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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照耀

2024-12-31焦淑梅

都市 2024年7期
关键词:普通话

上身穿一件前短后长、印有迷彩图案的棉布休闲衬衫,腿上绷着20世纪90年代流行的黑色紧腿裤,脚踩一双灰不灰、白不白的帆布鞋。山西财专的校门口,站着不满二十岁的我。高个,身材偏瘦,齐耳短发,圆圆的脸蛋略显婴儿肥。我纵目远眺,微微上扬的下巴翘起一道弧线,恰到好处地叠映在白皙、细长的脖项上。显然,我的目光穿过目力可及的日常,望向更远处的太原东山,也望向高处,望向无边苍穹的浩大与邈远。

校门口并不宽敞的人行道上,学子们正穿行而过。我们的青春纽结在那个时间点上,一同经历方圆千米之内的小世界,洇入生命中的书香浓郁、万紫千红。千峰路的机动车道刚刚通车不久,而财专校园往南,城中村等待拆迁的数间民房阻挡着,就没了路,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新修大路通车后的日渐繁华,它与我们的校园生活结成一派生动和谐。路对面,临街是一连串的各种铺子:财专书店、魏家凉皮、小二麻辣烫店、小花的花店、五金杂货店、传呼机店……各式各样,平凡地存在,刻入我们三年求学的时光。

我身后,烟霞如幔。阳光照射在古色古香的门楼上,双层金色琉璃瓦顶,一片一片,一垄一垄,曲线优美,宛如春水流波。我站在琉璃瓦顶的门下,身后衬着白底黑字的“山西省财政税务专科学校”行书牌匾。迷彩图案的棉布休闲衬衫年代感十足,仿佛涂抹了青春的颜料,在我胸脯上描出山峰状的灵动,鼓动着一种骄傲。微风撩起衣角,拂起我耳边的几缕头发。那一头黑发浓密、茂盛,有墨的光泽。如果不仔细端详,很难看出我嘴角还隐现着一丝邪魅的笑。

那是我吗?我在多年后凝视这张在财专北院校门口独一无二的留影时,内心恍惚。青春洋溢出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当年我不想报考这个学校,会计也绝非我喜欢的专业。填报高考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要选师范类院校。不单是因为师范类院校学费低、生活补助费高,重要的原因在于,我潜意识中形成了师范类院校培养语文教师的印象,而我喜欢语文,自小就喜欢。说真心话,念书挺遭罪,一点儿也不好玩。正是因为有语文课,我的上学时光才不那么苦闷,心情才会轻舞飞扬。语文课堂上,读或写带给我的快感无法用语言表达。初中时,语文课上学习高尔基的《海燕》,我凭借超乎寻常的记忆力琅琅背诵,让我的同学们齐刷刷地望着我表达惊异,更让我的语文老师眉开眼笑,不停地拍手说好,只差手舞足蹈。高中时,我依旧是语文课上的明星,作文也常被当作班里乃至全年级的范文。这多少抵消了我糟糕透了的化学、物理成绩带给我的沮丧。在我看来,语文深邃、神秘,变幻莫测而又五彩斑斓,更有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魅惑着我。我陶醉于这种强烈的吸引,嗅到了最接近梦想的那种可能。首都师范大学、山西师范大学、太原师范学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我心向往。不料想,父亲知道我的想法后,黑脸了。他大手一挥,粗鲁地挡在我面前,不容置疑地喝令我扭转方向。“一家子酸教员啦,还考师范?不行!”他瞪着我说。是的,我姥爷是乡村教师,我舅舅从浑源师范毕业后也当了乡村教师,我舅妈是我们县最偏远山区的小学教师。或许父亲不想让我背上当年那“酸教员”的绰号,更不想让我重复姥爷和舅舅、舅妈的乡村教师经历,总之是不想让我像他这个种地老农民一样不起眼地活着,不堪困顿,却无力突围。“看,村里管账的会计,数不完的钱,当会计吧。”话音落下,他一脸灿烂,似乎为自己故意达成一种夸张的引导而得意,又似乎正沉醉于对那份职业前途的向往。于是,我眼前就晃过一张白皙、精致的脸,神情中透着几分清高,那是村会计焦树财。或许会计身份真能让他成为粗犷黄土地上一只亮翅的仙鹤吧。

于是,我的志愿表格上赫然排列着北京工商学院、山西财经大学、山西财专等院校名称,所报专业统统是会计。父亲才不管我当时有多么不情愿!高考成绩公布,本科线499分,我考了498分,被山西财专顺利录取,录取专业当然是会计。

霎时,五彩盈门。那年的7月蔬品香馨,父亲手忙脚乱,却浑身是劲,调开桌椅,铺设席面。身材铁塔一般的父亲转成了陀螺,他用宽大有力的手掌,高高地端着脏兮兮、口沿处有豁口的玻璃酒杯,面对围拢而坐的乡亲们,一一奉酒。场面喧哗而热烈,直到绚丽的晚霞浮现在我家南边斗山的上空。父亲的酒杯确乎从中午端到了傍晚。他醉眼迷离,发红的眼球上闪动着湿润的喜悦,舌头大得说话打结。他该有多高兴啊,该是彻底释放了灵魂里压制着的憋屈。那时刻,他肯定觉得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晚风吹拂着他黑白相间的头发。我记得,有一小会儿,他目不转睛地遥望着西垂的落日,若有所思,默不作声。那天,他用酒水解放了自己,直到把俱寂的黑夜醉倒。

只是,父亲不会想到,其实我一辈子都在抱怨他,就算他的肉身已经走向清凉之处的地下,我依然对他颇有微词,怪他在我人生关键节点做出了并不正确的指引。他的固执,让我因为畏惧他的脸色和拳头,偏离了自己内心的方向。我郁郁寡欢地上了财专。我不喜欢“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那类毫无间隙的严肃恒等式。往往,在老师一脸威严地反复强调会计人员准则,加重语气说要怎样怎样时,我早就出戏了——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坐在课桌前,双臂掩护,低垂脑袋,在偷偷阅读《茶花女》,为玛格丽特的不幸命运而悲伤滚滚。也就是在《管理学》《会计学原理》《财务管理》《审计学》《会计电算化》等课堂上,我读完了《红楼梦》《红与黑》《平凡的世界》《泰戈尔诗选》……

我无数次觉得自己是个异端,是头怪物,我在需要精细计算的细密数字中间寻找着某种想象,自我地活成了幻境和寓言。毕业对我来说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解脱,好不容易熬到时辰,可谁知真正的考验才拉开序幕。刚毕业的那三五年内,我在不同方向的职场中尝试,忍受挫折与摔打。那种无所适从的经历,一度让我迷失方向,甚至对自己产生深度怀疑。摸爬滚打到2002年,终于有了上岸的迹象。而冥冥之中,引领着我,让我带着被发现的价值感走上稳定岗位的,恰是我懵懂时期就追逐着的那束文学之光。我从事了办公室文秘工作。凭借并不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对文字的敏感,以及对公文写作触类旁通、信手拈来的天分,我谋得了用武之地。我认定是文学托举了我,它是我心中的太阳。然而,客观地讲,在限定性较强的职场岗位上,我还只是借助了它折射或者反射而来的光。此后,我渐次展开的人生难以摆脱一个事实,就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我都徘徊在门外汉的角色中。就职于房地产公司,我不是专业工程师;追求文学梦,我学的是会计专业,缺少科班出身的训练和培养。不过,我一直努力着,也一直如孙悟空降魔打怪时常常变幻的那个蟭蟟虫儿,隐藏在浮沫后,期待在下一个神机妙算的时刻出动。但是,当那些耐不住平静的时候来临,随便一根纤细的手指,也可以把蟭蟟虫儿从浮沫中挑起,一弹而出。悬空里,与光线中的灰尘混迹,轻飘飘地,我落不了地……

后来,我常想,我反复想,我不停地想:当初若如我所愿,今天的我会不会是某中学的名师或者校长?会不会是某大学文学院的一名教授?会不会也满心欢喜地从事和文学相关的工作?一切皆有可能。如此,我就不由得滋生一股浓厚的妒忌情绪。其实,世间落魄的何止我一个!彼时成绩占优、如今和我境遇相似的同窗大有人在。我们惺惺相惜,聊天时难免会无可回避地说及此事。追根溯源,竟会非常露骨地对现在很有出息的某某同学表示并不服气——不是他(她)有多优秀,真实情况是他(她)高考分数比我们还低不少,而确确实实可以归功于当初高考时选对了学校和专业,才会有今朝让人望尘莫及的发达……如此,聊天便也获得了期望中的某种解脱:他(她)多半属于命好,倒也不值得特别羡慕。可是就算此般总结,到底掩饰不住蛰伏于心的失落与寒凉。

而那个站在财专门口的我,尽管有着清丽的面庞,但显然正用外在的冰霜覆盖着内里的火焰,周身混杂着某种捋不清的迷茫与兴奋,隐晦而微妙。我迎着光,亭亭玉立。时间大概是入学当年的9月末吧,记不得是谁的相机、谁摁下了快门。一定是在周末,在校门口,光影捕捉到了我那天的真实状态,将年轻定格。我站成了财专门口的一道风景。而在更为宏阔的时间取景框内,我是梦想时代斑斓画面的一个元素,一个符号。那一刻,晨曦普照,灼灼其华。

话说一脚踏进财专北院,但见宽阔的校园中间设有壮观的喷泉,水柱起落,水声喧腾。周围有数株一人粗的垂柳,正做着风袅袅、雨丝丝的轻梦。靠南有一座四角玲珑的凉亭,立柱上碧萝缠绕,而绕来绕去的叶子,翻出红、橙、黄的色调,有活泼的性子在深浅间荡漾。财专有北院、南院之分,上课、下课时徜徉其中,如行走在大大的花园。从风沙卷地、四野苍茫的晋北之北来到此间,真有置身阆苑仙葩中的新鲜。日日与学伴们耳鬓厮磨,自然也渐渐心生欢喜。在时光流转之际,不知不觉构建着新的认知模式。

然而正是这段时间,我头一次遭遇了语言表达的障碍,那尴尬真是高达天际。我的来处,是封闭的小山村。那个自成一体的地方,千百年来形成了独特的语言体系,在开放空气尚且稀薄的时代,鲜有外来发音的入侵,人们心安理得地用互相听得懂的话,天上地下地交流。我们会计班45个学生,几乎都来自山西省内不同县市,而多数人的来处集中于平遥、文水、清徐等地。或许是距离省城太原较近的缘故,他们的视野到底要宽阔得多,当发现用各自的方言沟通不畅时,他们便都按照班主任的要求改说普通话了。

“普通话?像《新闻联播》里的播音员那般?”那个年代的我一脸茫然,不由得心里着急。之前,我的老师都是用我们当地的方言讲课,一下子让说普通话,会说成什么样?我根本开不了口,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同桌的牛根根用普通话做了自我介绍,并友好地问我的姓名和来处。望着他,我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嗫嚅着,憋得脸红脖子粗,咋也拿不准自己的名字该怎样用普通话发音。一个人要适应新环境、打破固有的习惯和安稳并非轻而易举,我忸怩了半天,心里对牛根根不合时宜的发问有些抱怨。最后,我羞愧地低下头,不吭声。看出我眼神中的迷茫,他的五官堆到一起,似乎比我还着急。

我就在笔记本上用大大的字写道:“不会说普通话。”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顺手在本上写下:“没关系,慢慢来。”

同桌之间用写字代替说话,不只是有点别扭,写来写去,一来二去,便发现班里同学看我们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就好比一株植物在移植后继续生长,这种别扭和尴尬是我必然的经历。此外,我还不管不顾地写着不可示人的日记——躲在孤独的茧中,以另一种方式领悟我的蜕变。

终于再不用和同桌写纸条了,同学们可以听懂我说话了,或者说我逐渐学会说他们可以听懂的方言版普通话了。于我而言,这俨然是向城市身份转变的必修课。习得新的语言方式,扫除与城市生活的交流障碍,无疑为我贯通了一个新世界,视野跟着就开阔起来。但当初一次次硬着头皮、笨头笨脑地模仿和尝试,确实如同爬坡过坎,甚至可以说,我需要比别的同学多翻越一道山。现在回看财专校门口站着的那个姑娘,她在某些方面显然是后知后觉,笨得出奇。想来让人哑然失笑。

雪莉是地地道道的太原姑娘。她绝对是我们202宿舍的一架彩虹、一道闪电。初见时,她穿着一件得体的枣红色镂空毛衣,一条天蓝色喇叭口毛边牛仔裤,一双厚底大头黑皮鞋。她生得珠圆玉润,肤白如雪,樱桃小口,明眸皓齿。如此写似乎流于俗气,但她的确是我初来太原时见到的最好看的女孩。照片上的那个我若是与她站一起,我妥妥是一块背景板,越发衬得她美艳。她的美让我内心有莫名其妙的敌意;更让人嫉妒的是,她是独生女,父母双职工,家庭有稳定收入,而我父母是靠天吃饭的老农民,还养着三个娃儿。我们一出生就有天壤之别。但我倔强地在内心一遍遍强调:生养我的晋北苦寒之地自有可资自豪之处:保留着农耕时代的气息,闭塞也宽阔,温情也严谨,给予我朴素、纯粹的性格和粗糙、厚实的皮肉,也让我生来反感世俗的傲慢。如此,我昂着头,并不以自己的来处自卑。

我是我们宿舍中来太原路程最远的学生。报到那天,我最后一个到达。一进宿舍,口渴得厉害,就用我妈给我带的空罐头玻璃瓶倒了半杯水晾着,随后开始整理床铺。

忽听得一阵窸窣。在宿舍靠窗处那张共用的写字桌上,雪莉摆开一套棕褐色的精致小杯,放茶叶,加热水,水流有声。我偷偷瞄去,见她举手操持之间,优雅有范。不一会儿工夫,宿舍里就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氤氲开来。她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一喊我们喝茶。见我无动于衷,就款款走向我,把一个装满褐色茶汤的小杯举到我面前,笑盈盈地说:“尝尝——”声音如珠落玉盘,很好听。

我满脸狐疑。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那般讲究地喝茶。此刻,我那个放在桌边上的阔口罐头瓶直撅撅地立着,像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我不会说普通话,完全接不住她的热情,便扭过身,不理她。她脸上的笑倏忽凝滞了一下,但转瞬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了。我终究好奇,也不能一再拒绝一个心无城府女孩的好意。生来命好,不是她的过错。她一眼看到底的善良与真诚,终究打开了我的心门。于是,刚刚认识不久的我们,溶解了城市与农村的距离。我羞涩地把那个好看的小瓷杯放到唇边,学她的样子,啜一口,细品。一杯茶,就打开了我的视觉、嗅觉、味觉、听觉甚至触觉。想到川端康成《千只鹤》里写的“这黑碗衬着绿茶,就像春天萌发的翠绿”,头次出远门的我,孤身在外的我,觉得财专温暖又迷人。端着雪莉的茶杯,我沉醉于一种意外获得的温馨之中。后来,三年朝朝暮暮的时光证明,雪莉果然是美而不傲、富而不狂。

唐朝诗人卢仝感谢友人寄新茶,写长歌,有句“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是写品茗的妙处。不过,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依然没有学会用精美的茶杯,讲究地品饮一杯悠闲的茶水。我想,更多的原因在于奔忙的节奏或者天性使然,我改不了自小在农村时用大搪瓷缸子豪饮的习惯。但是,我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欣赏任何有品位的雅致之饮。我终于能够沉下来,不再如当初那般不自觉地、无端地就陷入心量狭窄了。自然,雪莉那杯青春之茶不会褪去回甘,我永远记得。

年岁渐长,复读《西游记》。其中比丘国王要拿唐僧的心做治病药引,悟空变的假僧掏出一连串的心,很是让人震撼:却都是些红心、白心、黄心、悭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反复思考,那些心,何尝不是自己乃至众生这一路打拼过程中纠缠着的、斗争着的各种意念?

一张旧时的照片,破解了时间的封印,述说着岁月深处独有的心思。这回头一看,让那些求学日子的晨昏,以及当时储存在内心的零散片段,忽然活过来。我想,活过来不全是因为想念,而恰是因为已经到了就要忘记的边缘。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恍惚间,是三十年前舅舅送我来财专报到的光景。那辆广灵到灵丘的走风漏气的客运大巴车,穿行在峡谷之间蜿蜒的山路上。窗外,山峰凌厉;路边,万丈悬崖。我第一次眼见到走出斗山之路的艰难。当我和舅舅又坐了十来个小时绿皮火车,终于在夜晚九点钟左右走出太原火车站时,我们被省城太原炫彩的灯光和林立的楼宇震撼,瞬间眩晕,有醉汉的惊骇。这绝对是一次眼花缭乱的抵达。车站广场人潮如涌,我被一种完全陌生的语境围困,并且意外地彻底失声于陌生之中。而我的舅舅,他到底有师者风度。他从容不迫地问讯去财专的路径和可供乘坐的交通工具。放缓语速,面对跟前陌生的人们,他差不多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俺木(我们)思(是)从港(广)灵来的,给(去)山西财专,行不着(找不到),咋给(怎么)走?”那一口洪亮的广灵普通话,穿透三十年岁月的尘埃,又在我耳旁清晰回响。

责任编辑 刘照华

作者简介:

焦淑梅,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太原市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山西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2017年起从事业余创作,写散文、小说。发表文学作品40万余字。作品刊于《天津文学》《山西文学》《当代人》《都市》《光明日报》《文汇报》《生态文化》等。部分作品被《散文选刊·选刊版》《海外文摘》等转载。有文章入选中学生课外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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