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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的远方值得你翻山越岭(组诗)

2024-10-31横行胭脂

阳光 2024年10期

在呼伦贝尔

在呼伦贝尔,我吹过六级大风

看见呼伦湖被大风掀起的湖水

遥向天际流的青碧色,汹涌翻滚

那一刻,呼伦湖大于任何湖,也大于海

我触摸过呼伦湖的水

初夏的冰凉,那是北方的质感

有一天早晨,我走向一座小山头

风声吞没了草地和牛羊

天边还有隐约的星光

呼伦贝尔,以辽阔的风声陪伴我

想到这一生,我都长在风中

忽有莫名的情绪化作静静的泪水

在风中的人们,甘苦自知

在风中的岁月,有过暴雨加身,也有过群星照耀

翻山越岭去看一棵银杏树

时间是有体积的

银杏树的秋天是有体积的

你还记得那棵银杏树么

你拍给我看的那棵银杏树

在华北平原上,它生长了一千年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并不知道一棵远方之树的树龄

它只在某年秋天出现在我视野

之后,它以诗的模样

一次一次走进我心里

银杏树本来就是诗意的

并非我刻意拔高它

那棵树在一座学府的红墙内,陪伴你那么多年

我当然也不知道你是否注视过它

你只是用一个无意的镜头滑过它

你也许当天,想告诉我天气、气象、平常的一天

或者什么也不想描述

但这棵银杏树是神奇的

它对于一个远方的人产生了召唤力

于是,年复一年

有人记下它

苇子湾的黄昏

落日可以点亮湖水

落日也可以跳进湖水

芦苇站在湖边

等风吹来,低头望向湖水

落日穿行在一湾苇子中

苇子湾在光芒中复活

即使凛冬肃杀

苇子湾的湖水依然暖暖的

每一棵苇子也暖暖的

只要有落日

苇子湾的黄昏就是生动的

必须有苇子

苇子湾的落日才显得更为深情

我的朋友住在苇子湾

我与朋友多年不曾联系

他曾向往长安的月亮

而我向往苇子湾的黄昏

失去联系的人或许永远不会再联系

苇子湾的黄昏不管人事更迭

它只管用湖水拴住落日的心

只管用落日拴住苇子的灵魂

汨罗江风雨

一场风雨,让江天杳远

时间扑朔迷离,于凄冷中增加了百倍重力

晚岸钟声已落,沙洲渔火未起

一条江水裹挟着时间的记忆

让每一位岸边人成为楚国的孤魂

权力只能流放一具狭窄的肉身

而他住进江水宽阔的魂魄

峨冠博带,香草佩衣

他把身体里的大海掏出来

那是震古烁今的《楚辞》

他把生活输掉的那一部分,炼成金子

来此谒访者,滂沱大雨中

得以见到最好的星辰

青弋江的早晨

六点钟,雾气刚要收起,又快速降下

江面又被锁住了

暗灰色的纱蒙住了整个江面

半个时辰后,太阳在上空隐隐现现

暗灰色的纱逐渐变为奶白色

且质地比之前更轻柔

似乎随便用手抓住一匹,就可披在身上

一条水雾像线条一样漫过来

漫过桥上几个正在拍照的游客

继续向更远的江面漫过去

仿佛一尾鱼衔着丝线往前奔去了

轻纱越来越透亮了,纱质中增添了闪烁的光斑

江面不再是一片混沌,由近及远地清晰起来

青绿色的江水把细密的波纹送向远处

鱼儿光滑的背脊在水面一闪

又投入水中,水声和缓的音阶

突然被一个高音冲撞了一下……

青弋江的早晨,时间是一面细致的镜子

我是镜子里那个略微拘谨的人,站在桥上看流水

横穿江面的电线上,一只麻雀如君王

看雾,看江,看我

桃花潭畔的沉思

推窗即河流,而我有些忧伤

太美的地方易使人生出伤感

作为一个诗人,伤感是美的附加物

无非是物与我,时间与我

无非是我的被动性

无非是潭水千年,我只有朝暮和瞬息

今天我想到词语的匮乏,词语不能描述的外在、内在

词语欠了我一个涌动的渡口

此刻,我的彼岸是皖南的云、江流、石路

是桃花潭的荷、青叶、流水

横行胭脂:陕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鲁迅文学院新时代诗歌高研班学员,作品见于《小说选刊》《人民文学》《诗刊》《小说月报》《北京文学》《青年文学》等刊物。获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柳青文学奖、西安市骨干艺术家奖等奖励。曾参加《诗刊》社第25届青春诗会。入选陕西省百优作家计划。诗集《这一刻美而坚韧》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有小说被改编成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