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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野外做科考的日子

2024-12-19陈睿

风流一代·经典文摘 2024年12期

我小时候是一个特殊的孩子,4岁还不会说话。小时候的我喜欢在地上看蚂蚁,还养了各种各样的动物。

小时候我写过一篇作文《我的梦》——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动物学家,在全世界各地科考。当时很多人都说我是痴人说梦,认为我这种智商的孩子不可能成为科学家。

但是,我不服从命运的安排,经过刻苦努力,奇迹真的慢慢出现了。我的学习成绩从最后一名变成了年级第二名,在初三毕业之后,我就已经把大学的物理、化学、生物全学完了,我获得的很多奖项,在高考时都能加20分。可以说,我是一个被大自然治愈的孩子。

从大学保送到中国科学院之后,我便一直在从事动物进化与系统学相关的研究。我真的很幸运,能把小时候的梦想变成职业。我需要去世界各地进行科学考察,在不同地方、不同的时空维度,搜寻不同动物的印记。

野外科考很有趣,但也充满危险。为了去一些很多人到达不了的地方,我们需要穿越脚下是万丈深渊的土路;我们的车在几千米海拔的高原会抛锚;为了去探寻很多秘境,我们得住在很破烂的屋子里,甚至得住在野外,睡在帐篷里。

但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在青藏高原科考的时候,我们发现这里的每一座高山就像一座岛屿,它把很多的物种隔离在不同的山头。比如,在每一个山头的裸子植物上面都分布着各种各样的蚜虫,它们都是新物种。这个世界特别奇妙,当你发现一个地方好像没有什么生机时,其实它的内部暗流涌动。

在尼泊尔考察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蚂蚁巢穴。它堪称最优良的建筑,永远恒温、恒湿、防水,是防暴雨级别的。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够带给人类很多启发,具有借鉴意义。

受马来西亚政府的邀请,在过去的10年里我们多次前往马来西亚进行科学考察。在马来西亚的婆罗洲雨林,这个号称全世界第二大的热带雨林里面分布了很多当地特有的物种,比如红毛猩猩、长臂猴、飞蜥等。

最令我难忘的一件事是受邀走进亚马孙丛林的最深处。到目前为止,只有英国和美国科考队的少数科学家到达过这个地方,而我也成为第一批走入亚马孙丛林深处的中国科学家之一。去亚马孙丛林的路途很曲折,我们要坐40多个小时的飞机、20多个小时的汽车,同时还要坐10多个小时的船在亚马孙河流行驶。虽然路途艰辛,但是在踏入亚马孙河流的那一瞬间,你就会发现,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美的地方。这片雨林的生物多样性全世界排名第一,这里有太多的奥秘等待我们去发现。我们穿梭在雨林的最深处,发现了一棵20多个人都围抱不住的大树。我们还看到了几千只金刚鹦鹉在舔食岩壁。这个大型的“吃土现场”把鸟性的光辉发挥到了极致。为什么金刚鹦鹉要吃土?因为金刚鹦鹉是一个“蹩脚医生”,它知道它吃的果实是有微毒的,吃土是为了中和食物里面的毒素。

我们还在亚马孙丛林里面发现了全世界最美的蟑螂。这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再丑陋的生物,只要“买了精致的皮肤”,同样能吸引人的注意。

我们在丛林里面还观察到一种特殊的切叶蚁,它们把树上的叶子运回巢穴里面去种蘑菇。蚂蚁在几千万年前已经演化出了种蘑菇的习性,比人类早得多。在蚂蚁族群里,几百万个成员分工合作:有的从树上切下叶子,有的把叶子从树上运到树下,有的把叶子从树下运到巢穴,还有的成员在叶子上面充当守卫者,有的专门运垃圾,有的生孩子,几百万个成员井然有序,这可能是全世界最优良的物流系统之一了。因此,蚂蚁的社会也值得人类学习。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亚马孙丛林的最深处散步。突然间,一个有着三个发光点的生物朝我飞过来,那一瞬间世界被它点亮了。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神秘发光生物,它叫发光叩甲,只分布在亚马孙,而我们竟然拍到了它的影像资料。

在亚马孙丛林科考的时候,我还跟“小猪佩奇”成了朋友。当然,这个“小猪佩奇”不是猪,它的学名叫南美貘。那我为什么叫它“小猪佩奇”呢?因为它有着和小猪佩奇一样的像电吹风的鼻子,猪是没有的,貘才有。这只纯野生的南美貘跟我结下了不解之缘,它陪着我科考,而我给它面包作为“糖衣炮弹”。

我们还在亚马孙丛林中发现了各种各样有趣的生物。比如,长着千奇百怪的角的角蝉、上树的蝾螈、各种拥有天然数字花纹的蝴蝶。这些生物都属于不同的物种,但是它们相互拟态。这个世界太神奇了,还有很多的自然现象值得我们去发现和探究。

(摘自微信公众号“格致论道讲坛”,西米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