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青涩的初恋
2024-12-31李先辉
读高二那一年,我十八岁,她也十八岁。六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倾盆大雨连绵不止地下,在走廊避雨的我邂逅了风吹来的她。她是上个月刚转到我班的女同学。我站在东边,她停在西侧,偶尔四目相对,有些尴尬。于是,我鼓足勇气开口说话:“你在县城高中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到我们乡下?”
“县城的中学比较复杂,我的学习又跟不上,我转到这里,压力就没那么大了。”她腼腆回答。
“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些自卑,情绪也好像有些低落。”
“是吗?没有办法,刚到这里几个月,还没有几个要好的同学能说说心里话。”
“我们这个乡下校园都是旧屋破瓦的,设施也简简单单,你不嫌弃?”我又问。
“我的路是家里人定的,你们就不同了。”
“我们也差不多吧,反正多数人都考上大学,但我们还年轻呢,没有必要悲观,路在脚下。”
风有多大,说话的力气就有多大。直等风停雨歇,已是傍晚,我和她都像怀里藏着个小兔子,悄悄地回到了宿舍。
名字记得不记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们见面了都有一丝羞答答,心跳加剧,不约而同地偷偷对上眼,就是不敢说话。
我们也有不是约会的见面,如周末去逛街,恰好在半途上遇见;我们也有公开场合的会面,默契地在歌咏比赛时一起排练。我们也有一些相似的爱好,看看《故事会》和小说,谈笑他人失恋、同学糗事。
高三的时候,我们班换了一个性格硬朗的男班主任,每周都用两节自习课的时间警告我们:发现哪个同学谈恋爱,就开除。
我不认为我跟她相恋,因为我们不是青梅竹马。我只知道,她善良且柔弱多病,我可以帮助她,鼓励她,让她远离忧愁,在读书的路上搀扶一下。有几个和我要好的同学,也认同我不会恋上她,因为他们知道,我这个人性情开朗,不会随便选定她。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和日丽的日子不多,鸟语花香的时节也少。语、英、数、政、史、地、生、理、化,九门功课几乎把人压垮。只有偶尔听听歌、打打球、散散步,彼此说几句心里话,脸庞才绽开几朵小花。说的话都是在共勉,什么“认真学一学吧”“好好参加考试”“未来的路长长的,共珍重”等,既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甘苦相望。
十八岁的六月到十九岁的六月,像一股小溪流,涌到高考的独木桥下。三年寒窗,依依不舍。毕业告别,我和她的室友一同送她到车站,一同翘首盼望一辆迟迟不至的长途班车。
直到有一天,我写信告诉她:我悄悄去了陌生的城市,来到了她就读的师范大学。
我在大门前走来走去,很希望,很希望,看见她能从里面走出来,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让我能跟她待上几小时,说一些久别的话。等了四五十分钟,没见到她;又等了五六十分钟,还是没见到她。我很想走进去寻找她,但我没有那种胆量;我很想转身就离去,可我也没有那个勇气。我不敢闯进去,也可能进不去,只有徘徊在大门口,望着进进出出的人流,等着这南来北去的风,跟着风的方向转来转去。等,等,等,又熬过了四五十分钟,心里仿佛一团麻丝缠绕,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直到末班车即将发车,才不得不狠心离去。黯然忧伤的身躯,狼狈在这个繁华且陌生的城池。在这里,不会有人认识我,也不会有知道我,就让我慢慢地转身、悄悄地离去……
此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萧瑟的秋风茫然吹来,卷起缠缠绵绵的雨滴,高高地落下,又高高地荡起,好像是我压不住的呼吸,哭不出的泪滴。我大声地对着风、对着雨喊:我很想很想见到你,因为我明天就要投身一个遥远的陌生的营地,远离家乡,远离家人,远离同学,远离你。
雨滴,越来越多,终成倾盆大雨。我躲在沿街的屋檐下,瞳孔迷离。那一个六月的星期天下的雨,不断撞击着我紧闭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