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骤雨》导读

经典掠影

作者简介

周立波（1908—1979），湖南省益阳人，原名周绍仪，笔名立波。1928年开始文学创作活动。周立波是一位在革命熔炉中锻炼成长起来的作家。1942年，毛泽东发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其中提出“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创作方向。包括周立波在内的一大批革命的、进步的知识分子心灵受到震撼，开始认真思考文学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同时也在创作上开始做新的准备。

1947年5月，他调任《松江农民》编辑，他亲身经历的土地改革时的人物斗争，激励着他利用业余时间写小说，因此他开始构思创作《暴风骤雨》，于1947年10月和1948年12月，他先后完成了《暴风骤雨》上、下卷的创作。周立波说：“我打算借东北土地革命的生动丰富的材料，来表现我党二十多年领导人民反帝反封建的艰辛雄伟的斗争以及当代农民的苦乐和悲喜。”

艺术特色

《暴风骤雨》以磅礴的革命气势、鲜明的阶级爱憎以及丰满的人物形象，再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农村暴风骤雨般的阶级斗争。这部小说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结构严谨，人物惟妙惟肖，语言富有地方色彩。

1.人物刻画惟妙惟肖

《暴风骤雨》运用古典小说塑造人物的方法，注重在广阔的生活画面上，把人物放在剧烈的矛盾冲突和斗争中，通过人物的语言和行动，选取典型事件来展示人物性格。比如赵玉林与郭全海的性格及其成长过程，与打倒地主韩老六和杜善人的斗争紧紧结合在一起。在语言行动还不足以明确表现人物性格时，适当地运用简练的心理描写，但很少静态地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如“分马”一章，在写“分马”时，作者并没有去静态地刻画老孙头的心理，而是用人物语言、行动和心理描写相结合的手法来表现老孙头的内心矛盾——当喊到他的名字时，他大步流星地迈过去，把早已相中的栗色马牵上，翻身骑上马的光背，并对这匹马赞不绝口。这就惟妙惟肖地描摹出老孙头分得马后的喜悦心情。在“分马”“换马”的过程中，作者通过人物的语言行动，非常生动地写出了老孙头喜悦、精明、有点自私的心理特征。

2.情节结构单纯朴素

作品在结构和情节上追求朴素的、单纯的美。作者把丰富的思想内容，广阔的生活画面，熔铸在单纯的结构、朴素的情节之中；把人物刻画融化在情节的叙述之中，不同于西方小说对人物心理作反复的、静止的解剖。小说结构在单纯中显得摇曳多姿。农民获得翻身前的血泪故事，土改中农民的种种思想弱点，东北地区的自然风光、风土习俗，都穿插在两大阶级斗争的主线上，结构单纯，线索清晰明了。

3.语言富有地方色彩

《暴风骤雨》是周立波用农民语言来创作的“一种尝试”。小说较多地吸收和提炼了东北农民群众的生动、形象、简练、风趣、表现力强的语言，不仅朴实、自然、亲切，而且富有地方色彩和生活气息，体现了作者对大众风格的追求。比如说家里穷得没有饭吃，农民说：“锅盖总是长在锅沿上。”比如说穷人家里没有地，农民就说：“我家开门就是人家的地方。”又比如说普通人生气或开玩笑时总骂人“王八蛋”，农民会婉转、幽默地说：“你多咱搬家？谷雨搬家？”

作品梗概

《暴风骤雨》描写了东北地区一个名叫元茂屯的村子从1946年到1947年土地改革的全过程。小说的上、下卷分别讲述的是土改初期“三斗韩老六”、土改后期复查和深入“砍挖”（即“砍大树，挖财宝”运动）的过程。

小说上卷讲述了自解放军土改工作队进驻元茂屯后，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打破了原先封建恶霸韩老六一手遮天、为所欲为的格局。恶霸地主韩老六在伪满时期，曾经依仗日本鬼子的势力，欺压当地穷苦百姓；以后他又勾结国民党军队，继续作威作福。工作队进屯后，韩老六着了慌。他一面派人拉拢工作队，一面指使爪牙进行暗地活动，破坏土地改革。工作队在萧队长带领下，发动贫苦农民起来与封建势力进行斗争，提拔了以赵玉林、郭全海、白玉山等为代表的农民积极分子，组织起农会，使元茂屯贫富两大阵营的矛盾从隐蔽到公开，继而上升到尖锐的对抗。而随着农民们当家作主的意识日益觉醒，终于把以韩老六为首的恶霸势力彻底打垮了，随后又粉碎了地方土匪武装的袭扰，在元茂屯顺利地实现了土地改革，支援了解放战争。在暴风骤雨般的时代洗礼中，农民们真正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政权。

小说下卷主要讲述的是带有复查和整顿性质的“煮夹生饭”的过程，也是土改运动中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环节。这里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首先是重新夺回被坏人篡夺了的农会大权。在失去了工作队这个“发动”引擎之后，原农会领导人郭全海们立刻露出了“被发动”者的茫然、“被动”的角色本相，他们实在没有任何主动意识和能力，去守卫土改的成果，更不要说开辟新的局面了。其次是，进一步发起“砍挖运动”。与前期土改斗争不同的是，现在的斗争重点对象，已不是恶霸地主韩老六式的“坏根”，而是吃斋念佛、“修来世”不离口的杜善人和舍命不舍财而又胆小的唐抓子之类的“坏须”了。在共产党员赵玉林和青年农民郭全海的先后领导下，斗垮了阴险狡猾的地主杜善人。此后郭全海报名参军，踏上了解放全中国的新征程。

选段赏析

老孙头看那炕桌上摆了一碟子大酱，几片生白菜，两个生的青辣椒。饭是渣子粥。

“当主任的人，元茂屯是你说了算，还喝着稀的，咋不整点馍馍、饼子啥的吃吃呀？”老孙头说，眼瞅着炕桌。

“听到啥反应？”赵玉林没有理会老孙头关于吃喝的话，问着一连串的问题，“老百姓满意不满意？劈的衣服都能对付过冬吧？”

“哈也没问题。老百姓只有一点不满意，说赵主任自己分得少。他们都问：‘赵主任不是穷棒子底子吗？咋能不分东西呢？’我说：在‘满洲国’，咱们哥俩是一样，都是马勺子吊起来当锣打，穷得叮哩当啷响。那时候，赵主任也不叫赵主任，叫赵——啥的，说出来可碜。现下咱们穷人‘光复’了，赵主任当令，为大伙办公，为大伙是该屈己待人的，可是啥也不要，叫锁住跟锁住他妈还是穷得叮哩当啷响，也不像话，回头叫资本家看笑话。说咱们这四百人家的大屯子，连一个农会主任也养活不起。”老孙头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

“你这老家伙，没看见咱们一家子都穿上了吗？”赵玉林说着，一面拿起一片白菜叶子伸到碟子里头蘸大酱。老孙头再唠了一会闲嗑，告辞出来，赶车走了。

锁住和锁住的娘，都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白洋布衫子。赵玉林把自己列在三等三级里，分了一些破旧的东西，他屋里的看着人家背回一板一板的新布，拿回一包一包的新衣，着忙了。下晚，她软和地对赵玉林道：“人家说：咱们算一等一级，该多分一点，光分这几件破旧衣裳，咋过冬呀？”

“能对付穿上，不露肉就行。‘满洲国’光腚，也能过呀。”赵玉林回答她。她也想：“不露肉就行，要多干啥？”可是今儿赵玉林因为农会事情办得挺顺利，心里很舒坦，而且觉得他的女人真是一个金子不换的娘们，他怕她心眼不乐，抚慰她道：“你别着忙，老百姓都有了，咱们就会有的。”

赏析

选段通过语言描写，表现赵玉林大公无私、淡然乐观的品质。人物对话的语言符合农民的身份，具有地域特色，生动形象地再现土改运动后农民的生活现状和心理状态。

革命当然是为了翻身过好日子。不过首先让谁过上好日子，就分出高下来了。赵玉林用自己的语言对这个道理作了深刻的理解：“你别着忙，老百姓都有了，咱们就会有的。”“‘满洲国’光腚，也能过呀”这句抚慰妻子的话可能算不上豪言壮语，但他用最自然的吃饭穿衣实践着自己的信念和诺言。根据人物自身的特点，这一段用了直接描写和间接描写相结合的方法，把人物的行为和心理刻画得极为鲜明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