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厨和画家

非遗传承人里有不少名厨，其中我认识的一个名厨和我成了朋友，再吃别人的菜总觉得不如他做的菜好吃。他把炒菜当成了一种艺术，推崇到了极致。可以说，每一道菜都是他的心血，都是他的一部作品。有时候我们一起吃一道菜，他就会给我讲这道菜背后的故事。后来，他成为非遗传承人，给他颁牌子的时候，他激动得掉了泪。

名厨最为遗憾的就是儿子不喜欢炒菜。他总想让他的技艺成为儿子的技艺，但儿子喜欢的是美术。他儿子的国画，画得相当好，已经论尺寸挣钱了。说起来，天津的津味炒菜是非遗项目，而国画也是非遗里一朵盛开的花。他们父子的故事对我一直有触动，我用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想把这两种非遗融合在一起写成小说。我一般都是想好了开头和结尾才开始创作的，但这次陷入了盲区，很多时候写不下去。因为两个人的命运确实找不到一个契合点，不知道究竟怎么样的结局才深刻。

这个名厨算起来已经是第四代了，他家前三代都是名厨，特别是他的爷爷，炒过的菜都进了教科书。他觉得到他儿子这一代算是彻底断了传承。我就跟他说，你可以教徒弟，不一定要教你的儿子。他很苦恼，因为这是代代家传，不传儿子，就愧对了祖宗。因为一直想不通，他总跟儿子吵架。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深深触发了我的创作灵感。他说，他的儿子还是不知道什么是饿，真是饿透了就懂得吃的重要性。他还说，儿子之所以这样，是自己惯的，从小就缠着父亲做好吃的，父亲就成了他的厨师。

我和名厨的儿子经常去他父亲的饭馆吃饭。名厨说，他儿子嘴馋，每次去吃饭，他都忙里偷闲给我们露两手。他说津菜虽然不在八大菜系，但其文化内涵很丰富，也是天津人的一种创作。比如罾蹦鲤鱼，能把鱼鳞做得那么香甜脆口，就说明天津人有独到的做法。这样说起来，他的炒菜里也蕴含天津的文化。因为他觉得民以食为天，炒菜就是那片天。

我曾经跟名厨的儿子聊过，他很迷恋中国画，特别是工笔。他给我讲过很多画画的痛苦和幸福。他说，工笔画应该是中国画最高的一种境界，需要你一笔一画地精心描绘，花费的功夫也很大。记得他曾经在英国伦敦举办过一次画展，效果相当不错，卖得也挺好。当地一个画油画的对别人说，自己一个月才画一张，他三天就画一张，还不如他卖得好，心里不平衡。他笑着对我说：“他们哪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功夫，画中国工笔画背后的付出和努力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我曾经为了画好一条线，整整画了一年。”这句话也启发了我的创作灵感——他跟他父亲一样，都是想把自己追求的东西做到最好。

画画和炒菜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是这两个人都是在坚持追求自己的最高目标，都是讲究艺术的极致。其实，把中华传统的东西发扬光大，是他们共同的追求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