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自己做饭
2024-11-21蔡澜
煎蛋没什么大道理,切记看到油生烟,再打蛋进平底镬煎就是。最重要的是要有耐性,慢慢煎。火要小,火一大,蛋就焦了。炭火当然比煤气炉来得好。蛋白四周先开始发出泡泡,此时也不必翻动,让它继续煎下去。
煎到某种程度,就可以取出上碟了。至于什么程度,那你就要试了,一次不行,来两次、三次,直到掌控自己喜欢的生熟程度为止。我常强调,烹饪并非高科技,经验可以让你成功。
喜欢吃荷包蛋的话,等蛋白发泡后将左边翻到右边,或者从上至下,从下到上,都行。蛋黄的熟度凭个人喜好,有的喜欢半生,有的喜欢全熟。
我的炒蛋手艺自小从奶妈处学到,做法是这样的:取两个蛋,先打一个。记得打第二个蛋时用另一个碗,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蛋白和蛋黄混淆不清,即弃,不然会浪费第一个蛋。
开猛火,加猪油入镬。你若用植物油,也随你,只是做出来的炒蛋不那么美味罢了。油热之前,把蛋打匀,加胡椒。不同时做这个步骤的话,一炒就来不及了。
油生烟,即刻把蛋浆倒进去,随手洒几滴鱼露。蛋味很寡,有了鱼露即起复杂的味觉变化。若嫌鱼露腥,可以用盐,但盐要在打匀鸡蛋时下,否则太过花时间,鸡蛋会过熟。味精无用。
这时会有“沙”的一声,不必等熄火,要即刻把镬拿开,用木匙或镬铲搅动蛋,在鸡蛋没有完全硬化之前将其倒入碟中。你如果喜欢硬一点的,就再翻兜几下。鸡蛋在半生不熟的情形下最滑,猛火之下迅速炒好,也是最能把蛋的甜味引出的办法。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吃到一碟完美的炒蛋了。
通常会自己弄几道菜的人,要是不会做炒饭的话,真是该打。炒饭,是烹调菜谱之中最基本的一道,但是要炒一碟能称得上好吃的炒饭,是最难的。什么叫好吃和不好吃呢?看一眼即知。
先把蛋煎熟,再混入饭中的,这已经不及格了,因为把这两种东西分开,炒出来的饭就不够香了。炒饭的最高境界在于炒得蛋包住米粒,呈金黄色。要达到这个效果,先得下油,待热得冒烟,倒入隔夜饭,炒至米粒在镬中跳跃,才打蛋进去。蛋不能事先打好,要整个下,再以镬铲铲之,就能达到蛋包饭的效果,给蛋白包住的呈银,蛋黄包住的呈金。两者混杂,煞是好看。
为什么要用隔夜饭?米粒冷却之后才能分开,刚蒸熟的米饭会黏成一团,不容易粒粒都照顾到。配料应该是冰箱里有什么就用什么,不必苛求。爆香小红葱(广东人叫干葱),已很不错;用洋葱来代替也行,不过要切粒,爆至微焦才甜。
基本上所有的配料都应切粒,颗粒只能比米粒大两三倍,才不喧宾夺主。加上一条切粒腊肠,炒饭即起变化,腊肠是炒饭的最佳拍档。
ac97f0924c8b86ec910b07e14500cd0911f8b9263b004d6f0f86f6b06f05efb4有点虾更好,冷冻的固佳,但新鲜游水虾白灼之后,切粒炒之是正途。绝对不能用养殖的,养殖的虾虾味太逊。金华火腿切粒也是好配料,但先得将它蒸熟。随便加一点儿,就用西洋培根代替,爆脆后放在一边待用。没有这两种,也可用叉烧粒入饭。
年轻人对烧烤乐此不疲,夏日冬天都在野外麇集,把各种肉类烧得半生不熟后吞进肚,即使自己的血液给蚊子吸掉,那也乐融融。
人类学会烹调后,烧烤是第一课,这种方式最为原始。有什么比把食物用火烧烤一下更简单的呢?厨艺进化了,我们才发现原来有盐焗、泥煨、炖、焖、煨、烩、扒、“”、汆、涮、熬、酱、浸、炸、烹、熘、炒、爆、煎、贴、烛、拔丝、琉璃、腊凉、挂霜、拌、炝和腌那么多花样来。
到了日本,人们宁愿吃生的食物,对烧烤,他们叫作“落人烧”。落人就是失败的人,据传,源氏和平家打仗,后者输了,跑进深山躲避,没有烹调用具,只有以最原始的方法烧制肉类为食,这是日本人最初的烧烤。
到了中东,有烤肉串和挂炉各种进一步的烧法。来到中国人手里,就涂上了酱,用枝铁杆叉了肉在炭上烤。后来还发展到明火烤、暗火烤等热辐射方式,更有在低温100摄氏度以下烤制食物的方式,叫作“烘”,或用2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叫作“烘烤”。最高境界,莫过于广东人的叉烧,吃了的人都会竖起拇指称好。
说到底,烧烤炉上的肉,不必用最新鲜柔软的,因为那么烧,也吃不出肉质的好坏。肉多数腌制过,加糖加蒜和各种酱料,就能把劣质或冰冻已久的肉烧得香喷喷。
举个例子,韩国人吃的肉,以烧烤居多。最初是用一个像龟背的铜器制作的,铜器四周有道槽,把腌制过的牛肉就那么在龟背锅上一放,不用去动它,让烧熟的肉汁流进槽中,用根扁平的汤匙舀起来淋在饭上,送肉来吃。
韩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后,就发明了一个平底的火炉,把上等肉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往上摆着烧,这么吃虽然比大块牛扒文明,但肉到底是没经过腌制的,味道反而没有便宜的肉好。
同样是串烧,南洋人的“沙嗲”就更有文化,主要是肉切得细,又有特别的酱料腌制,烤起来易熟又容易吃进口,如果肉切得太大块的话,水平就低了。东南亚一带,做得最好的是马来西亚,高级起来,还削尖香茅来当签,以增加香味。蘸的沙嗲酱也大有影响,酱不行,就甭吃了。
中国新疆的羊肉串与沙嗲异曲同工,在肉上撒了孜然粉,吃不惯的人会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爱吃的人却没有孜然粉不行。
在野外吃烧烤,我最欣赏的是南斯拉夫人做的。他们遇上节日,就宰一只羊,制作之前先堆上一堆稻草,把羊摆在铁架上。铁架的两端安装了风车,可以随风翻转。稻草生的火极细,慢慢烤,能烤个一整天。等太阳下山,农夫劳作完毕就把羊抬回家,将羊斩成一块块的,一手抓羊,一手抓一整个洋葱,蘸了盐,就那么啃起来,真是天下美味也。
(摘自 人民邮电出版社《煮个面,等糖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