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古意

我们一直生活在古代的延长线上。大家写文章，经常会引经据典，有时还要请古人出来说话，即使文章内容和古代没有多少关系，但遣词造句、构思结撰，依然有古代的影响。至于我，一个历史写作者，更是天天琢磨怎样才能写好古代。

古代难写，是因为要写得像，或者说要写出古意。古意，是今人对古典的“体贴”，是用古人的眼睛看世界。孙悟空大战奥特曼、孔夫子对话柏拉图、“二次元”穿越到三国，即便写得有趣有料又好玩，但肯定没有古意。

古意看不见摸不着，是一种感觉、一种味道、一种意境。因此，古意不会单独存在，而是有所寄托，大到海岳山川、城池宫阙，小到一草一木、一笑一颦，都可以成为古意的寄托。

因此，要写出古意，应注重书写古意的寄托。青铜编钟、赋诗酬酢，有春秋战国的味道；焚香博山炉、祠堂画像石，这是两汉的风貌；把茶饼碾碎，加上盐和佐料，茶如碧浪，这准是唐朝的故事；赏玩一件瓷器，颜色是“天青色”，这是宋代的底色，所以，“天青色等烟雨”可不是指青花瓷。一说“青花”二字，想到的是元代及其后的颜色。至于园林造景、叠石引流、曲径通幽、题诗作赋……这是明清士大夫的雅事。总而言之，时代不同，古意亦大不相同。

书写古意，最便利的方法，就是用好古代的文学。同样是秋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和“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就完全不同，而只有汉代的诗人才会直白地歌咏“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同样是魏晋南北朝，有人写“今日天气佳”这种一听就能记住的诗句，有人却写“潜虬媚幽姿”，能看懂却难以听懂。只要熟读唐代各个时期的诗歌，不论想表达兴象玲珑的盛唐古意，还是细腻幽婉的晚唐古意，都不在话下。至于宋词元曲明剧，利用得当，都能便利地传递出各自朝代的古意。

书写古代，只要写出古意，说难也不难。

（张向荣，文史作家，书评人。其代表作有《祥瑞：王莽和他的时代》《诗词歌赋少年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