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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毅的诗

2024-12-03

作品 2024年11期

从特洛伊到迈锡尼

“世界啊,一切都是黑夜

而只有生命是闪电”

——帕斯《生命是闪电》

失去视野,一切都太过狭小。

沙石险些被塞入万物的齿隙

此时正值谷雨,建造中,轮渡

已多次淌过忘川,心之页码

仍水波不兴,直至归来。鸟说

“早回爱中”,至少倦怠仍是温柔的

当你从猫背上稳步落地,不远处,

午后还在等待奔赴。新的叶子从书架长出

穿过清单上的喧闹,重复练习抵达

和任免。一切都太过狭小,高铁

差点被一纸名单撞翻。

你们彼此留下合影

如同留下不再生长的闪电

然后割下九成的孤独,用于治疗浴室

和王宫顽固的失眠症,在夜深人静时

沿生命的反方向归来,手握世界

而保持吟诵,见血封喉

匠与民

一夜过后,似乎只有田埂

没有因寒冷,而早衰。一切如在梦中

漂白的南中国,一只灰鹭,从漆佛手中落下,直

着脚

立在坝上,空无一物。他耸着身子,弓腰,抖落

背上

预言的碎屑,在一个阴沉的下午,

一位打铁的老匠,正提着工具从林中赶来。

他的父亲已经死在了过去,不久后,他的斧钺

也跟上,一起离去。在那时,他尝试打出两块

完全不同样的钢板,以证明两把铁锤的锤头

具有不同的目纹。锤头敲打着体内的神秘

有时,他并不知道

是什么的敲打,让挥锤的手,变得愈加沉重

多少弧度,能将抖动的命运,打成可以堆叠的

光线

豌豆的外壳皱起了皮

提着年迈的货架,他走到山上

敲打出一只古鹤的形状后,便消失不见

鼓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山寺的耸立

如同在哭声上建起一座剧场,迟到的雪落了下来

里面的住持摩挲着手中的念珠

像菩萨抱着转世的父亲

轻抚着头上,那道崭新的戒疤

白夜

凌晨一点,调酒。旧事的浮沫

总让人想起吉他手口中对长夜的厌倦

和阴郁的专业术语。西柚长出蜂巢

他们的运动愈加谨慎,而空气甜腻度小加

他们常有感于此。他们啄破酒杯

如从此中深处找到时间的引线,一切

声嘶力竭的梦,将在槐花的火舌中醒来

就醒着,醒着,感叹相机

取代了所有感叹的方式,那个怀孕的女人

却依旧熟睡,追逐中

梦到酒勺巨大的求爱。音箱高挂

爵士乐依然明亮,落霞以相反的方式

呈现在视网膜,天

却还依然不肯蓝

船与流浪之歌

八点二十五,微光的城市仿佛是一只水鬼

行人在不同的杯盏间反复如浮岛般溺醒

他们打开手机,像生前将鱼叉紧紧攥在手里那样

紧绷着神经。为了把头露出水面

他们挣扎的频率,会比钟摆上雕刻的木质游鱼

飞得更快。冬日严寒,锈迹从船体上下沉,似乎

每个船夫的手上都沾染了可怖的血迹,而海水

却只敲响我们的房门,随时。掌舵者说:

“这样的夜晚并不干净。”并将涤纶手套沾水

扔向会议桌,他看向乘客

仿佛每一个拿着手机的人,都端着一柄

折叠的方向盘,谈论风向

则是无效的,或者谈论命运。在一个淋雨的夜晚

经济或生存的有效性都逐渐在摇摆中

失去重心。但奔跑,仍是被允许的

于是在国道上,会有这样一群

手拿船桨的人。他们喘着粗气,不时

有人因体力不支而掉队。无人理会他们

也有人总是说着

“在海水淹过头顶前,我要抵达那里

那里灯笼高挂,看起来,就像回家了一样”

雨之歌

水气接受了迄今所有的慢,到现在为止

他还没决定要在何时成为那个堕落的本体。

好吧,是否有这样一扇窄门,在途中

等待那些坠下的苦行者

以宣告殉道与堕落在法理上的相通性?

未完成正是他所完成的富有,尽管将空置的心

装满水仍是他向鱼群的许诺

但在一切暗下来之前,他还有时间犹豫

两株野波斯菊枯坐路边,他们看不见,但能听到

像掩饰真理的棚子,在输入阳光后,被烧开了

一角

为了听到,他在痛苦中,剖开了完整

把振动指向一切干净之物,去燃冰,或者去结火,

但决不能将泥土带出。

是的,当神已经没法再多装下一个秘密

万物将在频声中窥见,彼此关于疼痛的隐示,

疼痛激发爱欲,谁在妄想一个新的谎言?

一条鱼从池塘里跳出,不断呕水

有人在脚下建起了寺庙。他们深谙

死亡之荫下不会有雨

仿佛是一个神像,在寺庙的门内

像玻璃杯一样摔得粉碎

无题

——给酒酒

不可回望那隐秘的过去,亲爱的。

当老去之树的根系以烛光的形式缓慢钩住脚踝,缓慢

变得粗壮,我能看到诸多象征已从深蓝的海岸线上撤离

海面却什么也没有,亲爱的,爱

就在这个地方,不可回望那些

如同镜子不可望向失去火把的同类

因为只有虚构是抵达的钥匙,只有影子

在此时被双眼剥夺了铺路的资质

风悬停在礁石上空,沉默,并一直沉默

直到有力将寄生的实体破开,或张嘴呐喊

他毕生的力都耗在了修辞,因此他无法告白

只能呐喊。礁石一生只为了孕育,非绿藻无以

成风

在破口之际,他已将命中所有松动之物给出

不完整,造就沙哑,因此,不可回望那些过去

直到心外的浪从眼睑处打来

而你却出不去。

就像玻璃杯总是为装入满月而生产,一切广阔

都是为了积蓄。积蓄带来摇摆,

不免使诸多良夜在来回中坠落一些,掉入海中

但愿你坦然至,足以将周身闭合的

透明的石体如真理般敲响,智者

是手执石弦的守夜人,亲爱的

不要望向那无人知晓的隐秘

夕阳啊,你如雨而下

山路崎岖无比,走生前的路

犹如向皮毯铺上一张迷魂。过多的雨水

已经足以盖过一切造物的忙碌了吗?

水声迷乱,不知道;知方向之山

亦不知道。这如同菊花之间一次

关于心绞痛的攀谈,带有对于存世

反逆的渴望。深渊每日催促着

木质穴居的开始,在这时

困意压上来,你就已应离去,

而我们的挂怀依然浓郁,一言不发

在尘世的撞针前,你站了一会,房颤

近乎导向了一切感官的矩阵,通过

摩擦的发声,滑进抵达。

很多年前,我们在沙滩停下脚步

感知着夕阳与柴油机

喘息似的共鸣,你高举双手

——海水推回万物的集体记忆

往来润色。种植下地的疼痛

是否足够精确到远在异乡的共电?

那一再被孤独所强调的。我只知道

高悬的对峙远比坠落要远

小叙事

雪越下越小,在渐暖的北中国,存在的缺口

已在堆积中变得短暂,不再需要

一种来自纯白的填充。它们曾在寒风中变得坚硬

风化,如同刚被烈火烧过的野草

因过刚而易折,而在其他的吹奏中,它们

选择了软化自己,越暖,越滑。因此,行走变成了

一件慎重的事情,当你在医院的走廊

轻手剥开一个橘子,一种呈现的完整

近似于你确信已稳步踩在一块冰面上的安稳

而过重,往往是碎裂的直接原因。你掰下

其中一瓣吞下,吐出白雾,对话声仿佛在阳光中变得

更加明朗了,尽管鲜红得使人发冷

一个人推着挂架从你的眼角走过,在走廊的尽头

也可能是一个护士,缓慢地消失。你推了下眼镜,

感觉自己切实地沉到了地面,膈在降低,

仿佛填充肺脏的冰顺利地,从气道

滑出口腔,你长舒一口气,走到走廊的尽头

抚摸着楼梯口的安全标识,缓慢地

显现在回忆的出口

我们放下酒,旋转着木质餐桌的中轴

尝试将一盘想吃的菜,转到对方的门口

你在那里生火,埋锅造饭,手执一柄木铲

将生活,将一切雨水的褶皱

从锅底的隐处铲平。野兔叼着干柴

流进后厨,家鸡追逐其后

我们聊着手边的酒与村口的旧事,前往某个

必须有一把钥匙才能进入的院子,查看

堆放在那的凝固火焰。它坐在每一个轮转的夜里

拨动,或者被拨动,燃烧,头顶因此比其他区域的平面

要凸起一点,寒鸦聚集树头。夜是怕火的

村里老人说的,确实如此。我抄起耙子,搂草打兔

此时你还在垃圾站,收拾着过去

不堪的记忆,无数坚硬的血痂,从手外沿脱落

如同喷洒农药时,成批脱落的,叶上的虫卵

你把它埋进了后院,我们埋葬兔子的地方

那里也埋着无数被作物抛弃的

无用的秸秆。只有在毁灭时释放出积压的黑暗

当我们乘着公车路过合作社,荒凉的天空

正从打谷场的烈火中升起。

差不多该感到厌倦了,当我尝试用叙事的口吻说出

你告诉我如何,依靠你引领一句从属的抒情,它

躺在草地上尝试,将我从线稿上逐步替换,我

感到了一种焦虑。骨髓在此时具有战栗的冲动

我不得不虚构一层外壳,用于洗浴时抛弃

自我安慰。你率领行军蚁自下而上,爬行

路过我的背脊,面对中空的脊腔,迎风,散发关于

抖动的信息素,我因此不得不抖动,不得不

将肋间挤压到,足够舒适的间距,使骨髓中

羞耻行进的距离,更能被清楚地感知,我深吸一口气

使它因流体变得不那么致密

我借此从可怖的洁癖中,短暂逃离,而你率领行军

火速跟进。我打了个寒战,甚至期待在地砖上

有彻底扭曲的机会,尽管此时的室温

并不使我感到寒冷。他吊着狗尾巴草,

只是存在。他很快就扭过头去,如同一只开着广角镜头

的无趣的摄像机,只收录,不评定

我听到他吹口哨的声音,试图向你布施某项真理。

静坐着,我叙事,你抒情,他存在,

我感到一阵自内向外的热感。当我对这一切感到厌倦

他站了起来。他走到大街上,雨就从前额处滴了下来

四月,正是一个开灯的时刻。尽管水还没有暖透

一切也已经有了一种,回弹的趋势了。出租车

压过碎裂的冰面,如医院门口的小摊师傅

用铝铲,压碎一块面饼,并摊开

——春天的涡轮,一场盛大而精确的睁眼,发出轰鸣声

他已准备好拧动那个刺眼的开关,使脚底的下划线

在任何留意处都变得,再热一点,残雪

在往返的叠加中,迅速而短暂地回应。

也许重力在下落时,会因此变得不那么强硬

从而让融化的过程变得舒适一些。

它们把一生活进了土里,坐下来

于是,桃树成为了唯一的目击者。因晚点开放

双向的知觉在短暂的切镜中无意地诞生

当他们屡次被路过的疾风带上车顶,光秃的树枝

仿佛变得更加敏感,如同裸露出皮肤的神经

比裂谷更擅长把鹤鸣,塞入漫长的风声。

它迅速撞进了每一块树冠里,并以此为养。

面对新的褪骨,它们只有颤抖

短暂的升温并不足以弥散一次痛苦的新生

于是它尽力把头抬高,仿佛脆弱的胎膜,

能被遍体的荆棘,逐个完美地刺透。他这样隆起

庞大的前额,看起来

像一只溺水的天使,正通过天堂的检票口

没有一个比此刻更完整的说法,当显化的渴望

从意识的潜层击穿真实,它兀自喷涌

如脑压升高时,径直从口中喷出的绿液,只顾覆盖

足以用于虚构的部分,眼前的晃动加剧了一番。

这基本可以等同于知觉的背叛,尽管是你

在端坐的时候第一次饮入一杯不能承受的音叉

使神经中未被发觉的部分因此凸显出来,你收拾起

断掉的肢体,从视觉的窗口跳出去,拉开

降落伞,以求平稳,但面对光的逆行

你仍然失去了对形体的控制,如打结的蚯蚓

扭作一团,瘫坐在地,灯光就暗了下来

或者你因此而变得黯淡。你不可避免地向后倒下去

像一个断腿的巨人从山顶滚落成一块顽石

从眼睑上,被你缓慢地再次

推上去,你喘着气,与一种短暂的恍惚

争抢着弱势的席位,它保持着距离,忽Ra76h5wqjPLbGCya2L2WgUKJT+xtAdH+BNWVRKh74A8=远忽近

散落地上,使你,难以靠语言的凝滞,将其捕捉

拉扯着嘴,说不清那些必须被说清的,而你

此刻也必须变得比天花板更加清晰。逆旋转着

仿佛在此刻将所有的开关拧松,所有待机的水

就会从任何已有的缝隙中流出来。

它们洒在每个降落的个体,四散

如同遍布星空的伟大,博物学家。

黄昏

湖心亭,白头的水淹死所有鸟鸣

晚年的太阳,正向山头昭示自己最后的性欲

一只老鸮钻破全景,将内脏般荒芜的裘衣

或囚衣,于柴火前展露无遗

引擎声被揉碎已久,那虚构的轴承中

隐含的名字,足够引发谎言

和共情的连锁反应,如同砍向脖颈

的麦芒,比马蹄声

更能指示死神喉心的刮痛。

而人是大于死亡的瘟疫,将命运交给集市中

短暂的蜉蝣,等待碧火

以婕妤的形式被南山之阴养成,

并露出退化的犬齿,体色寡淡。但

不会有贫病的风险。溺水之盒中逼仄无比

信号灯偶然失神的瞬间,电线杆

将草尖背负的天空割喉,血色漆黑。我知道

销魂的不只是咸阳之道,镇魂幡断裂的时刻

缓步到来的衰世正在病房中蓄势,或发呆

饮鸩

谁能想到,错位的睡眠是如此易折

像铁轨错误地搭在了哪一条掌纹上

命怎么躺,它就怎么碎。

但它仍然保持着平卧,仿佛它已经知道有什么

正在锅炉的腹中缓步蓄势,

话还没顶到嘴角,而文件

已经装不下渴望了。于是时间抱着齿痕

匆忙地闯进了自己的内部,顶着雪

浓烟滚滚地积攒,然后消灭。

他们这样充实,仿佛使呼吸在消耗中

变得更接近衰老本身,而那块落在脚边的陨石

却没有一个人,敢捡起他的旋转。

雪就是这样一种植物,走在大地上

当我拖着前世未数尽的织物从彼岸

往回走,艰涩,仿佛一层

被水泡软的纸,卡在阳光的官能中间

像巨人的喉结一样,不敢上,也不敢下,

而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在墓园里饮冰了。

我抱着诗集,如抱着多年后的墓碑,痛苦地

从发黄中,被纸张简要地捞出,那些已说出的部分

而那些未说出的,还没凹陷

就要面对风沙的,持久的酷刑

使知觉中干渴的幻象,因寒冷而变得更加明显

仿佛身体里所有的烟

都从叛逆中吹向了顺从,或者说,只有坚定

或者死亡,会替我们在失温时,发出一声尖叫

而我们只有在手握顽石,或脚踩泥地时

才能意识到这一点。拷打从沉没的那一刻

就开始了,那些淤泥,潮汐所发明的

凄美的刑具:

穿破低氧的时候,可能只有风持有随时可死

又随时可凛冽的特权。它又如此寒冷地燃烧着

使灼伤的特质在何时都难以

与冻伤相区别,因此,不得不将一切活进

痛苦的淬火里,却又不得不将生杀之权

平静地交于不属于我的任何人。

像握着化石里远古中的一节的那双手

只是握住了一阵来去自由的星尾一样

保持了坚定的残缺。

我们必须得走了,尽管我们也不知道我们

下一步会将哪一丛雪踩得花枝乱颤,但此刻我们

也必须得走了。我们在矿场挖掘疲惫,奋力

被黑水拖住脚,仿佛只要双脚踏在地上

我的灵魂就是如此的难以移动的存在。

但很遗憾,如果只是

没有酒,我们不会急于将积灰之心的结晶

如此用力地擦亮,示以诸神,尽管此刻站在风中,存在

已变得足够狂暴。我还不能依靠情急下的破体

将整条命刺入,使它

从所有虚伪的摇晃中,缓慢停下来。

所以,是我们失去了对吗?

当我们走在结了冰的铁道线上

是谁在向神呈递我们年轻而渺茫的地图?

天下无一不如是想:“即使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双脚也在满身幸福地转动。”我们却太迷恋结尾了。

就算是一场无关的游荡,也总有谁在思考

在哪片鳞片处停下,更符合血脉中

师出有名的戒律,他们的散步

吐息如爬行中吐出饱腹的烟囱。

我却再也不想在湖心

把波纹用自满的方式再飘一遍了。

就走着,风声鹤唳,你走在最前面,

仿佛你不在那里,你演奏真实的乐器

不在那里,我也不在那里,

但也不得不接受教堂在暗中

下达的缄口令。它呕哑的嗓音

暗示着偶然其实是必然,异常

则反而是一种平常了

比如所有煤渣都被抛向空中时,那一粒

弹向玻璃的贫穷。它只能接受一阵风的拉扯,

在耗尽所有的热量之后,就不得不回到规定的

坦途上,换句话说

其实意外只比预料中的更早来几分,而它的可燃性

并不因一段多出的旅行

被额外削减,或吹离多少。

他们总是这样被闲置在水中

当我们走过他们就闲置在肉里

而水的形状依然被他的颜色锁定

一旦飘走,就无法回去。没有谁在渴求,路灯下

什么都没有。我像一个无主的塑料袋

可以被任何事物所粘连,却又不能松开手,

恐怕任何高度都能将我吹进另一栋危楼里。对于信任

我想我们都不是那么的富有,

因此非走到赌无可赌不可。迎着尖锐的心,

我拉紧了我的弦,等待着从天而降的

一种毁灭的可能。我紧张得不能再站在地上

必须趴下,必须

让雪以肥水的姿态,从所有暗涌的心岸线上流过,

如果你还不能发明足够拥抱温暖的

黏合剂,你将失去最后一次被完美支配

的可能性,因为,你只剩最后一支烟了。

像一位最佳射手,架起那道绝妙的预言,

那样射出,你至少证明天所在处是如此

易染于爱,而这实在是不能再紧急了,对我也一样。

月亮从不挂起我们,太阳至深之处

喘着血红的粗气,即使不用打磨

也一定有什么断裂的声音,在飞行的途中传出

寂静下,唯有历史惶然

在使用面具造梦的日子里,是山

构成虎之脊梁,羌笛口中

易燃的兵马之巢,渴望着被鸟群

湿润,再生。使人联结的是同等的失温症

啄木鸟在树枝上啄出的怜悯的时间,充满

令人微笑的克莱因蓝。

这不由得让人惊觉,如同想起一列

朝着河谷奔袭的高速列车,每一个母亲

都悬在枪尖啜泣,阳光来时,她们

来不及躲避,不断将痛楚的可见度降低

不断走失。是的,“即便是这低语,

也淹没在更大的协奏中……”而病房

往往听过比山中更为虔诚的祷告声,

冒烟的地菌向地面笔直飞行,泪水

滚回他们沸腾的眼睛,土中

西汉的脚印正往骨灰瓮,肆意挤压

或早于闪电坠落,将动作的瞬间

置于死亡和膑骨之后。这足够时间

从果核中赶回吗?直到紫色的大雾

将造物的双手铐紧,通过落叶的腐殖

不断分泌魅惑的酒精

并在身体苏醒之前,对目击的光线

予以领受——远处的孔雀

会想起翎毛下短促的妻子,她攀登

猫样的喙在换气之间逐渐暗淡

她将无数次重逢从肺叶抛出,然后

变得盲目,陌生,打更的内胆隐藏起来

也无非是一次死亡的翻飞。

但却不是每次生的痛苦,都足以射落群星

撤藩之前,或者更早

地震是可以握住的,而万物的平坦处,

都时常有对凸起的欲望,

——“从死者之锅中

端出的咕咕哝哝的勺子

越过石头,越过石头,他们给每一张床

和帐篷,舀着汤”舀着汤——

倒置的真理填满骨管,以换取一握

等价的仪式

和对于季风的俯冲。巨大的火光被毒哑

反绑双手,将爱倒悬于戒下,左右摇荡。

倘若此时有墓穴,或赌场,闲置的神经上

长出的红苔藓将成为最受欢迎的筹码

一道蛇的咬痕,能早于蕨类

次年的复苏显现,

五个赌徒对天空的倒置自首,这意味着

单面镜下,只有盲人才能看见自己的苍白

他们避开自己的地狱,或者

走进另一个地狱,聆听密谋的轰鸣:

——天空发出的声音低于他下降的欲望

他们的口舌下,总能竖起另一座

身患伤寒之帆。几千年前,神提到忘却

头发,或者命数被剪入风中,作草芥散

并等待轮回

将另一种神秘缩小,从梯田的羊水中

打捞上岸。时光积如草甸,寒风来时

南侧的兽群,已经与乌鸦的战栗保持同频

而水线仿佛已没过了颈动脉,疮斑渐冒

如同田埂肿胀的腮,

正痛苦地长出铜色的灌木。痛苦

或使神之手将你握得更紧,

而你正以正月的陈雪款待夏季。对此,

老鸮已经习以为常,而野鼠

还来不及养成飞行的自然,尤其在

土地盖住血色的时候。他们可以引起红晕

但绝不能使你镀金,或者与应激相撞

此时我们是漂白的。如同那些死于失温症的

族人,手拉着手,享有与神一样的圆缺

有的却还做着噩梦,保持着与旧日

掸邦游魂的牵连,煤油灯

从此留下了爱爬行的痼疾

而牛群多了三分失去,耕地养成了

反刍的技艺。现在,你张开痛楚之鳞

大口呼吸,试图了断这遗物的反射

忍耐着刺棘般的风

挑破沉默的亚麻布,或想起

长江身体上遍布的

光之痘印。影子不会迟到,正如同死神

从不对加班和测量缺席,

吐出一个初通人性的空穴,丢失了

大雨倾盆的嘴,但仿佛还能听见

积雪下的杂耍,与抵达。我们

接过犬吠的词

交响,在夜的腔肠中,

舀着汤,舀着脖颈上撞击的环佩,

歌唱,然后死去,

我们借此驯服自己的古血,以及里面遗留的

古城墙,使灵魂的羽毛锋利

而雏鸟并没有血管,也就没有

用以测量自己的灾厄,可以握住

因此,他们失聪,或失群,

站在坟墓上,用头埋葬身体

我们沉默着被告知

灯光的生灭,烙印,其他

任何事物都能固定我。

而我无法想象,坟墓上

曾有多少奴隶齐刷刷地

在我的身上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