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声乐作品中的“女性主义”特征研究

［摘 要］ 20世纪后半叶在音乐研究领域出现了一股被称为“新音乐学”的研究风潮。这种研究方法论体系与研究范围都是在“女性主义”研究的基础上逐步建立起来的。本文主要通过将一些具有现代和后现代特征的语汇，如“社会性别”（Gender）、“性征”（Sexuality）以及常见的“生理性别”“女性权力”等概念融入歌剧作品、声乐作品的深层内涵研究中，深度解读这些作品背后的戏剧逻辑与社会内涵，同时也从“新音乐学”的视角解读这些不同时期、不同题材和不同体裁的声乐作品，解读其中“女性”“女权”与“女性主义”的深刻内涵，揭示其具体的表现特征。

［关键词］ “女性主义”；声乐作品；歌剧；艺术内涵

［中图分类号］ J605" "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2233（２０２4）11-0102-03

在17—20世纪的几百年间，欧洲声乐作品开始呈现大量的女性化内容。这种围绕女性内容展开的新表现形式、风格，对于声乐艺术形式的丰富、内容的拓展、风格的创新等都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这些关于女性内容的呈现，不仅创新了音乐的传统题材，还在具体的人物表现、心理刻画等表现方面具有重要的价值。这些不同的声乐作品形式也都具有“实证主义”的女性主义内容。

一、声乐作品中的“女性”与“女性主义”

声乐作品常见的组成部分是音乐与歌词，无论是歌剧还是声乐套曲，都无疑是最适宜进行女性表达的体裁形式。因为歌词中所呈现出的明确语义性、对于表现内容的明确指向性等，都是极其有助于“女性主义”的渗透与融入的。因此，在声乐作品中，无论是对女性生理性别和性征的描述，还是针对女性进行族群、阶层或社会性别的表现，都体现出女性话题在声乐艺术发展中的重要地位。

音乐中的“女性主义”也在历史中长期存在，一方面，因为声乐或器乐中的女性角色、女性形象、女性关系或女性阶层等都是音乐设计不可缺少的内容，而且女性对于音乐活动的参与历史也是比较悠久的。从教堂圣歌、圣咏合唱，到后来的早期歌剧等，有女性参与的表演、创作活动已经具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虽然针对音乐中的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的“女性主义”研究从20世纪70年代左右才开启，但这股当时在美国兴起的以“女性主义”视角对西方音乐（包括作品的创作、表演、接受等）历史进行反思与研究的思潮，却滞后于音乐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性征内容研究几百年。另一方面，这种以女性为视角的音乐研究，既包括对各种不同的音乐题材、音乐体裁的评论，也包括对女性的生理（诸如形象、性格、心理）性别、社会性别（地位、阶层、族群、权力）等内容的研究，因此解读音乐作品中的“女性主义”可以让作品呈现出一个更为清晰、系统的社会和历史等宏大背景。具体而言，这些既包括了音乐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女性心理的描述、女性心理的刻画、女性角色的表演等内容，也包括了对创作音乐的女性作曲家、表演音乐的女演奏家、女歌唱家的特征研究，还包括了以女性视角利用音乐融合戏剧性内容的诠释风格与解读形式，甚至还包括了对音乐活动的组织、推动、宣传等工作在内的女性内容。

因此，音乐中的“女性主义”，并非只是20世纪后期兴起的研究思潮，而是包含了音乐活动中一切女性参与的内容——诸如创作、表演、传播、推广、组织等。音乐作品尤其是声乐作品中的这一全新的女性视角表达，不仅可以透视音乐史上的作品、表演与形式、风格，还可以深度解读音乐史中所发生的各种现象背后的宏大背景。

音乐发展进程中的声乐艺术，除早期所经历的各种形式、体裁外，还有巴洛克、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时期的清唱剧、歌剧、艺术歌曲、声乐套曲等体裁。声乐作品中歌词所提供的具体信息，除了能够体现出“实证性”的“女性”话题特点外，还可以为传统声乐内涵的解读提供更新颖的研究方法，从而深度研究这些内容之外的延伸信息与历史特征。20世纪70年代发展起来的“女性主义”研究视角，对客观解读作品的内涵和外延具有重要价值。这种可以大大拓展我们对于声乐艺术发展视野的解读方式，首先要抓住作品中的“女性主义”特点，从而在具体分析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音乐作品中更为广阔的、不易觉知的社会、生活、精神内涵。在深入理解历史的声乐作品过程中，可以借助不同的时代信息——这些声乐作品中的歌词都具有相对明确的“语义”和信息指向性，解读穿越时空的作品情感与历史体验，以及作品在内容与情感方面所体现出的感性价值。“女性主义”在声乐作品中的深度解读是最富有“实证性”特征的，也因此在音乐发展史中为我们展现出了最为真实、最为完整和最为客观的女性话题内容、表现形式和风格特征。

二、歌剧中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的“女性主义”

歌剧作品中有很多女性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的“女性主义”内容。

但歌剧中“女性主义”的体现不同于钢琴艺术在19世纪中叶的女性话题（包括对女性演奏家、作曲家，以及女性作品的创作与影响等）的呈现。歌剧艺术中的“女性主义”不仅一直都是明确的、带有戏剧性情节或文学描绘性特征，还常常在剧中的“社交情景”和“公众角色”中具有极大的“出镜率”，从而更助力歌剧实现综合性的艺术表达功能。

在巴洛克和古典主义时期就有诸多“女性主义”内容的歌剧，浪漫主义时期，歌剧中的“女性主义”内容设计更为常见。早在文艺复兴时期的作曲家蒙特威尔第的歌剧作品中，如《奥菲欧》和《阿莉安娜》等，都有“女性主义”内容的多样性体现，表现出麦克拉蕊在其所著《阴性终止》中有关“女性主义”音乐的内容特点，以及对于不同作品中的男、女性别特征的具体描绘与情感表达特点。这些作品无论是对剧情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婚姻内容的表达”，还是对“道德观念的启迪”“人文精神的传达”等，都具有独特性的表达技巧，都与女性形象、性格、内在心理活动规律等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关系——都以独特的女性角色、女性表达方式揭示歌剧中的戏剧性内涵，凸显音乐的情感表现与矛盾冲突功能。比如，朱塞佩·威尔第的歌剧《茶花女》《蝴蝶夫人》等作品都涉及对不同阶层女性人物的表达——既有对法国高级阶层社交女性的描述——通过对混迹于灯红酒绿、烛影摇红中的社交名媛与男青年阿尔芒间的纯洁、悲剧爱情故事描写，揭示出人性最真诚的爱恨情缘；也有对占据日本的美国大兵与处于社会底层的日本姑娘巧巧桑间的悲剧故事描述。所有这些对女性——包括对女性的爱情愿景、伦理道德、人物形象等内容的描绘，还包含了女性的内心冲突、性格刻画、人物关系、角色地位等内容，都展现出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阶层变化、重大社会历史事件中的人性之光以及各种社会思潮冲击下的伦理观念改变等。

20世纪早期的歌剧作品中，也充斥着对“女性主义”内涵的表达，但这是一种不同于上述女性内涵与表达方式的描述。一方面，在这些歌剧中的“女性主义”特征不仅被夸张、扭曲，甚至变态性地表现出来，展现出更为混乱的“秩序”效果。比如，阿尔班·贝尔格创作的歌剧《沃采克》与《露露》都展现出富有表现主义特征的“女性主义”内涵——对社会秩序、男权制度与传统伦理的反叛，以及对女性角色与社会地位的逾越等。另一方面，这些歌剧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塑造、性格刻画、角色映衬、地位“观照”等还展现出更加抽象、更加深刻的女性群体特征，以及更为激进的“权力”从属观念——无论是剧情背景暗示还是具体表演过程，都展现出伦理观念的扭曲、社会制度与性别秩序的重塑，以及传统歌剧表现风格与音乐逻辑的重构等，都体现出“女性至上”的新伦理特征。这些歌剧作品所体现出的独特人文内涵、对于女性的人性关怀，不仅是世纪之交特殊的社会背景下人性光芒的显现，而且是作曲家对女性的内心世界、反抗男权的思想反映。

在上述歌剧作品中，可以见到女性勇敢冲破各种障碍、各种社会秩序和传统伦理束缚的表现，从而体现出她们大胆的观念、技法上的创新，以及真实再现女性人物形象与内心世界的特征。这些有关女性内容的歌剧作品不仅为我们解读剧情与历史背景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价值，还将歌剧这种“作曲家和听众所共享的社交概念”形式，转变为更多女性观众可以聆听和观赏的形式。歌剧并不仅仅代表音符化的剧情表达，还包含了非常深厚的女性文化和宏大的社会背景。

三、其他声乐作品中“女性主义”音乐特征

在文艺复兴、巴洛克、古典主义及浪漫主义时期，声乐作品中这种“女性化”的内容就开始朝着更为广泛的“女性主义”体裁——牧歌、声乐套曲、艺术歌曲等拓展。

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蒙特威尔第创作的意大利牧歌《仙女的悲歌》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女性主义”音乐与戏剧特征。在这一采用魔幻现实主义技法创作的作品中，不仅可见到文艺复兴时期人性的解放，通过对于女性的地位与心理表达，还可以看到文艺复兴运动赋予人们的新观念、新思想，展现出人们对于真实、科学、情感的疯狂追求。这在几百年前麦克·拉蕊的牧歌《女性主义：阴性终止》一书中关注“西方文化中的疯女人形象”［1］也有所体现。这部牧歌作品讲述了一位被无情遗弃的仙女，却执迷于回忆狠心遗弃她的爱人，揭示出人们对真实与情感的追求。“仙女”本来暗示她们的与众不同——高高在上的地位、占有资源优势与道德高地，却在这里被“那个人唤醒了情欲，却没有给她发泄的管道”的“人”搞得斯文扫地、焦头烂额，这也直接导致她最终为爱痴狂、走向疯癫，体现出人们在文艺复兴时期不再信奉神仙，而是信奉真情的价值观念。

“女性主义”在声乐体裁的很多作品中都有典型呈现，比如舒伯特的声乐套曲《冬之旅》中《美丽的磨坊女》《水车》等，都采用男女角色搭配、男女心理刻画、男女形象塑造等表达模式，更加灵动地体现作品中的人文内涵和音乐价值，从而赋予了声乐套曲更加丰富的情感体验。无论是对美丽的磨坊女的殷切期待和对爱情渴望的描绘，还是对求爱不得、女性主导的情感游戏的解读，都体现出了女性的心理特征。虽然这些内容并不是作品的主要内涵，但其中一直伴随着女性的角色与地位，从而呈现出男权、父权时代的社会地位弱化，以及传统秩序、父权观念的不断动摇。这种“女性”话题的表现技巧，其实古典主义时期的莫扎特《唐璜》中的几首咏叹调就早有涉及。通过剧情中诸多女性的表现反衬出“唐璜”的角色、性格与形象等。虽然剧情一直聚焦于纨绔子弟“唐璜”的表现，但通过他与诸多女性关系的梳理，运用象征手法，体现出对“女性”角色与地位的戏剧性发掘，从而将所沉潜在“女性”身上的深意转意给了主人公。这些作为符号与意义之间的转意媒介，不仅构成了作品中女性内涵表达的内层空间，还成为女性角色与戏剧、意蕴的直接表达。

在舒伯特的另一首艺术作品《鳟鱼》中，则体现出歌剧或声乐套曲中少见的“女性”暗示技巧——对于渔夫与鳟鱼的地位对比、强弱角色对比以及捕捉与逃跑等不同场景的描述，展现出现实社会中男女地位、角色不对等的特点。而舒伯特也正是借助“鳟鱼”来讽刺那些社会中占据优势资源与权力的上层社会。可见，这首艺术歌曲中的女性化设计，在强烈的音乐情感得以释放的同时，还使更多的艺术形象与对女性权力的呼吁得到最充足的诠释。“女性主义”在这些声乐作品中不仅具有对比和评论的作用，还具有特殊的“观照”作用。正如“新音乐学”所涉及的诸多视角和新概念，“女性主义”不仅是音乐情感与内涵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是戏剧与矛盾冲突内涵的一部分。这些声乐作品，不仅将“女性”族群、阶层、心理、情感作为艺术表达的中心，还涉及多种女性形象、女性性格以及不同女性作曲家的个性内容表达。因此，在这些声乐作品的创作与表达中，不仅具有新的女性形象和女性表达视角的特点，还在音乐或歌剧的展开中呈现出别具一格的风格与形式特征，从而为音乐作品的深层内涵、审美价值的解读提供了基础。这些声乐作品中的“女性主义”（Feminism），并不完全等同于20世纪之前的女性解放运动，但是却在声乐作品中涉及女性解放运动目标中的物质层面，如选举、就业、教育等权利问题。同样，这些声乐作品中的“女性主义”还包含了20世纪后的新女性解放运动核心——针对女性的个人精神层面的内容表达。所有声乐作品中所呈现出的这些特征，都指向了20世纪前后不同阶段的“女性主义”运动的核心——物质与精神领域的内容表达［2］。

结" "语

不同声乐体裁和作品中的“女性主义”，不仅是人们对音乐戏剧性表现的探索与实现，也是在音乐进行中实施“女性化”解读的重要体现。此外，还有在各种音乐作品中运用幽隐、象征、暗示等不同方式进行剧情和歌词的曲直表达，使得音乐具有戏剧性特征。推进歌剧的深化主旨表达、主导动机对人物性格的刻画、音乐语言对人物关系的描述等，都具有重要象征意义。借助这些“女性主义”技法的表达，各类声乐作品中的社会文化语境无疑可以被理解为作品的外层延伸空间。

参考文献：

［1］ 麦克·拉蕊.阴性终止：音乐学的女性主义批评［M］.张声涛，译.台北：台湾商周出版社，2003：2.

［2］ 露丝·索莉.音乐学与差异——音乐研究中的社会性别和性［M］.谢钟浩，译.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1：4.

（责任编辑：刘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