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提着她的小灯笼走过西塘（组诗节选）

流水辞

芦苇蘸着流水写经

白鹭翻开青瓦

有客远道而来 两肩风尘 一厢情愿

爱恨是他的盘缠

在西塘 烟火迷蒙

有人用刻刀重塑时光 用木屑煨亮内心的炉火

有人在巷弄用侧身 把一生的逼仄走完

有人临水而居 有人灯下相逢

有人把芡实糕捧于手心 看清了中药和大米握手言欢的喜悦

有人以墙为马 有人在一杯清茶里搅起江湖

世界如此辽阔且空寂

而西塘只有一千平方米的柔肠

却足以把远道而来的人安慰

不用一万丈红尘 不用千百斤浊酒

不用美人陪 不用琴声起

只在那石板上孑身走过

与深陷烟火的人 称兄道弟

在木雕前学习笨拙 在侧身处后退

在午夜寡言 在清晨心怀慈悲

世界如此坚硬且慌张

而他却交出盘缠 放下衣襟 以流水和青瓦示人

听 雨

秋雨 提着她的小灯笼 趁着暮色款款而来

游人归去 借一方青瓦为枕

石皮弄里

空了 静了

我倚在红漆斑驳的栏杆前

看屋檐收拢袖口

看流水抚平光影

看墙角的苔花 把江南心事 揣在了胸口

雨落着 密 细

像侧身走过秋天的姑娘 有盘花纽扣的针脚

雨走过廊棚 雨走过荷叶

雨走过一个西北汉子的心坎

我是西北来的人呵

早已在身上为西塘的雨

于荒草中 割开一条路

秋雨 提着她的小灯笼 每一步都是我的心跳

午 后

天空真嫩

掐一把 满手沾染着蓝

一朵云 赶着拥抱另一朵云

多么肥而白的爱意

葡萄在六月怀孕

苦瓜在秋天出嫁

在西塘写信的人 连同自己折起 装进信封

寄给了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