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可以走多远

一束光可以走多远？理论上说，只要光子没有被其他物质吸收，光是可以无限传播的。

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束光，它来自一双温柔的眼，来自那位不会讲普通话但写得一手好字的，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徐老师。

那是在村小的操场上，盛夏的银杏树绿荫如盖，空气中的青草气息钻进每一个看榜者的鼻孔，同学们在叽叽喳喳地指点着。我那时大概是12岁吧，怯生生地站在宣传栏前的人群中。我看不清榜单上的名字，但从同学们的口中，我知道了这次作文比赛的第一名，是我。

那时，我刚转学过来未满一年，很多同学并不认识我。第一次在学校的征文比赛中拿奖，我没有获得同学们的赞扬与肯定，相反，我听见了一些质疑声。那声音很小，却很多，足以刺痛我好强又敏感的内心。

“第一名是谁呀？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不会是抄的吧？”

类似的话，或许也传到了徐老师的耳朵里。

在学校表彰大会上，徐老师用夹杂着许多方言的普通话，替我回应了那些质疑的声音。具体的内容我早已记不清楚，只记得他说“用实力港发（讲话）”的时候，整个校园回荡起阵阵掌声。“用实力讲话”这五个字，不仅为那时的我赚足了肯定，使我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也成为我后来摸爬滚打的人生中所秉持的铁律。

小学毕业那天，年近半百的徐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稿纸。我从他粗糙的双手中接过那份自己的参赛习作，上面赫然挺立几个鲜红大字：“字如其人，文合其性，持之以恒，大有作为。”

后来我走出村小，步入县城，再到城里读大学，不知不觉，竟沿着当初徐老师洒下的那束光，也成为一名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成为我学生口中的徐老师。

今年暑假，我收到一份来自学生静静的明信片，明信片上说：“谢谢徐老师当年对我的鼓励，是您点亮了我的梦。现在我已经被星海音乐学院录取，我以后想当音乐老师。”

欣喜之余，六年前的记忆再次涌现。那是我当班主任的第一年，静静凭借多项国际钢琴比赛的奖项，获得了区优秀学生的称号。但无意间，我从学生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一些质疑静静的声音：“那些奖，花钱就能得，一点都不稀奇，她成绩那么差，买这些奖有什么用？”

静静没有向我求助，但我从她低垂的眉眼中猜想，她或许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那年元旦晚会前，我单独与静静谈话，邀请她报名参加一个钢琴演奏节目，鼓励她好好准备，用实力说话，比什么都更有分量。

那场晚会，静静的表演获得了全场的掌声。自那以后，静静告诉我，她想考艺术高中。后来她也果然如愿，中考后被艺术高中录取。

泰戈尔的《飞鸟集》中说：“谢谢火焰给你光明，但是不要忘了那执灯的人，他是坚忍地站在黑暗当中呢。”最好的师生情，是互赠光明，互相照亮。十几年前，来自村小的徐老师给我打了一束光，照亮了我的青春。六年前，成为老师的我，也给静静打了一束光，点亮了她的梦。

所以说，一束光，理论上是可以无限传播的。

（徐建芳，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里水初级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