编而来的，共分为两段。因乐曲的创作以纯四度音程为核心，所以第二段的主题旋律比第一段升高了纯四度，以此来推动音乐的情绪。不仅如此，第二段还在前面的基础上做了适当的改变，加入了休止断腔的处理，让常熟人民安居乐业、一片祥和的景象呈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第三部分是主题旋律的发散扩展，120的速度使音乐情绪被推高了一个层次，在钢琴部分笔者加速了高八度的前倚音来模仿苏州评弹中三弦的声音，二胡声部也在最后部分加入了连续的装饰音来与钢琴声部进行呼应，突出了江南音乐的风格。整个第三部分是乐曲的快板部分，描写了常熟人民集体扛着农具出门做农活时兴高采烈又谈笑风生的场景，大量的前八后十六以及切分的音型很好地表达出常熟田园中一片忙碌但井然有序的画面。后面连续的十六分音符以及装饰音的出现，都是在描写常熟田园中繁忙嘈杂但又一片祥和的美好景象。

第四部分是全曲最为抒情的部分，这一部分想表达的是常熟人民在经过一天的劳累之后，回家路上夕阳西下宁静安详的画面，笔者通过长线条的旋律描写了常熟的青山绿水以及田园广袤无垠的美景，也使虞山“十里青山半入城”的秀丽美景通过优美的旋律被呈现出来。而二胡声部高把位音偏多，也是为了表达出经过一天劳作的人们，尽管身心疲惫但是又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心境。

第五部分是全曲最后的高潮，速度达到145，几乎都是由十六分音符组成的，纯四度音程的核心要素也在此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乐曲也在最后的颤弓和连续装饰音中结束。而此部分描写的也只有一个场景，就是“丰收”，丰收时每个常熟人看着满地金黄的麦粒，内心无不是激动无比，热情高涨的。而笔者在145速度下以连续的十六分音符进行创作也正能表达出这样的情感。

三、《虞山随想》中白茆山歌的运用

上文中，笔者对白茆山歌以及《虞山随想》这首乐曲做了简单的介绍，而在本节中，为进一步阐明如何将白茆山歌运用到《虞山随想》中，笔者将从“旋律的运用”“纯四度音程的运用”“切分节奏的运用”以及“装饰音的运用”四个层面来加以解释。

（一）旋律的运用

首先在旋律方面，笔者在上文已说明，该乐曲是以白茆山歌中《我唱山歌好公教》这一经典曲目为素材进行创作的。但是因为这首乐曲原来的调式为E徵五声调式，在二胡的演奏过程中多有不便，因此笔者首先将歌曲进行了移调，最终定为D徵五声调式。从谱例2与谱例1的对比中，我们不难发现，谱例2中标记部分即是歌曲《我唱山歌好公教》移调后的成果，且作为整首乐曲的主题旋律，笔者在移调后的基础上又对部分音符进行微调，以此来适应二胡的演奏习惯。而乐曲的21到34小节（如谱例3）则是上述主题旋律的变奏扩充，调式由开始的D徵转为G宫。如此一来，不仅能增强乐曲的表现力，还扩充了原本只有四句的歌曲长度，使音乐进一步得到了发展。此外，笔者为了让乐曲更加具有江南风味，还特地在34小节的最后一个音上运用了装饰音，为后面音乐的进一步发展做铺垫。更加值得一提的是，笔者在25小节还运用了休止断腔，使音乐显得更加活泼动人，让常熟人民丰衣足食、一片祥和的景象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因为常熟地处江南一带，笔者在创作该曲时，不应该仅考虑到白茆山歌的运用，还应融入一些江南风格的创作手法。因此除了上述装饰音的出现，笔者还有意运用了其他具有江南特色的旋律（如谱例4）。原先笔者担心强行地加入如3#432、6765等旋律会使音乐显得突兀或主题不明，但通过实际的演奏情况笔者发现，白茆山歌本就是吴歌的一种，这样的创作不仅没有影响白茆山歌音乐元素的表达，反而使乐曲的江南味更加浓厚，能让听众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乐曲的江南风格。

（二）纯四度音程的运用

上文提到，通过笔者对《我唱山歌好公教》这首歌曲的分析发现，纯四度音程是该曲的一大特色。因此，笔者在创作《虞山随想》这首乐曲时，运用到的核心要素就是“纯四度音程”，整首乐曲中的每个段落都有明显强调纯四度音程。例如，乐曲的第1小节，笔者就以纯四度音程为开篇，使其成为乐曲中一条重要的线索。在随后的第13、21、39、58、62、80—81、112、120、122以及132小节等（如谱例5），这些段落的重要位置都在强调纯四度音程，而这均是笔者有意为之的。尤其是120与122小节，在这一段中，乐曲即将收尾，是全曲最高潮的部分，笔者在快速的十六分音符基础上，不停地强调纯四度音程，为最后一小节（132小节）又以纯四度收尾起到了很好的铺垫作用，使得纯四度这一要素贯穿整首乐曲。

（三）切分节奏的运用

笔者在上文分析出，歌曲《我唱山歌好公教》中“切分”这一节奏型的反复强调，使得歌曲在抒情的过程中还带着一丝活泼与灵动，把常熟白茆的小朋友想跟好公（爷爷）学唱歌的童真烂漫表现得淋漓尽致。因此，笔者在创作《虞山随想》时也特地将切分节奏运用其中。特别是乐曲的快板部分（如谱例6），为了推动音乐的发展，让音乐更加流动，情绪更加高涨，笔者特地使用了连续的切分节奏。而常熟人民辛苦劳作时的那种喜悦之情也由此体现。

（四）装饰音的运用

在乐曲的创作过程中，装饰音的使用也是笔者重点考虑的部分。杨易禾的《音乐表演美学》一书中指出，音乐表演技法处理中的“虚”的层面有两种内容，其一是“无声”式的，如休止、结构中的间歇、气息、断腔等；其二是“有声”式的，即音头、音腹以及音尾上的微观层次的小音，而这种微观层次上的小音就是所谓的“音上的小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韵”［5］。而此处的装饰音就属于微观层次的音，其存在主要是为了修饰主音，使得主音更具韵味。

因此，笔者通过前期的调查发现，不仅是《我唱山歌好公教》，还有很多白茆山歌的经典曲目中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装饰音，如《一把芝麻撒上天》（如谱例7）以及《捉草歌》（如谱例8）等，也正是因为装饰音的出现，才使得白茆山歌在演唱时极具民族韵味，朗朗上口。而笔者在将其运用到乐曲中时，不仅使其体现在二胡声部，也让其在钢琴声部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在二胡声部中，笔者一方面通过装饰音的加入来体现音乐中的江南风格，另一方面又通过连续的装饰音出现（如谱例9）来使音乐显得更加灵动活泼，极具动感，在推动音乐情绪的同时，把听众带入到常熟丰收时节的一片热闹与喜悦之中。而钢琴部分也在多处加入了高八度前倚音来与二胡声部产生呼应（如谱例10），使得二胡与钢琴两个声部能够有所互动，进一步增强了乐曲的表现力。在创作过程中，笔者还发现，这种创作方式所展现出的音效，特别像在模仿苏州评弹中三弦的声音，浓厚的江南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而装饰音的运用也是该二胡作品中极具特色的部分。

总" 结

综上所述，本文在了解白茆山歌的基础上，对二胡曲《虞山随想》的音乐内容及艺术特色做了简要的分析，最后还在“旋律的运用”“纯四度音程的运用”“切分节奏的运用”“装饰音的运用”四个方面，对乐曲创作过程中白茆山歌的运用做出了详细的阐释。

该课题首次将白茆山歌与二胡音乐相结合，在描绘了“十里青山半入城”这一秀丽景色的同时，也刻画了常熟人民辛勤劳作、享受丰收的淳朴形象。笔者希望通过此次课题的研究来提高自己的理论认识，以举办个人音乐会及上传视频号等形式，让更多人听到白茆山歌，帮助人们去了解、热爱常熟民间音乐，为弘扬我国优良的传统文化尽绵薄之力。

参考文献：

［1］［2］ 江苏省常熟市文化局，江苏省常熟市文化馆.中国·白茆山歌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1-2.

［3］ 鲁兆璋.白茆山歌曲调初步分析［J］.南京师范大学学报，1974（07）：100-101.

［4］ 江苏省常熟市文化局，江苏省常熟市文化馆.中国·白茆山歌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437.

［5］ 杨易禾.音乐表演美学［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136-137.

［6］ 江苏省常熟市文化局，江苏省常熟市文化馆.中国·白茆山歌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434.

［7］ 江苏省常熟市文化局，江苏省常熟市文化馆.中国·白茆山歌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444.

（责任编辑：韩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