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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已被注定的小狗

2024-12-09孙鑫

小品文选刊 2024年12期

姥姥家外院一进门的地方拴着两只农村常见的小土狗,一只全身乌黑只有四只小脚是白色的,姥姥给它起了一个一看便知的名字“小黑”,拴在小黑旁边的是一只黄色的长毛小狗,这只小狗应该有着梗类犬基因,毛发乱糟糟、性格也更为倔强,姥姥叫它“小豆子”。

这两只小狗是自姥姥家之前的看门狗“来福”去世后从邻居家抱回来的,从来到姥姥家起,他们就被拴在之前来福笼子的位置上,接替来福的任务做一只看门狗。

传统的北京农村院子一般分为里院和外院,里院为正房、偏房的中间地带,属于居住者的主要生活场所,外院一般被用来堆放杂物或者停放车辆。里院和外院之间有一门之隔,这道门俗称“二门子”,由于农村的院子很大,很多人晚上睡觉时候,除了会锁上大门外,还会锁好“二门子”,这时,驻扎在外院的看门狗就成为了农村家庭安保势力的第一道防线,一旦有人进入,他们的叫声便可以传递到处于内院正房之中的主人耳中。自我记事起,姥姥家的外院便一直拴着一只看门狗,用姥姥的话说,这就是她的“耳朵”。

小黑和“小豆子”的关系准确定义应该为“兄妹”或“姐弟”,他们自几个月起就被双双送到了姥姥家来看门,小黑有一个用砖头砌的狗窝,它就被拴在狗窝的外面,刮风下雨可以回到狗窝内躲避;小豆子被拴在离小黑不远处的棚子外,同样棚子也是它的栖身之所。

从出生起到被送到姥姥家,小黑和小豆子便一直在一起,他们被栓离彼此很近的地方,一起对每一个进入姥姥家的陌生人吠叫,一起狼吞虎咽地吃着主人给的剩饭,一起度过了几年的狗生时光。

因为各自被拴在了不同的地方,所以他们虽然距离不远但从未靠近过彼此,或许吠叫声是他们唯一的交流方式吧。我曾诗意的想过,在某些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吃饱的他们会不会躺在地上惬意的交流,他们会谈论什么呢?大概率会是今天剩饭里那些美味的肉吧。

农村养狗讲究的是“性价比”,狗在家中的作用无非就是看门及“打扫”剩菜剩饭,而这些狗似乎也不像宠物狗一般“娇气”,姥姥说他们什么都吃。我曾经在隆冬腊月给小黑和小豆子买过两个厚厚的狗窝和一大袋狗粮,可能是因为从小睡惯了水泥地,狗窝惨遭拆解,狗粮也不如高热量的剩饭剩菜受欢迎。

小黑和小豆子生命力旺盛地度过了几年寒冬,生命力自带的中华田园犬优良基因使他们能禁得住酷热、严寒,甚至偶尔的饥饿、口渴。每次去姥姥家,它们总是冲我齐刷刷地吠叫,阵势不输给大型犬。

见到姥姥,我会偶尔问起小黑和小豆子的近况,姥姥经常埋怨它们吃得多,的确常年一人在家的老人连开火都屈指可数,又有多少剩饭喂看门狗呢?前几年在我们都还上学的时候,总是逢年过节就在姥姥家聚会,聚会结束后常常会剩下来好多饭菜,姥姥家那时的开门狗“来福”就会开心的咧开嘴等着“大餐”。自从家里孩子们结婚、工作,在姥姥家聚在一起的时间就几乎没有了,自然家里就不再有剩饭剩菜。

这次见到姥姥,我又问起了小黑和小豆子的情况,姥姥说小豆子被卖了,具体不知道是卖给另一户人家继续当看门狗还是被卖进了别人的肚子。只剩下小黑被拴在外院,对着每一个进入姥姥家的人吠叫。

可能小黑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一天小豆子突然不见了,它们从被送到姥姥家起便被拴在一起,共同抵抗外部势力。现在只剩下小黑守护着姥姥家的院子,它小小的身影在坚守在院子的一角。我不知道小黑会怎么想,农村的看门狗,没有人会关注它们的情绪喜乐,它的一生早已被注定——做一个“耳朵”,做一个性价比很高的“耳朵”。

选自微信公众号“守护B612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