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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武帝为何成了“精神病”

2024-12-15子玉

领导文萃 2024年24期

北魏王朝的创建者道武帝拓跋珪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创业过程中,雄才大略的他带着鲜卑骑兵纵横北方,打下了北魏王朝领土的基本盘,人们有理由相信, “雄主”“明君”的标签将会和他终身绑定。

意外的是,拓跋珪在人生的后半场收获了一个新的标签——“精神病”。史书上这样记载拓跋珪的异常行为:“忧懑不安,或数日不食,或不寝达旦。”“追思既往成败得失,终日竟夜独语不止,若旁有鬼物对扬者。”马上的汉子变成了严重忧郁、狂躁症患者,经常几天不吃饭、整宿不睡觉,不是在复盘自己的过去,就是一个人持续性胡言乱语。

由于他是皇帝,这种精神疾病给个体造成的冲击也延伸到了庙堂,将个人的冲突扩大为集体的灾难。大臣们在朝堂上脸色稍微有变化,呼吸不均匀、走路姿势不标准或者言语失当都会立刻遭到拓跋珪的当场扑杀,死者铺满了天安殿。

同时,庙堂的乱局也延伸到了地方,各地“盗贼公行”“巷里之间,人为希少”。如果这种乱局持续下去,北魏王朝的命运也会陷入极大的不确定中。好在,天赐六年(409)十月,拓跋珪死于宫廷政变,终年39岁。

随着拓跋珪的死,北魏王朝逐渐恢复了秩序,继续走扩张路线,并在太武帝拓跋焘手里完成了北方的统一。

那么问题来了,拓跋珪后来为什么会精神失控呢?其实,历史人物在创造历史的同时,历史也在反向塑造着个体,从个体在不同阶段的表现就完全可以解读对应时代历史的细节。只有将镜头伸入个体的内心深处,才能更好地解读历史。

淝水之战后,前秦帝国瞬间崩溃,北方再次陷入群雄逐鹿的乱局,拓跋珪趁机在代北草原重建了代国的秩序。这是前秦建元二十一年(385)的事,此时的拓跋珪才15岁。此后,拓跋珪长期骑在战马上为代国开疆拓土,最显著的功绩就是从登国十一年(396)八月开始历经一年半的时间灭了后燕。

灭掉后燕,不仅使北魏的领土得到了倍数级的扩张,河北平原更是给北魏提供了大量人口,使北魏的兵源和后勤供应都得到了保障。当然,拿下河北最大的意义还在于北魏的生产方式开始中原化,由此前的游牧经济升级为农耕经济。

以拿下河北为转折点,拓跋珪就被历史裹挟着狂奔。随着生产方式的升级,拓跋珪必须对内进行汉化改革,包括政治、军事、文化等各个层面。尤其是,拓跋珪要改变北魏部落制的传统,集中皇权。

可以想象,拓跋珪在集中皇权的过程中肯定遭到了鲜卑贵族的强烈抵制,因为即使是后来的孝文帝想迁都,还得以南征为幌子才能顺利进行,拓跋珪面对的阻力就可想而知了。

说实话,政治和军事其实是两码事。拓跋珪之所以在军事上动员能力极强、战斗力爆表,就是因为领土的扩张能带来利益的增长,鲜卑贵族在利益的刺激下愿意跟着拓跋珪开疆拓土,但是政治上的改革是直接动鲜卑贵族的奶酪,他们肯定会强烈抗拒。

从魏王到大魏皇帝,拓跋珪只需短短数年,但是冲破鲜卑部落制的传统,从制度和文化层面重新塑造拓跋部族,拓跋珪一代人肯定不够。改革的压力就像砌墙一样,一天天压垮拓跋珪的心理承受能力。

再说,军事是鲜卑人的长处,政治设计和文化领域却是他们的短板,拓跋珪在实施汉化改革的过程中肯定会遭遇密集性挑战,这也在无形中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

而且,随着领土层面的扩张,北魏内部的胡汉矛盾以及五胡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凸显,拓跋珪必须想办法解决内部矛盾,这也是加重其心理负担的因素之一。

领土层面的增长、国家运行系统的切换、汉化改革的压力、集权的阻力、文化的冲突、胡汉矛盾、五胡之间的矛盾……同时冲击着拓跋珪脆弱的内心。前期,拓跋珪可能还能凭借意志力应对,并用军事上的胜利来缓解这种压力,可随着压力的加大和持续,他逐渐无力应对,最终情绪崩溃。

从前秦的奴仆到后燕的臣子,再到独立的王朝,短短20余年的时间,鲜卑拓跋部族就完成了从草莽到文明的进化过程。可以想象,每一次再开新局对拓跋珪都是一次心理冲击,以他此前的认知、境界、能力根本无法应对这快进式的场景切换。等到北魏初步完成中原化并迁都平城,拓跋珪也陷入了巨大的精神困境,行为逐渐病态,最终失控。

也就是说,拓跋珪此时的能力、认知和境界根本无法驾驭北魏的新局面。如果拓跋部族的进化速度能慢点,拓跋珪可能还能跟上节奏,但拓跋珪个人的成长速度远远跟不上局势的发展,最终只能在失衡的情况下崩溃。

而且南北朝是历史的转型期,对操盘历史局势的人素质要求极高,所以就出现了许多人因为素质和地位不匹配而崩溃的悲剧。除了拓跋珪,还有南朝的刘宋和北朝的北齐。

宋明帝刘彧是通过政变当上皇帝的,由于其才能实在一般,所以只能通过暴饮暴食来解压,最后将自己吃成了一个超级胖子。据说,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暴饮暴食造成的生理问题还让他丧失了生育能力。可以肯定,皇权虽然至高无上,但绝对没有他当一个藩王更快乐。

可见,地位的上升并不会提升一个人的幸福指数,可能还会毁了他,原因就是德不配位,即能力、心理素质、境界和地位的不匹配。

北齐也是“量产”奇葩皇帝的典型,最典型的就是文宣帝高洋,前期异常生猛,后期却是和拓跋珪一样的精神病患者。原因就是,北齐内有严重的胡汉矛盾,外有北周和南朝的军事压力,他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个重担,最终被压力击垮而崩溃。

南北朝皇权更迭频繁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藩王、权臣、边将总是被内心的欲望驱动着向皇权发起冲击,岂知他们成功问鼎的那一刻也是灾难的开始,就像萧衍称帝后所说:“朕是抓着六根已经腐朽的缰绳驾驭大梁这辆破车呀。”

面对弟弟萧宏对皇权的挑战行为,萧衍崩溃大哭:“你是不知道当皇帝的苦呀!”大多数人只看到了皇帝表面的风光,但自动忽视了权力背后的风险,如果能力和地位不匹配,很容易被颠覆。

为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能够引领风骚,治大国若烹小鲜,就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和地位匹配,他们的成长速度和地位上升是同步的。

(摘自“子玉史院”微信公众号)

低调作风是先前美国政坛的风气,只是到后来才江河日下。艾森豪威尔内阁的23人中只有1人出了低调的回忆录;而里根内阁30人中有12人出版了回忆录,且几乎都是自夸的。老派人物老布什竞选总统时非常不习惯用“我”这个词,以至于竞选班子得求他用——你竞选怎么能不提自己呢?他说了“我”,结果第二天就收到妈妈的电话批评:“乔治你又说自己了。”

——万维钢《逝去的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