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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背景下新型村落共同体的构建机制与治理创新

2024-11-02王晟聪孟薇

湖北农业科学 2024年10期

摘要:随着乡村振兴的实施,资本力量以多种形式在乡土社会迅猛发展,传统的村落共同体逐渐式微。研究发现村落共同体的共同联结、文化认同和公共空间等要素都在市场经济的催化下呈现出剧烈的变革,继而构建出新型村落共同体。新型村落共同体具备的生产内聚和精神内聚两个机制有效维护共同体的有机性,形成了共同体的整体秩序与活力。村落共同体治理模式的创新则体现在商业元素融入日常村务管理,从生产在场转向治理在场和多元参与的协商共治三个方面。

关键词:村落共同体;乡村振兴;构建;治理

中图分类号:D422.6;F3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39-8114(2024)10-0251-06

DOI:10.14088/j.cnki.issn0439-8114.2024.10.042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Abstract: With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the capital power developed rapidly in various forms in the rural society, and the traditional village community gradually declined. The study showed that the elements of village community such as common connection, cultural identity and public space had undergone drastic changes under the catalyst of market economy, and then a new village community had been built. The two mechanisms of production cohesion and spiritual cohesion of the new village community effectively maintained the organic nature of the community and formed the overall order and vitality of the community. The innovation of rural community governance mode was reflected in three aspects: integrating commercial elements into daily village management, shifting from the presence of production to the presence of governance and consultation and co-governance with diverse participation.

Key words: village community; rural revitalization; construction; governance

村落是农业社会中共同生产、生活的人群所建构的地理空间,是兼具自然、经济、社会特征的地域综合体,也是国家基层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村落在乡村振兴的浪潮中迎来了新一轮的分化和整合,新型的村落共同体正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全国各地。塑造新型村落共同体绝不是对传统村落共同体的简单恢复,而是要以共同体理念为思想纲领,发掘、整合农村社会的潜在治理资源,提高村民对国家、社会的自发认同感和政治参与度,形成多方合力来推动乡村的全面振兴。本研究以南京市一个城郊村落的变迁历程为考察目标,总结乡村振兴背景下新型村落共同体的构建机制,探索现代化的治理路径,以期为其他地区村落的建设工作提供经验性的参考。

1 乡村振兴背景下的村落共同体

乡村振兴的实施使得村落的人口结构、生产模式、社会组织和价值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大量的青壮年涌入城市和市场,城市资本通过财政扶持、产业入驻和务工反哺等多种方式汇入农村,使得农村的经济模式、组织结构和村民生活由单一走向复合,农村社会也拥有了曾经所不具备的资源和功能。与此同时,现代治理范式和村民传统观念之间的张力尚未彻底消弭,曾经的村落共同体随着村落边界的淡化而逐渐瓦解,维持乡土社会稳定的传统秩序日渐式微。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了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重大任务,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坚持城乡融合发展,畅通城乡要素流动。这既表明国家对乡村振兴的历史进程有了更完备的认识,也符合中国式现代化在农村社会的破题逻辑——在结合地方社会现状的前提下塑造新型村落共同体是中国完善乡村基层治理体系、公共服务体系和公共价值体系的应然力量。以共同体的进路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和谐社会,既是乡村振兴战略的必经之路,也是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动力。

1.1 村落共同体的概念

乡土中国的基层社区单位是聚族而居的村落[1]。学界对于“村落共同体”的研究动力来源于斐迪南·滕尼斯所坚持的“共同体是一种持久而真实的共同生活”,他将共同体描述为一种建立在自然情感基础上的社会联系,这种社会联系来源于人的本能、习惯和共同记忆,可以表现为地缘联合体、亲缘联合体和精神联合体等基本形态[2]。随着共同体理论的进一步发展,共同体被学界广泛认定为由一定的地理边界、文化认同和紧密的交往关系所构成的有机群体[3],而农村是这类共同体的蓬勃发展地。日本学者平野义太郎[4]通过研究以庙会为代表的民间组织,率先将“共同体”的模型引入到农村社会的研究之中。他指出,中国的“村落共同体”是以家族邻保的连带互助形式进行农业劳作为基础, 以生命的协同和整体的亲和为表现[5]。欧美学者则认为中国并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村落共同体,分别提出了“以基层集镇为中心的乡村市场共同体”[6]、“乡村宗族共同体”[7]和 “国家政权渗透下的乡村文化网络”[8]等经典论断。21世纪以来,村落共同体的理念逐渐成为国内学者的研究热点。贺雪峰[9]结合“差序格局”概念和相关田野经验,率先将滕尼斯的共同体理论进行了本土演绎:一个完整的村落共同体有自然、社会和文化等三大边界,具备一定的价值生产能力。文军等[10]以这一本土构想为基础,进一步阐释中国农村是以价值生产为目标、以农业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为基础的地域共同体,着重突出了村落的价值生产功能。曹军锋[11]分析了当下村落发展显现出的经济基础脆弱、村民基础分化和文化基础式微等症结,揭示构建村落共同体既是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依托,也是乡村全面振兴的关键所在。

总体来说,村落共同体是村民基于共同的文化传统、风俗习惯、价值目标,以一定的社会关系为纽带,以满足个体需求为取向而结成的一种守望相助的社会状态。这样的共同体既受外在力量的干预,也受传统文化、村落生产等内生因素的影响。在乡村振兴战略的驱动下,中国的村落正向着特色化和专一化不断转型。结合村落的现实发展状况,因地制宜地构建村落共同体模型,既是构建农村地区基层治理体系的当务之急,也是中国式现代化农村建设的应然之义。

1.2 村落的市场化

市场下乡是新时代中国农村社会发生深刻巨变的表现,也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路径。具体来说,市场下乡进一步解放了村落的生产力,中国部分村落已经形成了以乡镇企业、工商合作社为主的非农经济结构,其非农产值在村落总产值中占据绝对优势。并且,持续扩张的乡镇市场重组了村落的经济结构,农村社会也发生了相应的再组织——小农经济的传统结构被打破,田地、屋舍等生产资料被赋予了现代意义上的商品属性,可以被流转和开发[12]。工商业的发展还改变了村民的生产生活方式,从事传统农业的村民逐渐转型成为合作社员工、商铺老板等,也习惯从市场上购买各类产品和生活服务来替代原先自给自足的生活。村落的市场化是城乡融合的产物,村落中的农业生产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正在被现代商业活动所取代,村落的社会结构与村民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剧烈的变革F6ohkIAHPXX59hLBLC/X0Ijcs77L44iEhBOKTSw6dqE=,具有了城市社区的部分属性。

新型村落共同体是中国城镇化进程中增量地域社会的构造模式,是新时期实现县域融合发展的重要载体。合理利用村落市场发展的契机,不仅可以让农村地区的基层治理结构更加完善,也能使农村发展更加贴合现代社会的需求。

2 L村概况

L村位于南京市江宁区,为江南丘陵地貌,四季气候温润,是高速公路和省道的连接片区。村落建设占地10 hm2,农林面积18 hm2,农户承包的茶园共16.67 hm2,沿村落外围环绕分布。L村由本地的两支生产队合并而成,这两支生产队先前分别从事茶叶种植和水稻种植,在历史上并无联系,队际交往生疏。两支生产队由于80年代初期生产关系和行政区划的变革而被强制解散,后合并成L村。L村的村民至今仍以家庭为基本的生产生活单位,现有村民43户,户籍人口126人,常住人口186人,曾经两支生产队内的村民家庭以及外来家庭之间互不熟识,熟人社会的特征并不显著。

2013年,L村在某国资文旅公司的主导下进行资源整合和旅游开发,以茶文化旅游为发展重心,陆续建造了茶文化风情街、茶叶博物馆和生态民宿群等商业设施,村落现有茶叶种植、旅游度假、文化娱乐和农产品销售等多项产业。2019年,L村成为了首批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2020年,L村入选了首批江苏省传统村落。

3 新型村落共同体的要素特征

新型村落共同体形态并未完全脱离平野义太郎的村落共同体定义,是基于中国村落发展现状的现代化衍生,其核心功能是价值的循环。传统的村落共同体以一定的地域空间为基础,内部的村民通过地缘或血缘的纽带相互联系,在日常的生产生活中相互协同、紧密联系,形成了较强的凝聚力与内生力。具体而言,村落共同体具备社会联系、文化认同和公共空间等三大要素。新型村落共同体同样具备这三类基本要素,但随着村民生产模式的变革和市场经济的参与,这些要素呈现出了新的特征,如图1所示。

3.1 社会关系的转化

埃米尔·涂尔干[13]认为社会变迁为新型共同体的生成提供了一种机遇:社会分工的持续发展会改变社会团结的形式,即共同体内部从机械团结转型到有机团结。机械团结下的村落共同体通过共有的情感、亲族血缘和宗教信仰等作为内部整合与联系村民的纽带,而随着村落商业的开发,传统边界的消失与频繁的人口流通也使得村民之间的人际关系摆脱血缘与地缘的限制,机械团结不再能满足村落共同体发展的需要。2013年实行旅游开发以来,L村当地村民和外来租户在村中开办了50余户农家乐,村中人员构成日益复杂。在村两委的牵头下,村中从事餐饮业的村民建立了农家乐餐饮委员会,通过协会自治来规范经营秩序,统一服务标准。另外,为进一步提升村落的资源竞争力,从事茶叶种植的19户村民以自家田亩入股,缔结成立茶叶合作社,并且以优化生产为目标,增进彼此在种植技术、销售渠道等领域的合作。新型村落共同体建立在职业分工和村民异质性的基础上,以价值生产为导向,以业缘关系为纽带,遵守相应的法律道德和市场规范,对村民的社会生活、经济活动实现有效整合和有机连结。

3.2 文化认同的重塑

在农耕社会,村民的文化认同建立在共同的地域环境、生产形态和宗族信仰之上,村民们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了以“礼法”为核心的乡土伦理。伴随着都市资本与城市文化的渗透,市场化村落的生产方式和人口构成相较于传统村落而言产生了剧烈变革:在共同体内部,村民之间的市场竞争和职业分化导致对传统规范的认同感式微。但是,不同职业、不同层级的村民在共同体中依然存在一致的文化认同,即利益生产,而村落的稳定运转是村民实现利益生产的根本保障。L村以公共利益的最大化为出发点,建立更切合村落商品经济发展的村规村约和“三补一助”的奖惩制度,并延伸至村民认同和村落秩序的各方面,通过商品经济的利益链来连接村民的集体认同,形成商业背景下的利益共同体。

另一方面,民俗文化是村民集体记忆和精神意涵的重要载体,旅游业的发展促进了村落对于自身乡风民俗的挖掘和精神文化的寻根。考虑到深厚的茶文化底蕴,L村的旅游建设以茶文化为核心,着重还原与展示茶文化有关的文化遗产,重点修缮村中的大茶馆、炒茶坊等传统建筑,同时建造茶文化博物馆,建立了村落文化的专属资料库,积极支持采茶舞、跑旱船等传统民俗仪式的回归。传统建筑和民俗仪式重塑了村民对L村的历史记忆,巩固了村落共同体的文化认同。在新型村落共同体内,由市场经济生成的利益认同并不会直接替代传统的共同信仰,而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呈现出彼此互补、融合的复杂局面。

3.3 公共空间的构建

传统村落的公共空间很大程度上由地理边界决定。村落的空间分布和相对原始的交通系统限制了村民活动的社会空间。在封闭式的共同体结构中,各家庭具有较高的同构性,村民之间形成了较为紧密的生产生活联系,互相协助生产劳作,集体参与礼俗活动。交通技术和网络通讯的发展彻底改变了地理空间对于村民社会交际与日常活动的限制,村民的生产方式日趋多样,活动范围日益扩张,信息来源持续增加。L村率先开展网上商城、公众号、视频号等媒体矩阵的建设,通过网络来延续共同体的空间边界:L村的村两委以微信为媒体平台,建立村民群、协会群,并在公众号和广播站每天发布日常村务、天气预警和旅游动态等信息,注重线上社区公共性、开放性和社群性的营造。新媒体时代的到来,使公共空间的概念发生了质的突破:村民无论是否在场,都能及时了解村落的动态,并实现“线上”“线下”的跨域交流。另外,L村网上商城和共享图书馆的建立,既扩大了农产品的销路,也使村落和世界实现了信息的共享,让地方知识成为了世界知识的一部分。

新型村落共同体不仅为村民提供传统意义上的实体空间,同时将网络空间纳入公共空间的概念范畴之中,以满足村民日益增长的物质与精神需求,让村民实现“离村不离场”,适应现代社会双重空间下的村民沟通和信息交换。与此对应的是,村民生活空间的公私分界不再清晰,生活模式与人际关系逐渐立体化、开放化。

4 新型村落共同体的内聚机制

共同体的核心功能在于资源的有效内循环,村民既是资源的生产者,也是资源的交换者和最终受益者。新型村落共同体的内聚机制可以维护共同体的有机性,使共同体的各单元彼此关联,形成共同体的整体秩序与活力。随着村落功能的不断完善,村落共同体可以分为基层生产共同体和基层社会共同体2个功能单元,分别对应内聚机制中的生产内聚和精神内聚2个维度。

4.1 生产内聚

生产内聚旨在提升村落共同体的价值生产力,将村民、土地、资本等各类生产要素进行整合,并在领导单位的组织下实现资源的内循环。L村的脱贫过程充分体现了生产内聚的优势:村两委成立了物业公司和扶贫专项基金会,将经过简单培训的贫困户纳入公司,成为了景区的安保员与清洁员,为他们提供技术程度不高的就业岗位与用工机会,使他们在劳动生产的同时获得相应的收入。扶贫专项基金会的资金则由政府拨款和村民捐献2个渠道募集,村两委收购贫困农户家中富余农产品,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卖给村中农家乐经营户,再将差价通过现金或等价折算等方式补助给经营户。此举不仅激发贫困户的生产潜能,也提升了经营户的影响力。扶贫专项基金还可以作为讲师补贴,为失业村民提供非遗运营、农家乐服务及茶叶种植等项目的培训,而培训师资都是本村的从业者。在生产内聚机制的作用下,村中的6位建档贫困户在一年内实现完全摘帽。生产内聚机制在村落共同体内形成了简单的市场供需关系,提高了内部资源流动的效率,在优化村落经济结构的同时让ebSp4y33aaXp8CfBAMT51g==更多群体享受到生产红利。

4.2 精神内聚

精神内聚旨在给予村民一个向内的生活面向,营造共同体的文化生态,让村民获得本土感、集体感和价值感。村落的精神资源可以细分为历史感和当地感2个维度,前者是村民集体记忆和共同精神的凝聚基础,后者则激发了村民的主体意识[14]。L村注重传统文化和乡风文明的建设,村两委结合景区的业态优势,组织村民成立民间艺术团,在村内外积极开展地方民俗和民间艺术的展演。村民通过民俗、艺术等载体来具化实践村落的集体记忆[15],从个体的亲身实践到集体参与,进而潜移默化地进入集体欢腾的状态,自然而然地形成精神上的内聚[16]。L村以家庭为单位,围绕“小家和大家”的主题记录每个家庭的口述史,结合地方志整理成反映村落变迁的历史材料,在实体与网络2个平台进行公开宣传。村民D表示:“我们老一辈的农民不会写字,自己的很多经历也没人知道,挺遗憾的。现在村里专门派人帮我们整理这些口头资料,感觉自己也能留下些生动的文字历史让后辈看到,活得也像个样子”。通过追溯共同体的历史根脉,使村民感受到村落对其本体价值的尊重,提升村民的主体意识和对共同体的认可度,在传统和现代的交融中实现精神的内聚和村落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5 村落共同体的治理创新

村落市场的发展加剧了农村地区的人员流通与资源交流,村落内部的多个群体在生产和贸易中持续建构着复杂的社会关系,逐渐聚合成新型村落共同体。在此基础上,村落治理的对象、理念和村民参与度等方面展现出新的面貌,村落共同体的治理出现了转型与创新。

5.1 商业元素融入日常村务管理

传统的村落共同体治理模式单一,村干部主要负责日常村务的管理,调节村民矛盾,协调农业生产,配合政府开展各类活动等。商业的发展使村落内部的经济模式和社会结构发生了转变。一部分村落被赋予了景区、市场等多重属性,游客和商户也成为了新的治理对象。因此,旅游景区的规划、村落市场的经营以及商业活动的设计等传统村落共同体不具有的治理内容都被纳入到日常村务中,继而推动村落治理理念的转变。

L村以物业公司为抓手,将商业管理置入村落治理和发展决策的核心地位,包括招商引资、利益协调、景区管理和质量监督等多个方面。2020年,该村党总支与江宁美丽乡村开发公司支部委员会进行了共建,互派党建联络员长期入驻支部,推动村企组织共建和品牌共创,分享企业运营经验。此外,L村在坚持生态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上,积极扩大市场的边界,将商业和旅游资源辐射周边村落,打造片区化的农村经济联合体。

5.2 从生产在场转向治理在场

村落共同体的治理作为与村民利益相关的社会运动,村民理应成为积极性最高的一方。但在治理实践中,村民对于治理体系的建设普遍采取冷漠的态度应对,很多村落出现了“村民缺位”的现象。其原因大致有二:一是“小农意识局限性”导致的主动缺位,他们对眼前的经济利益更感兴趣;二是村民自身经济实力不足,缺乏组织性导致的被动缺位。村落商业的发展为提升村民的参与度提供了新的契机——公共利益的实现正在成为基层社会治理的核心议题,激发了各治理主体参与治理的积极性。

L村从生计的角度介入与组织村民群体之中,组织村民进行“农家乐协会”和“茶叶合作社的发展”等主题讨论,和村民达成了“村落的稳定运转保障了行业经济发展”的共识。凭借这一共识,村两委统筹市场规范与村务治理的交集诚信问题,在全村推行家庭诚信积分制度。诚信积分将成为家庭评先评优、奖励帮扶、宣传报道的重要依据。L村以此作为治理范本,相继在农村道路建设、生态环境改造等公共事件的动员上侧重宣传村民的切身利益,受到了村民积极的响应与支持。这类举措拉近了村民对于治理体系这一宏观概念的切身感知,继而形成村落共同体内部紧密的利益联结。

5.3 多元参与的协商共治

传统村落文化的复杂性及社会生态的整体性决定了营造其良性的政治生态需要多个主体协同治理形成一股合力。将地方社团和民间组织纳入治理主体的范畴之中,以进一步激励村民对村落公共事务的主体性与参与性,逐步形成由党政部门主导,多元协商的村落共同体的治理格局,实现法治和德治在组织体系上的契合。

L村在治理体系的建设过程中注重吸纳多方力量,包括党政机关、商业协会、地方乡贤、社工组织等,定期在村中举办“法律讲堂” “安全讲座” “茶香夜话”等活动,邀请村民代表、基层干部、文化学者和地方企业等作为嘉宾,让村民与其面对面沟通,方便村民了解上级意愿与决策思路,同时帮助党政部门和投资方切实了解村落内部的真实情况,做出合理布局,实现村落政治治理上的良性互动和双赢局面。

6 小结

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以来,各地积极推动村落共同体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结合村落的资源禀赋、地理区位等特征都寻找到了各自的现代化发展路径。对L村而言,在共同体成员高度异质性的基础上,通过村落市场的联系作用,村民间开始产生利益互动;在村两委、驻村社工的整合下,村民们积极参与村落公共事务,村民的公民意识得到提升;在民俗仪式的激活下,村民共同的情感需求得以满足;在数字乡村的赋能下,村落的公共空间得以进一步激活。可以欣喜地看到,曾经面临原子化危机的村落社会被整合起来了,并逐渐形成了一个有机联结村民社会生活、经济活动的新型村落共同体。

市场的植入改变了传统共同体的各大要素与运行机制,赋予了村落共同体新的特征,这是基于社会变迁背景下的时代转型,而不是“村落的终结”。村落共同体的社会联系、文化认同和公共空间等构成要素依旧存在,但由于人际关系的变化和新利益关系的出现,要素的内涵有了相应的更替:基于市场活动所形成的业缘关系成为村落共同体内部的连接模式,继而形成了现代意义上的有机团结;基于现代文明而形成的“共同利益+共同信仰”的复合型认同替代了传统村落的集体信仰;基于数字乡村打造的“实体空间+网络空间”的公共空间替代了传统村落的空间的形式。而共同体资源内聚的机制在新的时代场域下同样发挥出了生产内聚和精神内聚这两个特征功能,进一步解放了村落的价值生产和资源循环能力,继而推动乡村振兴。村落经济模式的变化同样引发了治理重心的转移,需要基层部门因地制宜地完善村落治理体系,完成治理模式的本土化创新。市场经济作为现代文明的象征,在融入乡土社会的过程中会触碰到如生产模式转型、农商利益冲突、传统观念更新等各类矛盾,需要由村两委组成的领导核心在利益主导的市场逻辑和礼法主导的乡土逻辑之间达成一定的契合,以维持村落的可持续发展。传统村落共同体的治理侧重于调解村民矛盾和内部秩序的维持,而市场经济带来的人员流动与村落发展重心的变化,使市场秩序逐渐走向村落秩序的中心区域,并聚合成以资源循环为核心的新型村落共同体。

中国的农村社会正处于关键转型期,对外开放程度不断提高、城乡经济关联日益紧密,社会治理面临层出不穷的新情况、新挑战。只有在守住乡土根脉的同时,响应时代号召不断激发村落的内生活力,才能让村民在生产生活中重新找到本体性的认同感和安全感。并且,通过构建新型村落共同体的方式来减弱农村衰落的持续性风险,实现乡村振兴,这无疑是一个有效和稳妥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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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4-03

基金项目:江苏省决策咨询研究基地项目(21SSL075);江苏警官学院科学研究项目(2020SJYZS03)

作者简介:王晟聪(1997-),男,江苏常州人,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国家安全学,(电话)025-89680769(电子信箱)wangshengcong1997@126.com;通信作者,孟 薇(1987-),女(蒙古族),内蒙古赤峰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公共政策研究,(电话)17895027172(电子信箱)m.r.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