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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境视角下薛涛诗歌的美学特征

2024-11-22耿宁王慧敏

今古文创 2024年44期

【摘要】薛涛虽然是一名乐妓,但其身为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才情颇高,其诗歌的文学价值也较高。她的诗歌题材多样,许多诗歌都营造了情景交融、虚实相生、韵味无穷的文学意境,而意境是中国古代美学中最为重要的范畴之一。本文从意境出发,以意境的美学特征为线索,概括出审美价值较高的薛诗具有三个方面的美学特征:一,动态美、传神美;二,空间美;三,真实美、自然美。希望引起更多人对薛诗的关注,并为鉴赏诗歌提供一些思路。

【关键词】薛涛;诗歌;意境;审美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44-0040-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44.010

基金项目:本文获浙江农林大学学生科研训练项目资助(项目编号:2023KX073)。

意境,作为中国古代美学的核心范畴,不仅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也是鉴赏诗歌时不可或缺的重要角度。王昌龄在《诗格》中首次提出“意之境”的概念,中唐高僧皎然在《诗式》中说明了“取境”的问题,司空图在《与王驾评诗书》中阐述了“思与境偕”的命题,理论价值独特。后世学者深入探讨了意境与意之间的融合关系,意境的内涵逐渐丰富和深化。著名美学家宗白华先生对意境就有极为深刻的见解,他认为艺术境界介于“主于真的学术境界”和“主于神的宗教境界”之间,以宇宙人生为具体对象,通过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能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为虚,使形象的变为象征的,使心灵具体化,就是艺术境界,而艺术境界主于美。[1]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意境包含的丰富内涵。总之,意境具有情景交融的表现特征、虚实相生的结构特征和韵味无穷的审美特征,是抒情性作品中呈现的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形象系统及其生发的审美想象空间。[2]清代王夫之说:“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北宋梅尧臣曰:“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虚与实的巧妙结合,能使诗歌达到“至”的境界。而至于韵味无穷,司空图在《与李生论诗书》一文中主张“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可见韵味又是品诗的重要方面。将三者有机结合起来,就是意境这一诗意空间。文学意境虽然是以创作主体内心营造的情景交融的整体意象为基础,但是它比意象具有更深远的意义:既能够表征作家对于宇宙人生外物的体验,又能够唤起读者的无限情思和丰富想象。可以说,诗歌中的意境为读者开创了审美想象空间。

薛涛是唐代著名女诗人,与刘采春、鱼玄机、李冶并称为“唐朝四大女诗人”。她才华出众,历事十一任节度使,一生奋斗进取,自强不息,因而名重一时,千古流芳。[3]薛涛留世的诗歌较少,且篇幅较短,本文选择了几首意境较为深远的薛诗,综合而又各有偏重地运用上文所提及的意境之特征对诗歌进行分析,挖掘各首诗中较显著的特点,并进行了分类,总结出薛诗具有“动态美、传神美”“空间美”“真实美、自然美”三个方面的美学特征,据此进行赏析,以期概括出薛诗的总体特征,并为鉴赏诗歌提供一些思路。[4]

一、动态美、传神美

在薛涛的诗中,有许多都运用了情景交融的手段,通过描写景物表达内心深处幽微的情思,真实地流露细腻情感。“娼妓的思想与精神是自由的,解放的,流动的,而良家妇的精神也和她的身体一样是拘束的、羞涩的、桎梏于礼教的,所以没有什么真情,也就不能做什么真情流露的诗了。”[5]薛涛是乐妓,不受限于闺阁之中,相较于其他良家妇,能无所拘束地自由体验社会生活,进而能更丰富地表情达意。这些诗往往先写景物,这些景物在外界事物的作用下通常表现一种自然活力的状态,如风吹拂树叶,如露水滴落,构成了一个生动丰富的意境空间,具有动态之美。而在这动态之美中,作者又要过渡到自身,将外界事物与自身情感联系起来,仿佛使事物也蒙上了一层情感色彩,这时景不再只是自然事物,而是人内心的表现,承载了人的精神,因此景物又具备一种传神之美。这类诗,在意境较为深远的薛诗中占据较大一部分,而这种兼具动态美与传神美的特点,是薛涛诗歌重要的美学特征之一。

《月》一诗:

魄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

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该诗描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月从钩子一般细小逐渐变得圆润饱满,如团扇一般。无论是细影还是圆质,人世间又有多少个人在看呢?极简短的一首小诗,诗人从观月有感而发,联想起心中思念之人是否也在观月,是否安好。

整首诗外在的结构是对月的阴晴圆缺的描写,圆与缺,是自然世界永恒反复的现象,始终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月的不断变化使诗句具有动态的美感。同时全诗表达了诗人内在浮现的思念之情,反复品读,仿佛能愈加感受到诗人内心淡淡的哀愁,越来越陷入诗歌表达的情感之中。而这一切,仿佛使月亮的圆缺也带有哀愁之感,而不只是简单的自然变化。因此,情景交融之中,也便具有了一种传神美,月就是人,人就是月,他们具备了相同的思想情感。

又如《秋泉》一诗:

泠色初澄一带烟,幽声遥泻十丝弦。

长来枕上牵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

这首诗大约作于薛涛退隐浣花溪时,也许这时诗人体验尽世间繁杂,已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而一心闲居山林之中,不问世事,但心中未免有遗憾。这首诗一二句从视觉和听觉两个方面描绘了秋天萧瑟之景:泉水从高处顺势而下,水面激荡起白茫茫的水雾,弥漫开来。而泉水与湖面碰撞,发出犹如琴声般的幽声。这景色使诗人难以忘怀,夜晚还牵动着她的内心,只因诗人心中有难以释怀的愁苦,所以看这秋泉之景也有了凄凉的感受。

全诗虽写秋泉,但实际蕴含了诗人忧愁的心境,具有凄清幽凉的滋味。这愁味,又像心头一团纷杂的丝线,牵引起人的情思,让人品味到诗人内心愁苦以外兼有的孤独、怅惘、寂寞等更复杂的情感,具有不断冲击的令人心情低落的力量。寒冷之中烟气的缓缓弥漫,泉水的泻落,都具有衬托宁静的动态之美。然而景语又是诗人的情语,诗人内心情思涌动,深夜难眠,使这一切贯穿了意味深长的忧愁之感。正是诗人的情感与诗中画融合,使夜景寄托了诗人的情思,具备了人的精神,因此又具有一种传神之美。

《和刘宾客玉蕣》一诗也别有一番意味:

琼枝的皪露珊珊,欲折如披玉彩寒。

闲拂朱房何所似,缘山偏映日轮残。

钟惺在《名媛诗归》中评道:“咏得神似,自觉光莹在目。”[6]这首诗描绘了木槿枝条如玉石般闪闪有光,露珠从枝上缓缓滴落,清脆作响。诗人想要折断这琼枝,却惊异枝条如玉石一般有冰寒之气。诗人又悠闲地拨弄朱红的木槿花,花蕊如“在傍晚从山边缓缓落下,映得一片金红”的残阳一般。

诗中意象整体清丽,确似有“光莹在目”,但也不乏淡淡忧愁之感,露珠是“珊珊”地落下,琼脂有寒凉之气,拂花蕊也是闲慢的。残阳虽美,但世界却即将陷入黑暗,而花如残日,也是不能持久的。由物及人,这里包含着诗人对时光易逝的感慨悲凉之情。情未明言,但读者却自有淡淡悲凉之感缠绕心头。露水从枝叶间滴落的情状,悠闲拂动花蕊的动作,都是富有动态美的画面,而细细品味,诗中又蕴含着诗人的淡淡悲凉,使景物不仅是单纯的景物,而且也是和诗人情感交融的更复杂的内心承载物,景物具有了情感的浸染,使诗具有了传神的美感。

《赠远》诗其一:

扰弱新蒲叶又齐,春深花发塞前溪。

知君未转秦关骑,月照千门掩袖啼。

时光飞逝,春意正浓,柔弱的菖蒲叶又齐齐生长出来,枝头花团锦簇,落下的花朵似乎要将溪流都阻塞。当得知所思之人不能归来的消息,诗人忍不住在深夜落泪。这首赠给远方之人的诗表达了诗人期盼的心情落空之后痛苦的情感,我们不难从中品味出诗人对世事无常的万般无奈。

全诗以景物起兴,一年时光飞逝,菖蒲又吐露新叶,花又是这般繁密,但却没有带来好消息,使诗人心灰意冷,万分失落哀愁。这种情感具有深重的感染力,使人读来不禁同情诗人,不禁也为这世事无常感叹一番。文字具有了力量,令人脑海中的印象久久难以磨灭,也仿佛陷入了如同诗人一般的情感之中。而菖蒲的生长、花朵的凋落和随溪水流动,都是动态的画面,具有春天生机勃勃的美感。三、四句与所写之景形成鲜明对比,使诗人因所思之人不能归来而失落悲伤之情更突出,也就使景物不单单是春天生机的象征,而具有了表达诗人情感的效果,这里虽然情景貌似不交融,但实际景是为表情达意服务,反衬了诗人内心的痛苦之深,其中寄托的诗人情感,也使整首诗具有了传神的美感。

二、空间美

刘禹锡在《董氏武陵集纪》中提出了“境生于象外”的诗论,即具有深远艺术境界的作品,不仅为读者呈现了一个真实可感、具体有形的现实之境,还为我们创设了一个存在于想象中,无形、广阔而又深邃的虚无之境。这两种“境”互相融合,就会产生现实空间的延伸感,生出一个放飞想象力的更深邈的境界。虚与实不是完全分割,而是相得益彰,互相表现。恰如陈振濂所述:“构型本身就是一种空间意蕴的、仿佛可视的效果。”[7]有的薛诗善于捕捉生活细节,使诗中之景之物之人富有画面感,带给人身临其境的感受;又有深远的内在蕴藉,带给读者情感触动,令人感受到文字背后难以名状的情绪心境。这就营造了想象的空间,将读者的思维引申到更深远的层次,令读者在其中徜徉体味,使薛诗具有了幽远广阔的空间美。

《风》一诗:

猎蕙微风远,飘弦唳一声。

林梢鸣淅沥,松径夜凄清。

诗人身处林间,嗅见猎蕙的香气却不见花,原来花香随微风弥漫,飘荡得很远,直沁人心脾。诗人抚琴,奏响乐章,突然一时兴起,猛拨琴弦,琴声穿林回荡,反而更显得寂静了。风拂过,林间繁茂枝叶随风交相振动,仿佛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倒与琴声相和。仰首望见挺直的松树下一条幽微小道,不见人。诗人久久凝望,悲凉之情抑制不住在心中席卷而来。这一夜,只有独自抚琴了。

全诗都在“凄清”二字,吐露了诗人的心境。诗虽短短四句,但哀愁之情却绵延不绝。诗中猎蕙、飘弦、林梢和松径不仅是凄清的自然景物,也贯穿着诗人凄凉的情感。读诗毕,会久久沉浸在这“夜晚独自抚琴,孤独凄清”的意味中。反复玩味,整首诗读来好像愈来愈凄凉,诗人情感的感染力量也越来越明显。诗中描绘了许多具体的自然景物,表现了混含花香的微风飘到远处,表现了一声拨弦穿林入耳,而花香、声音具有向外扩散传播的特点,一下子把视角牵引到了山林深处,似乎离主人公很远。而枝叶发出下雨般的摩擦声,无人踏足的幽僻松径又是近处才能感受到的。这里视线由远及近,将视野延伸得较为广阔,这种广阔带来的幽静之感,正与诗人内心的凄凉孤独相切合。这就营造了想象的空间,读来令人仿佛置身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之中,亲自体会到独自抚琴赏景的意味,延伸了现实之境,使诗歌具有空间之美。

《听僧吹芦管》:

晓蝉呜咽暮莺愁,言语殷勤十指头。

罢阅梵书聊一弄,散随金磬泥清秋。

第一句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描写了僧人吹芦管的声音像清晨蝉的呜咽声,又像傍晚夜莺的愁鸣声。僧人十指娴熟地操弄芦管,奏乐技术高超。在阅读梵书之余能这样吹奏芦管,可见寺中生活显得颇为高雅。只听见悠扬清畅的金磬声和悲凉哀戚的芦管声融合,令人留恋这秋天明净爽朗的景色。

全诗以写景为主,诗人的愉悦爽朗之情蕴含在其中。读完全诗,似乎会被诗人内心的畅达所感染,好像进入了诗中那座秋高气爽的庙宇中,感受到了芦管吹奏的乐声和秋天美丽的景色:芦管悠扬的吹奏声如虫鸟忧愁的鸣叫声般飘荡而来,抬头便望见远处一座处于山林之中的幽僻庙宇。阵阵悦耳的芦管声和着颇有节律的金磬声,不断从庙宇中传出,久久在山谷之中回荡。这令人无限遐想的秋景,具有幽远广阔的空间美感。

来看一首诗人真挚温暖的送别诗《送友人》: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第一句化用了《诗经》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只是并非表达对心爱女子的思恋之情。全诗大意为多水之国的湿地之中,一层白霜渐渐覆盖在蒹葭上。月似乎也有了温度,投射下寒白的月光,山水之间一片苍茫。今日一别并不是千里永隔,你走到哪里,我的梦便会跟随你到哪里。李益《写情》诗中“千里佳期一夕休”与李白《长相思》诗中“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都困苦于距离的限制,充满离情别绪,但薛涛诗中却表现了截然不同的乐观心理。[8]

《送友人》一二句描绘了一幅凄寒之景,霜本身就是冰寒的,而在诗中,月这一意象之后紧跟着一个“寒”字,渲染了凄凉感伤的氛围,似乎充盈着不能释怀的沉重伤感与不舍。然而,三四句诗人却宕开一笔,似乎不愿离别太伤感,希望与友人能愉快告别,豁达乐观地指出,这一别并不是永隔,友谊在,陪伴就会一直相随。全诗离别的伤感与积极的宽慰交错,复杂的情感令人感到交通落后的古代离别是十分残酷沉重的,宽慰虽乐观,但更显心酸。这也就使这一首诗具有了绵长的意味,我们能感受到诗人与友人深厚的友谊,和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心理,令人产生长久的心灵触动。这是梦延伸的意味,“梦长”是对友人的宽慰,与前面“蒹葭上结起冰寒的白霜、微弱的月光与昏暗的山野混沌一片”的凄凉萧瑟景象形成了反差,将视野牵引到了友人离去前往的远方,令人展望友人受到诗人的安慰后,内心如何深受鼓舞,如何倍感温暖。诗人不局限于距离上的远近,而是让温暖的情谊联系起即将千里相隔的两颗心,使实境与虚境融合,具有空间上宏大的美感。

《柳絮》一诗: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

第一句通过描述杨花即柳絮随着春风摇曳不定、轻轻飘动,它的轻盈和飘忽的特质营造了一种温婉而动人的意境,春风也不时地撩起路人的衣襟,诗人通过“春风摇荡”和“惹人衣”这两个动作,生动地描绘出柳絮在风中飘舞的景象,同时也营造了一种温婉而动人的氛围。那柳絮本是无情的物体,只能任由风吹,身不由己的向南飞向北飞。与杜甫《旅夜书怀》中的一句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借助自然中的事物自比,杜甫以沙鸥自比,形象地描绘了自己在广阔天地间的渺小和无依,体现了其漂泊无定的心境和无奈之情。

诗中通过“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的描写,展现了春天柳絮漫天飞舞的壮观景象。这里的“轻复微”和“摇荡”展示了柳絮轻盈飘忽、随风飘荡的状态,也暗示了它们在空中飘扬的广阔范围,人来人往,春风吹拂,柳絮在行人的衣襟间飘荡,从而营造出一种空间的广阔感。春风的“摇荡”使得柳絮在空中翻飞,展现了画面里春风吹过、柳絮纷飞的动态美,这种动态的描绘使得整个空间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同时,“惹人衣”的描写,更是将人与自然融为一体,使得空间美更加生动和具体。

三、真实美、自然美

除了动态美、传神美与空间美外,还有部分薛诗表现出突出的真实美和自然美。这些诗大多描写极其寻常的生活场景,不刻意雕章琢句,语言清新脱俗,自然不华丽,从中表现现实生活,表达油然而生的真情实感。著名学者王国维先生曾说:“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9]正是作者善于观察表现平凡生活中的典型场景,自然成诗,使诗歌与现实生活的一般场景相照应,因此字里行间蕴含着深厚的情感,使“理真”或“情真”,诗歌便具有了质朴真实的美。

《送郑眉州》一诗描绘了一位女子目送郑眉州的情形:

雨暗眉山江水流,离人掩袂立高楼。

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

“雨暗”一词为全诗奠定了悲凉低落的情感基调,在天还下着雨的时候,许多人都前来送行。登上高楼的人中,有的在用衣袖拭泪。仪仗队和骑兵整齐排列在田间地头,人山人海,但有一位女子却不同于一般人,独自站在楼头上目送郑眉州。热闹与安静的对比,突出了诗中女子沉着镇定又孤独寂寞的形象。这样的平静,表现出一种坚强,与其他人相比,虽没有强烈的不舍之情,但却更令人心酸。

全诗语言质朴,只描绘了雨天军队在东陌排列,人们前来送别的场景,这样的离别是古代诗歌常有的表现主题,也是生活的常态。在这质朴之中,主人公对即将远行之人的眷恋不舍具有感人的力量,令人为之动容。这是对生活场景的真实描写,诗人自然的叙事,表现了古时离别的典型场景,表现了古人一别也许就是永久的不安心境,人生的悲欢寓于文字之中。全诗凭所见所感自由倾吐,没有华丽的辞藻,具有浑然一体的整体流畅感,因此读来离别愁绪十分突出,让人感受到“情真”“理真”,于是整首诗具有了真实、自然的美感。

《酬杜舍人》一诗:

双鱼底事到侬家,扑手新诗片片霞。

唱到白蘋洲畔曲,芙蓉空老蜀江花。

这首诗风格清丽,表达了诗人对杜舍人的怀念和对自身年老色衰的悲凉无奈之情。全诗表现了诗人收到杜舍人的书信后欣喜万分,急急忙忙打开看,一首首诗都如霞光一样绚丽。当诗人读到其中有关白蘋洲的诗作时,思念之情涌上心头,又想到分别时日之久,不禁感慨年华易逝,自身已青春不再。

诗人对收到书信后联系自身这一经过的描写,表现的是为牵挂之人传来消息而欣喜的人之常情,也是现实生活中人们挽留不住时光、抗拒不了衰老的无计可施。统观全诗,一种黯然神伤、悲哀失落的情感久久缠绕心头。而在这种影响之中,我们看到的是女子对青春的惋惜,这是不可抵挡的自然规律,也是许多人共有的心理,充满了无可奈何。这首诗是生活场景和内心情感的真实呈现,具有贴近生活的真实、自然之美。

《十离诗·鱼离池》一诗展示了一位被情所困的女子形象:

跳跃深池四五秋,常摇朱尾弄纶钩。

无端摆断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游。

这首诗以鱼离开池塘为喻,表达了诗人薛涛因某种原因与韦皋分离后的痛苦和无奈。在诗中,薛涛将自己比作池塘中的鱼,而韦皋则是那个池塘,给予她庇护和温暖。她回忆起与韦皋相处的时光,那时她像鱼一样在池塘中自由自在地跳跃、嬉戏,享受着韦皋给予她的庇护和支持。然而,突然有一天,她“无端摆断芙蓉朵”,这里的“芙蓉朵”象征着美好的事物或情感。由于某种原因,她触犯了韦皋,导致两人分离,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韦皋的庇护下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清澈的池水中欢快地遨游了,她的生活失去了色彩和乐趣。这句诗也暗示了诗人对韦皋的深深眷恋和不舍之情。[10]

整首诗情感真挚,寓意深刻。诗人通过鱼与池塘的比喻,巧妙地把自己的情感融入自然景物之中,自然也染上了诗人悲伤低沉的情感色彩,使得诗歌具有了丰富的内涵和深刻的意蕴。整首诗展现了诗人内心对曾经美好自由生活的向往以及眷恋之情,真实地表现了诗人内心充盈着难以宣泄的无奈伤感之情。

综上,意境深远的诗作往往具有复杂的创作特色,糅合各方面之美以达到相得益彰的境界。但总的来说,各首诗难免会有不同的侧重点,有的重在描绘情景交融的境界,有的重在融合虚境和实境,而有的侧重表现真实自然的人生。意境之美,美在动态、传神,美在空间,也美在真实、自然。薛涛作为唐朝著名女诗人,许多诗歌艺术水平较高。本文主要挖掘薛诗整体之中突出的特点,而不否定各诗中存在其他美。动态美、传神美突出的薛诗,往往先描写景物,表现自然活力的状态,构成生动丰富的意境空间,以此表现动态之美。而在这动态之美中,作者又要过渡到自身,在诗中承载人的精神,使景物又具备一种传神之美。空间美突出的薛诗,既有画面感十足的景物描写,带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又有深远的内在蕴藉,令人感受到文字背后难以名状的情绪心境。这些诗营造了想象的空间,将读者的思维引申到更深远的层次,具有了幽远广阔的空间美。真实美、自然美突出的薛诗,表现平凡生活中的典型场景,自然成诗,使诗歌与现实生活的一般场景相照应,蕴含深厚的情感,具有了质朴真实的美。本文分析了薛诗的三大美学特征,有利于更好地理解和感受薛涛诗歌的艺术魅力,同时对于鉴赏其他诗歌也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参考文献:

[1]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2]《文学理论》编写组.文学理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

[3]汪辉秀.薛涛史话[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21.

[4]张少康.论意境的美学特征[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04).

[5]陈东原.中国妇女生活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6](明)钟惺辑.名媛诗归[M].深圳:庄严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7.

[7]陈振濂.空间诗学导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

[8]王兆鹏.小磨诗坊 离别[M].武汉:崇文书局,2019.

[9]王国维.人间词话[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

[10]江湖夜雨.美人心事美人诗[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21.

作者简介:

耿宁,女,汉族,浙江金华人,浙江农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2021级本科生。

王慧敏,女,汉族,山西大同人,浙江农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2021级本科生。(指导老师:王秋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