鲇鱼咬尾情

早在一周前，中心铺黄土岭村的名人唐兄，就作出了邀请我们游淌头岩和黄土岭的决定。但是，临行前的那个夜晚，我接到唐兄的电话。他问我：“是否取消这次安排？”“什么原因？”我问。他答：“天气预报说，明天凌晨有小雨，气温较低，可能有冰冻，担心那两个书生体质的同伴摔跤。他俩是文化人，如果摔伤了，作为东道主，岂不是犯了让文人受罪的错误！”我听后，不禁惊讶异常：“一向豪迈的唐兄，心思竟如此细腻，对有文化的朋友，心怀这般爱惜之心。”我马上答道：“计划莫取消，他俩难得同时安排时间出行。待到现场后，若山路湿滑，确实不宜行走，重点保护好二人便是。”

一大早，五人准时从县城出发。到达第一站淌头岩村时，发现村貌有了大变化，原来那条上山的路，反而不好走了。问了村民才知道，新修了一条直通八仙岩的游道。看来，我脑海中关于淌头岩村的美好记忆，还停留在三十几年前。那时，我曾多次因公务到淌头岩村。

在通向八仙岩的山道上，我试图从脑海中抠出尽量多的关于这个村子的记忆。也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过往的许多人事已模糊不清，唯有那夏笋炖猪肉的滋味，仍然如昨。那年，村书记把锅架好，放入五花肉和淌井水，然后烧燃柴火炖起，说道：“今天没什么招呼你们的，去后山扯些笋子回来吃。”我不解地问：“八月天，还有笋子扯？”村书记说：“村后的龙山，森林茂密，山林中的温度比外面至少低两摄氏度，最热的八九月都一样。”说罢，提着一只小竹篮，奔着后山而去。

不一会儿，村书记就扯回几斤小竹笋。只见，他麻利地剥掉笋壳，没用水洗，就放进锅里，和先炖着的肉一起煮。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村书记掀开锅盖，一股鲜香扑面而来，熏出了我的口水。立马开餐，柴火煮铁锅饭，很香，我一口气吃了五六碗。单位的同事见我狼吞虎咽的吃相，笑着说：“小伙子，你这么吃，莫吓到村里的姑娘！老谭看你这饿了的样子，还敢给你介绍对象？”村书记接过话茬儿：“小伙子，你放开肚子吃就是了，你越吃得多，我就把越乖的姑娘介绍给你，我老人家保证姑娘家的父母不嫌弃你的吃相！”听到这里，我的脸红了又红，寻思着怎么答话。慌忙间，从嘴里蹦出一句：“听说村里的淌井，出鲇鱼拐，而且是鲇鱼咬尾那种出法，要是给我吃到这样的鲇鱼，就来村里做上门女婿。”村书记和单位其他同事一听，烧酒一下子从嘴巴里喷了出来。村书记说：“你这奶崽！胃口还不小，为了吃到鲇鱼咬尾，竟然打起这种主意。不过，你能知道本村淌井里鲇鱼咬尾的故事，证明你对本村有所了解。讲真话，村里有一个搞鱼的老师傅，一次，从山脚的淌井里一竿钓出了十几箩筐鲇鱼，那架势吓人。老师傅往上扯钓竿时，感觉很吃力，扯出一身汗，才看到一条两三斤的鲇鱼拐。当看见另一条鱼咬着前面那条鱼的尾巴时，他的手开始发抖。于是，不停地往岸上扯，越扯越多。他赶紧叫身边的徒弟回村拿来箩筐，随随便便就装满了一筐。拿箩筐那人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拿来十多个箩筐。老师傅把大部分鱼重新放回淌井里，只留下中间那几筐鱼，请村子上所有人吃了一餐。吃前，先到岩门口烧了三炷香。这事以后，老师傅金盆洗手，再也不到淌井里钓鱼啦！”

村书记说：“淌井连着山中的八仙岩，岩内有条暗河。那次出那么多鱼，一定是岩里的神仙在试探凡人的欲望。”我听到这里后，迫切地问：“老伯，能不能带我进岩内看看？”村书记说：“村里有个传统，没诚意的人是不能进岩洞中的。”我追问：“要哪种诚意？”带我下乡的干部一脸坏笑：“请村书记帮你配一下八字。”我当然明白二位前辈有成人之美的用心。这年酷暑时节，我又来了村里。不敢叫村书记带着去后龙山扯夏笋，而是偷偷跑到山上，以心中诚意找到了八仙岩入口。因为没有照明工具，致使半途而止，也许是诚意不够吧，只好作别八仙岩。谁知这一别，便是三十几年。

三十几年后，我再次来到这里。只是，我已由当年意气风发、大口吃饭的少壮，变成了如今这般两鬓白发、喝水怕长肉的中年。为什么非要三十几年后，才再次到这里来呢？一两句话是讲不清楚原因的，也许是欠下了什么东西吧！至于到底欠下了什么？应该是诚意。

结伴到访的五个人，两个是中心铺的，两个在这里有生活、工作的经历，另外那个则是有心人，特意备好了足够亮的电筒，让我们顺利进入了八仙岩深处。我们在洞府中观览钟乳石之奇，真是千姿百态、栩栩如生，众人交口称美。不知不觉间，我们便走到一汪碧潭前。我想，此潭应该就是我仰慕已久的、鲇鱼咬尾故事的源泉。也许因人声喧闹，鱼群不愿出来见面。不宜久留，以免打扰在这里面躲避世事的精灵们。

出得洞来，唐兄的微信信息提醒铃声响个不停。他看完信息后，说：“快点儿！快点儿！黄土岭村的金主任催我们喝酒了。”我们连忙驱车赶往黄土岭村。我要求先进公厅看看，于是，火急火燎地走进公厅，爬上曾住宿过的戏台。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一木一砖，怀念之情不禁涌上心头。这处驻扎过青春的地方，那些野性未泯、单纯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去了何方？想必，小姑娘一定早已嫁为人妇，儿孙满堂；小伙子一定如我一般，曾远走他乡，而今，也是韶华不再。

此时，无论你们身在何方，我们的情愫，应如同鲇鱼咬尾一样。咬着的，应该是对过往成长历程的向往和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