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永州八记”的文学价值及遗址的勘定与重构

2024-10-31张凯帆杨新花杨玉娟

青年文学家 2024年30期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河东人,唐代著名文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创作的“永州八记”是山水游记散文的翘楚,在中国山水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故“永州八记”遗址的考定就显得特别重要。目前,国内外学者对“永州八记”遗址多有考订,其中影响较大的有翟满桂和蔡自新的《柳宗元“永州八记”新考》、吕国康的《“永州八记”“八愚”遗址及其他》等,另外,何书置、刘继源、龙震球、陈雁谷等学者也多有论述,但不少遗址仍存在异议。本文在论述柳宗元“永州八记”在中国山水文学史上地位的基础上,以柳宗元原典为根本,以山川为经纬,以方位词为切入口,经过实地考察,重新勘定了“永州八记”富有争议性的遗址,同时对重构“永州八记”遗址提出初步设想。

一、“永州八记”与中国山水文学

柳宗元善于写景,“永州八记”如诗如画,柳宗元以熟练的笔法来描绘他在永州所见之景。从艺术手法来看,“永州八记”具有如下特征:

第一,移步换景,交代游踪。在“永州八记”中,柳宗元按照一路上所见之景的先后顺序进行排列,通过移步换景,交代游行路线。在《始得西山宴游记》中,柳宗元坐于法华寺西亭,动身前往西山,下一篇从西山继续前行到达下一个景点钴鉧潭,然后由钴鉧潭往西到达西小丘,再由西小丘西行百二十步到达小石潭。可见,“永州八记”的前四记都是围绕愚溪附近的山水展开。中间三记则开辟了一条新线路,以袁家渴为中心,最后写《小石城山记》。“永州八记”将原本八个独立的景点连成一条线,将这八景构成了一幅山水画。

第二,巧用修辞,形象描绘。例如,《钴鉧潭记》中的“啮其涯”,“啮”字运用拟人生动展现出溪水之急,还让读者感受到溪水侵蚀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小石潭记》中的“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运用比喻写出了溪流的曲折,“皆若空游无所依”写出了潭水的澄澈;《始得西山宴游记》中的“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运用对比写出了西山的奇特。

第三,布局严谨,句式工整。例如,《始得西山宴游记》整篇文章都是围绕这个“始”来安排,开端始得西山,最后以“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做结;全篇以“始”贯穿始终,结构严密,这不仅仅是始见西山,而是柳宗元开始深入挖掘永州之美。再如,《小石潭记》中的“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句式整齐,读来朗朗上口。

第四,情感孤寂,内心悲愤。柳宗元擅长由物及己,在《钴鉧潭西小丘记》中,柳宗元发出感慨:“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表达他对这座小丘被嫌弃的怜惜,同时也道出他被贬而无“知音”的悲愤。《小石潭记》中写道:“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这是柳宗元内心的孤寂,也是他内心的向往,再生动的景色到底也会归为幽静,而这也是“永州八记”中蕴含的一丝禅意。

“永州八记”不仅是柳宗元的代表作之一,还是山水文学的里程碑,可与《水经注》和《徐霞客游记》比肩。柳宗元受南北朝山水文和《水经注》的影响,在“八记”的创作中融入了自己的情感,不仅勾勒出永州之景,也把自己的怀才不遇、高洁品质放进作品之中。可见其对前朝山水文学的继承性发展。“永州八记”对后世山水文学发展影响深远。“永州八记”多处为后世描绘山水的文人所借鉴,如姚鼐《观披雪瀑记》就把瀑布流入石潭奋而再起写作“蛇折雷奔,乃至平地”。他们引用“八记”,可见“八记”文字之美,受到历代山水文学家的认可。“永州八记”是柳宗元在吸收前朝山水文学的基础上,结合个人身世遭遇,写出的具有个人风格,并影响后世的山水佳作。

二、“永州八记”遗址的重新勘定

“永州八记”是著名的山水散文,也是永州市零陵区文旅重要资源,其文化遗址历来受到重视。总体看来,前四记遗址存在争议,后四记位置明确。本小组通过翻阅大量史实资料、人物传记、地理方志,经过认真推敲、演示,主要对前四记遗址进行重新考定。

一是西山。关于西山文化遗址,徐霞客、何书置、刘继源、吕国康、翟满桂等学者以为是珍珠岭,龙震球、陈雁谷等学者以为是娘子岭,易三接、吕恩湛、宗稷辰等学者以为是潇水之西包括珍珠岭、娘子岭的系列山头。据柳宗元在《始得西山宴游记》中记载:“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望西山,始指异之。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可知西山为特指,在法华寺西对面,靠近染溪(愚溪)。《袁家渴记》记载:“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可知西山在愚溪溪口西行不远之处,则娘子岭、珍珠岭都存在可能性,但绝对不是潇水之西包括珍珠岭、娘子岭的系列山头。《钴鉧潭记》写道:“钴鉧潭在西山西。”则柳宗元必然是站在钴鉧潭潭边环视四周给钴鉧潭定位,其所视必然为西山之较高峰。钴鉧潭在柳子街120号附近是可以确定的(参考下文“钴鉧潭”考),则钴鉧潭在珍珠岭东南方向,与柳宗元的描述基本相反;在钴鉧潭南岸观娘子岭,可以说钴鉧潭在娘子岭西北方向,基本与柳宗元描写方向相符,可知娘子岭当为柳宗元笔下的西山。今娘子岭在零陵古城建设中部分遭到破坏,已难以见其原始面貌。

二是钴鉧潭。关于《钴鉧潭记》中钴鉧潭的遗址,我们在翻阅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也是有诸多的观点,大致分为两派:其一,以龙震球、赵民伊为主的学者认为钴鉧潭在今愚溪溪壁有“钴鉧潭”题刻处。然而徐霞客见到“钴鉧潭”刻字,却不赞成此处就是“钴鉧潭”原址。在《钴鉧潭记》中,柳宗元写道:“钴鉧潭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流沫成轮,然后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亩余,有树环焉,有泉悬焉。”这一段溪流两岸奇石稀少,溪道狭窄,两岸峭壁,不适合游历,按唐代1亩相当于今天0.81亩左右算,此处水域面积远小于8亩,两岸石壁夹溪也不足以构成“潭”。其二,是张绪伯、翟满桂、吕国康等学者提出的钴鉧潭在柳子街120号旁的溪中。《袁家渴记》中写道:“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钴鉧潭。”结合我们小组的实地探索,柳子街120号处,怪石嶙峋,水域宽广,有泉水注入其中,为愚溪风景最佳处,且西小丘、小石潭均在其西,与柳文描述完全吻合,遗址方位确定无疑。

三是西小丘。据柳宗元《钴鉧潭西小丘记》:“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又载“丘之小不能一亩”,基于上述西小丘的描述,唐代1步相当于现今1.5米左右,从钴鉧潭潭口收窄处也即柳子街129号向西25步(约40米),为废弃水电站所在地,其处水流湍急,适合建鱼梁,则必为钴鉧潭西小丘无疑。由于水电站建于石基之上,当即西小丘所在地。

四是小石潭。柳宗元《小石潭记》写道:“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又载“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就其方位而言,只有在柳子街尽头近愚溪拐弯处,才符合“小丘西行”“潭西南而望”的方位描述。那究竟是在接近拐弯处的“钴鉧潭”石刻旁,还是在拐弯后现今“西小丘遗址处”呢?今从水电站往钴鉧潭石刻处,仅67步(约101米),远不达柳宗元所描述的120步(约180米)。从钴鉧潭石刻沿愚溪前行53步,约80米处,正为现今所标注的“西小丘遗址”处,其下有潭,略小于钴鉧潭,与《小石潭》描述“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相符,此处河床以石为底,在某种程度上依然保持着原貌。如果再加上从钴鉧潭至西小丘的25步(约40米),则从钴鉧潭至小石潭大概145步(约218米),这一距离也正好是从愚溪拐弯处至柳子街120号处的距离。

“永州八记”中的“袁家渴”“石渠”“石涧”“小石城山”遗址,当今学者争议不大。袁家渴位于南津渡电站坝址所在地,与柳宗元在《袁家渴记》中所载“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渴上与南馆高嶂合,下与百家濑合”相符;石渠,位于朝阳乡沙沟湾小区的田峒中,与柳宗元在文中所载“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桥其上”相符;石涧,位于诸葛庙村,石涧是一条沟渠,最后流入潇水,与柳宗元在文中记载“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民又桥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由渴而来者,先石渠,后石涧”相符;小石城山位于零陵芝山寺旁,与柳宗元在文中所载“自西山道口径北,逾黄茅岭而下,有二道……其一少北而东,不过四十丈,土断而川分,有积石横当其垠”相符。前人之考述详备,在此不再赘述。

三、“永州八记”遗址的重构设想

结合“永州八记”文本,现经实地勘察,对“永州八记”的遗址重构问题,暂且提出以下三点设想:

第一,尽量恢复遗址原貌。特别是“永州八记”中的前四记,地处零陵古城之内,具有极大的旅游开发价值。钴鉧潭、西小丘、小石潭及八愚遗址,均分布在柳子街愚溪拐弯处至柳子街120号这一段,愚溪、愚泉、愚沟、愚丘(西小丘)、愚池、愚堂、愚岛、愚亭、小石潭、钴鉧潭,这些遗址分布密集,具有极大开发价值。如能恢复这些遗址,必然极大提升零陵古城文化旅游的品位。在重构过程中,愚溪北岸为柳子街民居,且已成为文化古迹,不大可能进行改建。但其石基上建有亭子,可命其为“愚亭”;亭旁尚有泉流下,可命其为“愚泉”。愚溪南岸从柳子街120至愚溪拐弯处,尚有不少空余之地,可考虑重建西小丘、愚岛等其他遗迹,如以西山为娘子岭,开发南岸愚溪也具有一定合理性。

第二,合理规划旅游路线。就实际情况看,可以以西山(娘子岭)为始开发两条“八记”遗址旅游路线。其中一条遗址线路为:从西山出发,先有“钴鉧潭”,再“潭西二十五步”为西小丘,然后“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得小石潭之景,最后从柳子街尽头穿过市中心医院,下台阶北行约400米,可至小石城山。这是以西山为始的第一条线路。可在沿途修建道路指向标,分别指示“西山—钴鉧潭—钴鉧潭西小丘—小石潭—小石城山”路线。另一条遗址线路为:从西山出发,沿萍阳南路南行至旭日路,再由旭日路至袁家渴路,得石涧遗址;然后沿袁家渴路继续前行至南津渡水电站附近,可得石渠、袁家渴遗址。可以设置“西山(娘子岭)—石涧—石渠—袁家渴”的道路指向标。将“八记”遗址串联既能让游客在游览时由“一”知“八”,又能让其对于柳宗元“八记之情”感触愈深,品味余韵愈久。

第三,明确标识遗址位置。目前,虽然对于“永州八记”遗址都竖牌表示,有的甚至把柳子文章刻于石上,但就目前表示的地理位置而言,钴鉧潭、西小丘、小石潭、西山的标注均存在错误,这导致游客在阅读文本时不能身临其境感受文字的魅力,这需要重新对这些遗址进行考定,拆除标识错误的指示牌,还遗址以真实面貌。另外,百度、高德等地图软件中对于“永州八记”的遗址标记也模糊不清,只查询出西山公园、小石城山、小石潭等三处,除小石城山外,其他遗址标注均存在问题,对于钴鉧潭、西小丘、袁家渴、石涧、石渠等几处遗址无法查询。应该在地图软件中明确标示出“永州八记”的各处遗址。在一个出游高度依赖地图的年代,在地图上标识遗址所在地无疑会降低慕名而来的游客寻找遗址的难度,同时也可将“永州八记”的遗址深扎在游客的记忆深处。

“永州八记”是柳宗元的代表作,在中国山水文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对于挖掘极具个性而又极为普通的山水自然之美起到了开拓性作用。柳宗元留下的“永州八记”相关的遗迹是永州地方文化的优秀遗产,是永州文化旅游的灵魂,因此恢复和重构“永州八记”文化遗址具有重要价值,是目前永州文化旅游亟须解决的问题。

(指导老师:肖献军)

本文系2023年湖南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零陵文旅背景下‘永州八记’遗址的勘定与重构”(项目编号:S202310551029)的研究成果;2023年湖南省高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永州地方文化与中国古代文学课程体系重构研究”(项目编号:HNJG-2022-1057)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