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身份 、 伦理选择与女性成长 : 青山七惠《一个人的好天气》的文学伦理学解读
2024-11-22易紫璐刘玮莹
【摘要】青山七惠是日本新生代女性作家,其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叙述了打工女孩知寿的成长历程。从文学伦理学批评的角度来看,知寿具有“上京人”“飞特族”“女性”三重身份。“上京人”的孤独、“飞特族”的不稳定、“女性”的脆弱,使知寿苦于无法建立牢靠的伦理关系而陷入了伦理困境。最终,知寿在与吟子相处的过程中勇敢地做出了伦理选择,实现了经济和情感的独立。知寿在伦理选择中的成长故事不仅映射了日本的非正式雇佣问题,还蕴含着作者鼓励女性独立、追求稳定事业、积极融入社会的女性意识。
【关键词】伦理身份;伦理选择;青山七惠;《一个人的好天气》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44-0036-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44.009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武汉工程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伦理身份、伦理选择与成长:青山七惠小说的文学伦理学解读”(项目编号:CX2023497)的阶段性成果。
青山七惠是日本当代“80后”女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2005年,她的作品《窗灯》获得了第42届日本文艺奖;23岁时(2007年),青山七惠又凭借作品《一个人的好天气》摘得第136届芥川龙之介奖;在这之后,她又以《碎片》一书成为最年轻的川端康成奖获奖者,从此名声大噪。日本平成年代,一批女性作家集中获得芥川奖,为日本文坛增添了新鲜血液,影响着日本文学的潮流与态势。而她们的创作观照世俗关怀,通过日常叙事等的描写,使读者迷恋世俗的同时又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6]。身为这一时期的女性作家,青山七惠擅于用敏锐的眼光观察社会,并将社会现状反映在自己的作品中,描绘出女性在社会中的伦理困境与成长历程。日本学者高树信子认为,《一个人的好天气》是对女性日常生活的细致书写,作者循着四季的变迁书写着主人公自身的成长,很好地描绘了年轻女性在日本社会中的生存境况,说尽了年轻女性的真情实感,道出了当今年轻人的心声[2]。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就业环境日趋恶化,日本年轻人的失业率不断上升,非正规就业群体也不断壮大。前往东京从事临时性工作、没有固定职业的“上京人”和“飞特族”群体便是这一社会背景的缩影[8]。而在这一背景下,《一个人的好天气》中的主人公知寿便是兼具“上京人”与“飞特族”这两种伦理身份的女性代表,在东京这一陌生的伦理环境中,孤独感与不稳定的伦理关系导致她陷入“偷窃癖”的伦理困境,知寿如何在伦理困境中做出伦理选择、获得成长便是本文的研究主题。同时,青山七惠描绘“飞特族”女性的成长也隐含着作者鼓励女性独立、追求稳定事业、积极融入社会的女性意识与女性观。
一、“上京人”的伦理选择与成长
《一个人的好天气》展现了初入社会的年轻女性在孤独、陌生的伦理环境中逐渐独立、成长的过程。小说主人公知寿在高中毕业后放弃了升学,独自一人从老家埼玉县来到东京打工。母亲联系了远房亲戚吟子,让知寿暂时借住在她家,于是,知寿在东京的临时工生涯也由此展开。
《一个人的好天气》由五部分组成,从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再到迎接春天,采用四季回复的时间结构,凸显了主人公知寿的蜕变[9]。同时,《一个人的好天气》在叙事上也表现出了日本传统文学“私小说”体裁的特征[7],将视角聚焦在二十多岁的、没有丰富的社会阅历的“我”和日常的琐碎小事上,这无疑拉近了小说与青年读者之间的距离,从独自上京打工、到与男友恋情的破碎、再到偷窃癖的治愈、找到稳定的工作后走向独立,仿佛自己便是孤身来到异乡生活的主人公。
文学伦理学批评重视在特定的环境中分析文学作品,阐释文学作品中人物的伦理选择过程及其结果,揭示文学作品的价值和现实意义[4]99。在小说的开头“一个雨天,我来到了这个家”[1]6。便暗示了知寿生活的伦理环境的转换,随之而来的便是伦理身份的改变与困境。生活在埼玉县的知寿从小便对东京的生活充满向往,所以,在高中毕业后,知寿不顾母亲的劝阻放弃了升学,独自一人来到东京打工,渴望获得“东京人”这一身份。但来到东京后,知寿也并没有什么抱负或规划,故而无法与这座城市产生连结,作为一个上京打工的“外来者”,对城市并无归属感的知寿只是一名“上京人”。同时,离开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故乡也意味着知寿原有的伦理关系的疏远与崩坏。知寿的母亲送知寿去往东京,在新泻站分别时,知寿因为母亲事无巨细的叮嘱与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心理而有些烦闷,甚至像要“甩掉她”一般离开了,殊不知这正是她与母亲渐行渐远的起点。在文中,初到东京时,知寿并未表现出对故乡——埼玉县的归根意识,甚至有种无所谓何处是故乡的心理,但漂泊在外的游子真的不会对自己的伦理身份与归属产生疑虑吗?于是,很快知寿便发现,自己也无法为获得“上京人”这一伦理身份而喜悦,东京熙熙攘攘,街头的人们行色匆匆,没有人会在意身为“上京人”的她,离乡的孤寂让她感到,“在人群中闭上眼睛,仿佛只有自己变成了透明体,人们不停地从我身体中穿过去”[1]44。后来,母亲去往中国任教,知寿更是认为连结自己与母亲的那根线“噗啪”一声断了,自己所占的分量也将越来越轻[1]195。
作为“上京人”,知寿自然没有自己的稳定住所,她只得暂时寄住在远房亲戚吟子家中。刚开始,二人无话可说,日常相处中弥漫着淡淡的疏离感。但随着知寿意识到自己与故乡、母亲的连结正在逐渐淡薄后,身处异乡的她便把“重新构建稳固的伦理关系”的渴望投射到了远房亲戚吟子的身上。在吟子家中,有间屋子如同佛龛一般,挂满了死去的猫的照片,但吟子并没有给她们起各自的名字,只是统称为“彻罗基”。知寿害怕自己最终也将如同这些死去的猫一般被吟子遗忘。于是,感到孤单寂寞、无人陪伴的知寿做出了“偷窃”吟子随身物件这一反伦理行为。但知寿的“偷窃”有着不同于一般偷窃的特点,她从不盗窃贵重物品,而是选择与她有过交集的人的贴身物件,她把这些东西保存在鞋盒里,偶尔翻看,回忆着小物件的主人曾经与自己的关系,就能让她的内心感到满足[5]。可见,知寿“偷窃”而来的这些“物”便是知寿想要构建稳定的伦理关系这一欲望的映射,正因为欠缺稳定的伦理关系,所以知寿想要在他者身上寻求,而他者又不能完全满足知寿作为主体的欲望,于是知寿将目光投向了他们身边的“物”,这些物品代替了具体的个人,为知寿营造了这些人会一直陪伴自己的幻象。作为独自来到异乡工作的“上京人”,吟子不仅为知寿提供了住所,在日常生活的平淡对话中也能看出吟子对她的关心,知寿便把自己的渴望更多地寄托到了吟子身上,她希望与吟子的伦理关系能够长久稳定,也希望吟子不要像忘记猫的名字一样忘记自己,所以她屡次做出“偷窃”行为以求内心的慰藉。
但吟子与知寿全然不同,她仿佛能包容一切事物,对已经过去的关系,她选择放弃并淡然处之,即使人至暮年也依然精致,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知寿虽然口头对其冷嘲热讽,但内心却很是羡慕吟子为人处世的状态。随着与吟子这位包容的年长者的相处,知寿逐渐意识到,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他人身上、渴望与他人建立牢固的伦理关系来冲淡“上京人”这一伦理身份带来的孤独感是不切实际的。知寿也曾对吟子表达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恐惧,吟子却说世界不分内外,能否适应社会关键要看自己。这也在无意中点醒了知寿,离开了故乡原有的伦理环境,来到东京这一陌生的环境就意味着她已来到“外部”的世界,只是吟子为她提供的临时栖所与情感寄托让知寿把吟子的家宅划分为“内部”的世界[3]。而要真正地融入社会,就必须离开不稳定的、封闭的家宅,不再将建立稳定的伦理关系的渴望依托在他人身上。于是,知寿开始逐渐改变对待那些偷来的小物件的态度,与最开始的沉迷相比,她感觉“那里面的东西在逐年褪色,气味也在消失”[1]117。直到最后,鞋盒里的小物件不再让知寿感到安心和满足。不再执迷于“物”表明了知寿将不再拘泥于过去的伦理关系,也不再将他人当作自己的情感寄托。
最终,知寿做出了“搬出吟子家”这一伦理选择。她下定决心与“偷窃”告别,扔掉了盛满偷来之物的鞋盒,不再执着于与他人建立稳定的伦理关系,而是一个人走向“好天气”。此时的知寿,虽然伦理身份仍是孤独的“上京人”,但她已不再惧怕孤独,而是作为一名情感独立的成年女性真正地融入了社会。
二、“飞特族”的伦理选择与成长
在《一个人的好天气》中,独自来到东京工作的年轻女性知寿有着双重伦理身份:一方面,“上京人”这一伦理身份隐含着知寿伦理环境的变化及工作地点;另一方面,“飞特族”这一伦理身份则体现了知寿工作的不稳定性。2003年,日本官方正式对“飞特族”下了定义,“飞特族”指的是“年龄在15—34岁之间,没有固定职业、从事非全日制临时性工作的年轻人”[8]。《一个人的好天气》发表于2006年,正处于日本的“就业冰河期”,而根据小说中知寿并不固定的工作场所和时间,可以看出知寿也是“飞特族”的一员。如果说知寿做出“搬出吟子家”这一伦理选择对应着她作为女性在情感上的独立,那么知寿选择摆脱“飞特族”这一伦理身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便意味着她在经济方面的独立。在《一个人的好天气》中,作者通过描写知寿在双重伦理身份下做出的伦理选择,描绘了初入社会的年轻女性面临新的生活环境时的心理,揭示了她们在孤独与迷茫中认识自我,最终成长为真正意义上情感独立、经济独立的个体,而这正是青山七惠期待初入社会的年轻女性能够做到的,正如她所言:“只要肯迈出第一步,自然会有出路。”她也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帮助渴望情感独立、经济独立的女性迈出第一步。
知寿来到东京后以打零工为生,“飞特族”这一伦理身份所带来的不稳定性影响了她的恋爱模式,从而使她的人际关系与恋情也充满着迷茫与不确定。因为“飞特族”没有固定工作,知寿来到东京后总是在各个临时工作地辗转,很难与同事建立稳定的伦理关系。摒弃了传统的以结婚为目的的婚恋观,知寿的恋爱关系与工作场所挂钩,正因为“飞特族”不断的工作变更与不稳定的收入来源,知寿的恋情仿佛人生中难以拼凑的残片,她也对频繁更迭的感情感到迷茫,这种迷茫也折射出知寿内心深处对“飞特族”这一伦理身份的困惑与经济独立的渴望。她的第一任男友是高中学长阳平,两人交往两年半,但是从不出去约会,也没吵过架,视彼此的存在如空气。阳平在东京上大学,知寿来到东京后,面临的是伦理环境转换的孤独与迷茫,所以她也将阳平视作自己的情感寄托,仍与他保持着联系。但由于“飞特族”没有固定的栖身之所,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和经济来源,知寿认为“这段感情差不多走到头了。反正迟早要结束的话,就顺其自然吧,用不着自己去主动加快分手”[1]26。通过钟点工派遣公司找到一份宴会女招待的工作后,想象着存折上的数字,渴望早日经济独立的知寿更加懒得去见阳平,果不其然,这段恋情以阳平的出轨而告终。
进入六月,知寿在钟点工派遣公司换了份在车站附近的小卖部卖东西的工作,但在这个阶段,知寿还未意识到孤身上京的她需要的是情感与经济上的独立,而不是与他人牢固的连结。失去阳平的孤独感使知寿迫切地需要感情寄托,于是,顺理成章地,知寿与车站协理员藤田开始了恋爱。此时的知寿经济状况不甚稳定,又渴求稳定的伦理关系,故而更加担心失去男朋友藤田,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像“偷窃”吟子的物件一样,她保留了藤田的烟、钥匙扣、手帕等等贴身物品。但好景不长,因为藤田的变心,二人也分手了,她不愿意让藤田离开,可又不知如何挽留。因为男友的离去,知寿更对自己的情感与经济状况感到不安,她觉得“和其他人的缘分都那么不可靠”,“好像做不到将其他人和自己紧紧地连结在一起”[1]175-176。而在分手后的一段时间,知寿还是会反复凝视和抚摸男友藤田的物品,这些物件充当了知寿与想象中的男友联系的中介,而她仍寄希望于与他人建立牢固的伦理关系。
作为“飞特族”和“上京人”,知寿在东京的生活中时常感到孤单、寂寞,在与男友分手后,这种无人陪伴的心情更甚。吟子早已知晓知寿“偷窃”的怪癖,但却不会随意在道德上做出评价,而是无言地给予了知寿许多陪伴与关心,她对待恋情与社会的态度更是直接影响了知寿。失恋后,知寿试图通过鞋盒里的物件来营造与他人构建了牢固的伦理关系的假象,而吟子却说“回忆不在照片里”;她也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对失恋的知寿表达关切,直到知寿不再需要这些物件来寄托情感,选择搬出吟子家,开始独立生活。而知寿得以搬出吟子家的重要现实基础在于知寿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并决定摆脱“飞特族”这一伦理身份。在知寿治愈“偷窃癖”之后,她辞去了车站小卖部的工作,应聘到池袋的一家净水器公司做事务工作,她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独立生活下去。因为工作认真,所以知寿的上司想要提拔她成为正式员工,她在仔细考虑之后,认为自己作为一名初入社会的女性,确实需要独立的住所与稳定的经济收入,于是选择成为一名正式社员。自此,“飞特族”知寿有了自己的宿舍和社会保障,适应了初入社会的生活,也意味着她实现了经济上的独立,迈出了第一步。
三、青山七惠的女性观及其伦理启示
初到东京时,知寿极度渴望与他人构建稳定的伦理关系、并选择做工作不稳定的“飞特族”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她的家庭环境与情感经历,更在于日本当时的社会现状与其特殊的人生阶段。小说中,知寿高中毕业后就放弃升学,独自来到东京借住在远房亲戚家以打零工为生,虽然知寿是独立个体,但她通过临时派遣公司找工作的经历对于日本的“80后”群体来说却并不陌生。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经济高速发展,创造了“制造业神话”;同时,通过其独特的终身雇佣制,日本企业也基本实现了充分就业。然而,20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的破灭使日本进入了“失落的十年”(1990—1999年)和“再失去的十年”(2000—2009年)。经济不景气使得日本大公司纷纷裁员,日本进入了“就业冰河期”。故而青年就业情况严峻,失业率逐年上升,出现了大量的青年非正规就业群体,包括小时工、临时工、派遣劳动者等。因为找工作困难和失业率升高,日本青年对国家与社会产生了诸多不满,自杀率也位居世界前列[8]。在《一个人的好天气》中也提到,知寿与男友藤田在乘坐特快列车的途中遇到了卧轨自杀事件,知寿和藤田都平静、冷漠地旁观着死亡,这也是日本青年幸福感低下这一社会现实的缩影。经济的长期低迷也使日本青年的就业意识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追求稳定的工作,而是更多地选择通过钟点工派遣公司寻找临时性工作,尽管临时工的报酬比正式员工要低得多,也很难继续发展长期稳定的事业[8]。在小说中,知寿的母亲曾多次劝说知寿不要去东京生活,因为东京的物价、房租都很贵,而知寿的两份临时工——宴会女招待和车站小卖部售货员的薪资水平都不高,工作时间也有较大的不确定性,从事这样的工作是很难在东京过上体面的生活的。而据多方调查统计,日本的正式雇佣员工比非正式雇佣员工的平均工资更高,同时,新毕业大学生的起薪也保持上升趋势,所以知寿的母亲希望知寿能继续读大学,等大学毕业后再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可这也与当时的青年人的就业观相背离[8]。《一个人好天气》创作于2006年,发表于2007年,当时的日本经济仍然一片低迷,在“就业冰河期”的重压之下,许多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会选择成为非正规雇佣劳动者。知寿在文中的经历与日本21世纪初期的社会状况息息相关,孤身来到东京打工的孤独、期待与他人建立紧密的伦理关系的心理、作为“飞特族”对未来的迷茫等心路历程也是初入社会的年轻人所共有的,具有一定的普适性。
纵观青山七惠的小说作品,其中大部分都是围绕女性展开的,描写了许多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女性的生活状态,如《魔法师俱乐部》中的结仁对应的是小学到高中时期的女性;《碎片》中的桐子对应的是大学时代的女性;《一个人的好天气》中的知寿、《窗灯》中的绿藻对应的是初入社会的女性;《温柔的叹息》中的圆、《茧》中的阿舞和希子对应的是成熟的职业女性;《快乐》中的耀子对应的则是处于婚姻中的女性。这些女性处于不同的人生阶段,她们有着不同的伦理身份,面临不同的伦理关系,又在伦理困境中做出了不同的伦理选择。在解决这些问题后,青山七惠笔下的女主人公们也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成长与自我完善,她们有的选择敞开心扉,与自己、与家人和解;有的尝试主动与他人构建稳定的伦理关系,走出封闭的自我;有的则在反思两性关系的过程中选择不再依附男性,实现了女性的自我救赎。在这些成长背后也隐含着女性对于经济、情感独立的追求与向往,体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与发展,同时也寄寓着青山七惠的女性独立观。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创作《一个人的好天气》这部作品时,青山七惠也与她作品中的主人公一样,恰好处于初入社会阶段。2005年,青山七惠的作品《窗灯》获得了日本文艺赏,但是在“就业冰河期”的阴影下,仅靠作家的稿费是无法生存的,所以在毕业后,青山进入了一家旅游公司,一边工作一边写作。获得芥川奖时,她仍是这家公司的普通员工。伍尔夫对于女性作家的生存状况进行了诸多思考,她认为女性进行文学创作所要克服的困难比男性要多,一定的经济基础和独立的创作空间是女性进行文学创作的必备条件。而这一阶段的青山七惠的文学创作正面临着这样的难题,直到2010年,青山七惠辞掉了旅行社的工作,选择以写作为生。可以说《一个人的好天气》中知寿的人生阶段与作者本人所处的人生阶段形成了映射。从作品中,可以看到知寿面对“上京人”和“飞特族”这双重伦理身份产生的孤独与困惑,以及她追求情感独立、经济独立的心路历程,这些成为独立女性的过程中的情绪反映在知寿的工作、恋爱以及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通过初入社会的主人公的种种际遇,我们得以窥见日本年轻女性面临的伦理问题及生活现状。在作品后半部分,知寿最终做出了搬出远房亲戚吟子家、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的伦理选择,搬出吟子家这一选择说明她不再拘泥于与他人的伦理关系,决定独自生活,融入社会,对应的是情感方面的独立;摆脱“飞特族”这一伦理身份,找到稳定的工作这一选择则说明她通过前期两份临时性工作,慢慢适应了初入社会的生活,对应的是经济方面的独立。青山七惠的《一个人的好天气》不仅映射了日本在21世纪初的就业问题,还展现了在“失落时代”中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情感、经济独立的女性形象,同时也寄托了作者对所有年轻女性的期待。
四、结语
《一个人的好天气》中,主人公知寿在高中毕业后选择上京打工,成为一名“飞特族”,随着伦理身份的转换,异乡漂泊的孤独感驱使知寿把自己的情感需求寄托在他人身上,渴望通过与他人的连结来摆脱孤独,但是“飞特族”不稳定的居所与收入导致知寿始终无法与他人构建牢固的伦理关系,自己也陷入了“偷窃癖”的泥淖之中。随着与吟子相处,知寿逐渐意识到世界并无内外之分,开始自己适应并融入社会。通过搬出吟子家和找到稳定工作的伦理选择,知寿实现了情感与经济的独立,迎来了一个人的“好天气”。作为一名善于描绘日本年轻人生存状态的女性作家,青山七惠一直着眼于“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这个主题,通过把握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女主人公细微的成长,从而让读者体味蕴含其中的女性力量。《一个人的好天气》让我们看到了在“失落时代”中,一位初入社会的女性依靠自己的努力融入社会的过程,她的成长也体现了青山七惠渴望年轻女性能依靠自己、独立自强的女性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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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易紫璐,女,汉族,江西宜春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学。
刘玮莹,女,汉族,湖北武汉人,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日本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