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

金发乌眸的丽斯是明艳动人的混血美女，她入职红罗集团之后，与董事会董事朱媛的第一次谈心就聊得热火朝天，她甚至给朱媛讲起她曾经讲给妈妈的梦境。

丽斯从燕大汉语学院毕业的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长梦。梦中，她乘坐的直升机被敌方击中，坠落于大山深处的原始莽林。绝处逢生的她，为保命击毙一头怪兽，惊动了莽林深处的原始部落，遭到追杀。但是，对方的利箭只是嗖嗖地射中她身边的树干树枝，射中在她头顶飞旋的鹰隼，射中被她惊吓而仓皇奔跑的老鼠，她却一路逃奔，安然无恙。

奔逃中，她又遇到一头怪兽。这头看上去更加凶猛的怪兽拦住她的去路，并将筋疲力尽的她扑倒。命悬一线之际，她正准备再扣扳机，怪兽却被利箭射中头部，轰然倒下。

没等丽斯从草丛中爬起来，一位看上去年轻帅气、黑发披肩、穿着兽皮、赤膀裸臂的男子喘着粗气追上来，在离她大约五米的地方停下，愣愣地看着她。她赶紧闭上双眼，屏气装死，一动不动。那男子迟疑片刻之后，似乎以为她受伤昏迷了，走近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放下手中的弓箭，蹲下来，伸手试探她的心跳。

她一激灵，脑海中快进似的叠错着恐怖画面，她在想，如果他像野兽一样扑上来，她是继续装死还是果断开枪。

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那男子发现她还活着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还为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然后又脱下他自己的兽皮外衣盖在她身上。一切就绪之后，那男子并没有走开，而是麻溜地攀爬到近旁的一棵大树上静坐着、俯视着，显然是在守护她。

她只能惴惴不安地继续装死，微睁双眼透过草叶的缝隙斜乜着他，注视着他。

她在遇到第二头怪兽之前，已经用带有定位系统的多功能腕表向同伴发送了求救信号。同伴接到信号后，马上启动远程救援系统，派出先进的无人直升机寻踪而至。听到直升机的轰鸣声，那个男子从树上跳下来，拿起他的弓和箭，回头望了她一眼，迅速离开。她抓住直升机投下的绳梯之后，把男子的兽皮外衣从身上取下来，丢到一株茂密的植物丛冠上。她心想，他回来找时容易看见。

可是，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她的坤包在慌乱逃命时不慎丢失了。她松开绳梯，在附近区域找寻一阵，没能找到，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很多人的嘈杂声。她迅速攀上直升机。庆幸自己手里还有枪，腕上还有表。

朱媛惊异地说：“你是魔幻影片看多了吧？这哪是梦啊，这明明是历险记……后来呢？”

丽斯哭笑不得地继续讲述她似梦非梦的那场过往。

她从梦中醒来之后，真的找不到她的坤包了，那晚和她一起庆贺毕业的同学都说他们也都喝断片了，谁也没看见她的坤包。

可是，三年之后的一天她收到一个按照她的身份证上的地址寄来的跨国邮包。打开一看，她的旧身份证、香水、口红、钱一样不少，还多了一册袖珍包背装的“古书”。这册“古书”居然是一部传奇类散记，以第一人称详细记述了一位男子在部落旁的山林里意外地偶遇“仙女”的传奇经历。

于是，丽斯寝食不安地幻想着如何才能回到那场梦里，查看一下直升机坠落的坐标，以便再次回到那个神秘的梦幻般的密林深处，去寻找这部“古书”的作者。入梦无门，她自己折腾一阵之后，对妈妈讲述了自己的梦境、心境和困扰。

丽斯的妈妈说：“青春就是一场梦，梦就是一场青春。你梦中的手枪和腕表呢？没有实物吧。万幸的是，你因醉酒丢失的坤包失而复得，而且还留下这本臆造的‘古籍’。这说明有人和你一样心怀梦想、心怀远方，而且因为你的坤包和里面的身份证、香水、口红而经历了一场似梦非梦的心灵孤旅和灵魂漫游。甚至，他也做过一个与你非常类似的长梦。令人感动而好奇的是，这位神秘男孩居然能把你的坤包珍藏三年、凝视三年，而且还写出一本书来，做成几可乱真的古书，说明这位男孩和你一样因为才华横溢而浮想联翩，因为心怀梦想而创造美梦，因为热衷古典文化而古道热肠……真是后生可期！”

朱媛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打开一瓶红酒，若有所思、饶有兴致地问丽斯：“你手机里有你妈妈的照片吗？”

丽斯打开手机相册，毫不设防地递给朱媛。

朱媛夺眶而出的泪水滴进酒杯，她激动地说：“你妈妈是我的师姐唐姐，我俩一别二十多年，我是你小姨！”

朱媛给丽斯做了两道美食，并劝她也喝杯红酒，说她如今长大了，可以圆梦了，并告诉丽斯，刚才说的“唐姐”，不是族亲的“堂姐”，而是“唐人”的“唐姐”……如梦方醒的丽斯，放下酒杯，泪流满面地扑进朱媛的怀抱。

选自《时代文学》

202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