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知行观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内在相通的三维审视

结合的前提是彼此契合，结合不是硬凑在一起的。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源不同，但彼此存在高度的契合性。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价值理念相通、实践品格相合的文化特质，作为“第二个结合”理论联系实际的重要现实根基和逻辑前提，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进程中已得到普遍认同。对儒家知行观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结合点的系统审视，不仅关系到中华文化实践哲学的丰富思想与价值实现，而且关系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中国话语构建与表达，关系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发展与淬炼升华。秉持纵深性挖掘、系统性把握的原则审视儒家知行观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何处相通”，在生成、方法和价值三维度理解两种实践观“何以实践、如何实践、为何实践”是重要破解线索。

一、生成维度：缘起对“现实的人”生存与发展基本需求的满足

马克思主义实践观与儒家知行观各具独特的生成色彩，在时间逻辑、历史地域、社会样态、形成过程等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而两种实践观源起于“现实的人”，及其生存发展需要是隐藏在此表象背后的真正实质。

马克思、恩格斯在唯物史观探索时期指出唯物史观的前提是“现实的人”，从“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实践角度出发，对唯物史观的理论起点作出了准确判断：这些人是现实的人，是他们的活动和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的活动所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就此而论，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就是“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作为人的首要活动的“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劳动，承载着两个层面的任务。一方面，“现实的人”通过劳动实践来保障自身基本生存活动。马克思和恩格斯认识到，第一个历史活动是生产满足这种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在生产力极端低下的原始社会，人在劳动实践中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也正是通过劳动实践维持自身的生存活动，并逐步形成以当时生产力水平和生产关系性质为基础的不同发展阶段的社会形态。另一方面，“现实的人”通过实践活动实现自身发展。马克思认为“现实的个人”在历史关系中会由于已经得到满足的生存需要、满足需要的活动和为满足需要而使用的工具，产生更新的更高层次的需要。人在不断满足更新更高的需要中实现自身发展，由低级需要到高级需要、由单一需要到全面需要、由自我需要到群体需要的满足只有借助实践活动才可以实现。

儒家知行观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发源，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与民族特征，在中华文明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具有重要价值意义，是熔铸中华民族血脉基因的理论底蕴。“仁”即“人”的思想内核是传统儒家思想的理论基础，承载着“人学”观念向社会辐射，形成了体系化的儒学思想。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的起源视角一致，儒家知行观是以入世情怀为中轴线，从“现实的人”的关怀中发展起来的，与前者的不同之处是，后者的“现实的人”非“客观的人本身”，而是“客观的自己”“客观存在的儒者”。“责任担当”与“进取精神”是传统儒家知行观起源的两个重要维度。一方面，儒家所崇尚的“责任担当”回答了“因何知行”的问题。从自我定位的角度剖析，儒者首先对于自身“与自我、与他人、与家国社会、与自然”的关系作出明确考量，认识到儒家学者须积极承担一切与自身发展完善相关的责任。另一方面，儒家学者同时推崇的“进取精神”回答了“以何知行”的问题，关系到儒家学者在因“责任驱使”而知行的进程中，是否可以完成责任目标。从这一角度足见儒家不仅能够认识到积极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责任义务，而且清醒感知须以顽强精神为重要依托。

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和儒家知行观在生成维度的相通性显而易见，前者关涉于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现实的人”的基本生存和生活的延续，后者着眼于“现实的人”的责任关切与精神支撑，两者的生成均可归结为源起于“现实的人”的生存要求与高阶发展。

二、方法维度：秉持着“认识与实践”辩证统一哲学理念的贯彻

人是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和儒家知行观发源的核心主题，将人的存在与发展作为实践逻辑起点，亦不可缺少与之相适应的方法论。马克思主义与传统儒家正是以各自的实践方法论为基础，不断为认识和改变现实社会作出尝试。马克思主义实践观与传统儒家知行观虽在理论形式上有着显著差异，但其哲学理路与思维方法在认识与实践的关系上存在契合。

马克思在深入探寻原始社会中的人的物质生产实践对于人类生存与发展的重要地位的基础上，开始关注到人的认识与实践的关系，结合辩证法的思想，逐渐形成对于人的认识与实践的相互关系的认识，构建了基于“物质第一性”“认识第二性”条件下的科学的实践方法论。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方法主要集中于四个方面：第一，人的认识在实践中产生。人类在对客观世界的改造活动中，会逐步产生对于客观事物发展规律的初步认识。第二，实践使得人的认识不断发展。人在持续进行的实践活动中，一方面会以初步形成的认识指导实践，另一方面会获得更全面、更深刻的认识资料，向着符合客观规律的真理性认识发展。第三，实践活动是不断发展主观认识的最终目的。由于存在更高层次的需求对人的实践活动的驱使，人们需要在改造世界的维度走向自由王国，这一过程需要以真理性认识为重要支撑。第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由于认识是否真理是主观范畴，根据真理是主观认识与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相符合为特点来看，实践不仅可以使得认识持续向高阶发展，更是检验认识是否真理的核心标准。

儒家知行观在方法论层面包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的“知行合一”和“不偏不倚、无过不及”的“中庸之道”，衍生出“在行中知”“在知中行”“中和知中”“行中用中”等一系列知行思想，但归根到底还是围绕认识与实践的关系进行逻辑展开。儒家知行观“知行合一”的角度主要阐发了“知”的方法和“知”的目的。在方法层面回答了如何“知”的问题。儒家认为人的认识会经历“不知”和“非全知”的阶段，“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表达了即使不在“真知”阶段，可通过汲取利于“行”的品质并结合自我反省，内化为自我认知价值。另外，人即使通过上述方法未做到“全知”，通过边“行”边“知”、重复“知行”的方法以达“真知真行”也是可取的思路，鲜明体现了人的认识从实践中形成，并在实践中不断向高级阶段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原理。另外，在目的层面回答了如何“用知”的问题。“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体现了以“知”的内容去约束和指导实践行为，完成成功实践活动的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中认识是实践的目的相契合。在此可见，儒家“知行合一”虽并未直接提及事物发展过程与真理性认识相符合的检验问题，但蕴含在“中庸之道”的哲学思想之中，认为人的实践活动有一内在尺度，即决定实践活动正确与否的“中”点或平衡点。“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这是关于不同的问题具有不同实践原则的表述，体现了“过”与“不及”辩证关系。

三、价值维度：塑造了“人、社会、自然”和谐发展的共生形态

实践是“现实的人”的有目的的活动。马克思主义实践观与儒家知行观的价值目标，并不单指某一实践活动的完成，而是通过实践来实现人类远景的表达。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理想与儒家“内圣外王”之道虽然在理论内容与形式上表现不同，但均是以塑造“人、社会、自然”和谐发展的共生形态为价值目标。

根据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客观的实践活动是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历史发展的最终趋势和必然结果只能是共产主义和人的解放。儒家“内圣外王”之道与马克思主义实践理想的相通之处主要表现在四个角度：其一是人与人本身的共生。“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儒家学者将不断提升自身修养以至“君子”人格作为毕生追求，塑造了“克己”“慎独”等自我修养的思想。这种“内部”的“思想斗争lBwivnM3svykSqFpgZ9xPA==”能够有效消除不自知的或违背“自我修养提升”原则的错误思想，夯实了儒家人与人本身共生追求的现实基础。其二是人与他人的共生。在儒家思想视域中，人的交往关系并非单指物质交往关系，更侧重于与人交往的处世态度。儒家学者认为，凡为人，都要注重对他人素质教化，不仅是授人“谋生之才”，更要授其“立世之德”。其三是人与社会的共生。传统社会对于社会内容的认识主要在家国领域，儒家“家国天下”的情怀是从个体到自然的渗透。可以说，积极实践是儒家学者期盼家国和睦，实现人与社会和谐共生的重要诉求。其四是人与自然的共生。“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儒者表达了天、地、人是同一整体的存在的观点，表达出人若失责于自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自我生存的认识。儒家知行观的价值追求主要体现在塑造“人、社会、自然”和谐发展的共生形态，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在社会发展层面通过消灭私有制和实现共产主义的最终理想，在形式上不同，但目标一致，二者有着共同的价值追求。

四、结语

探究马克思主义与儒家实践观“何以相合”“何处相合”是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重要命题。通过在生成维度、方法维度、价值维度对传统儒家与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的比较分析，可知儒家知行观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虽理论形式不同，但均是缘起于“现实的人”生存与发展的基本需求、秉持着“认识与实践”辩证统一的哲学理念、塑造了“人、社会、自然”和谐发展的共生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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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项目】《优秀传统文化“两创”视域下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的构建研究》山东省青少年教育科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课题（23SCT097）。

（作者王宾系山东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21级硕士研究生，王海波系山东中医药大学讲师）

责任编辑/陈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