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风云(长篇小说连载)
2024-10-28赵玉娣
十一、部落
冬天的小山上没有人去溜达,皑皑白雪在松树的点缀下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景象。钟启明带着白露来到小山,积雪很厚,白露在积雪里留下自己的脚印,无比兴奋。白色的大衣,红色的帽子围脖,青春是红色的,像燃烧的火焰,朝气蓬勃,充满无尽地希望。钟启明心里这样想着就用相机捕捉着她的身影,留下一张张珍贵的照片,其实,他不经意之间还干了一件事,那就是用相机对准山下的集团部落拍摄照片,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白露疑惑道:“什么声音?”
钟启明道:“管它呢。”
白露拨开树枝朝远处看着,她问道:“日本人?他们在挖什么?”
钟启明招呼她往高处走去,道:“来,白露,你站到高处,我给你拍几张。”
他在高处朝山上给白露拍了几张,又交换位置,朝山下拍了好多张,他能清楚地看到日本工事的炮楼、大门、战壕的图片。
白露歪着头看着他,道:“我说钟先生,你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完,她朝山下一棵树走去,钟启明拍着她身后的工事大门口处。一辆轿车停在了门口,川崎一郎从车上下来,他调整着相机的焦距,清晰地能看到川崎一郎的面部。
白露朝工事望着,道:“看来是来了当官的,这些日本人在荒郊野外弄这么几个围墙是干什么用的?”
钟启明道:“不知道,但是肯定没有好事,野心家野心大着呢。”
东树林后营有几栋草房,上面用稻草苫房顶,那是孙九的游击队营地,草房里边靠北墙是一溜的大炕,炕边有个铁皮炉子,炉子上有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水壶,一张简易的大桌子靠南放着,板凳也必不可少,那是游击队员吃饭的地方。今天早上是大家换新棉衣的日子,孙大力和张军是前哨的人,趁空来换衣服。
张军拽了拽自己的衣角,道:“大力哥,你看我穿这身衣服合适不?”
孙大力还穿着旧的棉袄,抬头仔细看他,道:“你这也是鸟枪换炮就是不一样了,精神多了。”
张军道:“哼!这小鬼子的衣服就是给咱准备的。”
孙大力吓唬他,道:“你可小心呢,穿上他们的衣服小心小鬼子找你要。”说完,他就跑了,张军在后边喊道:“你给我站住,我说你咋不穿呢,感情你是害怕了,熊包。”
木刻楞里,孙九和马震庭在看着队员们换上了新衣服。
马震庭道:“这小鬼子还真有好东西,有了上次截的这些个棉衣,我们的战士不用挨冻了。”
孙九道:“我看呢以后咱们缺啥上小鬼子那取就行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孙九道:“对了,长官,自从上次咱们截了小鬼子的军列以后,周边的老百姓听说了纷纷把家里的青壮年送到这里,要求参加游击队打鬼子,要不这些人补充到你的队伍里去?”
马震庭道:“人家是冲着你游击队来的,你就收下,不用给我,奶奶个熊的,总有一天,让小鬼子滚出中国。”
正说着,孙大力进来了,后面张军还押着一个戴着头套的人,这人双手被捆在身后。
孙九问道:“怎么回事?”
孙大力道:“叔,这人鬼鬼祟祟地,说是串亲戚迷了路,我看着他可疑,就把他捆回来来了。”
马震庭上去一把扯下那人的头套,一束强光照在钟启明的脸上,刺的他睁不开眼,半天才缓过劲来,慢慢地睁开眼睛。
孙九一看,乐了,道:“是你,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你怎么来了?”
钟启明道:“我要是再不来,日本人已经把战壕都快挖到你的驻地来了,你还不知道,等哪一天你被人家端了老窝还蒙在鼓里呢。”
孙九朝孙大力喊道:“快解开绳子,你们回前哨吧。这没你们的事了。”
三人坐定,钟启明使劲闭了闭眼,缓解疲劳,说道:“你这里可真不好找,我几乎地毯式搜索,溜了好大一片林子,才摸到前哨。”
大炮给三人端上来水,钟启明喝了一口,道:“日本人修的工事,我都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挺长的一趟房子,只有一个门。”
马震庭道:“哪啊?”
孙九道:“就是出城不远,原来好像是老百姓囤菜的地窖?”
钟启明道:“是老百姓囤菜的地方,但是这个长方形的房子挺大,能囤菜?”
马震庭道:“囤菜?囤人?囤物?都不好说,建这种集团部落囤菜有点小题大做。”
钟启明疑惑道:“集团部落?”
孙九皱眉,道:“他们是不是把一个一个的地窖挖开了间隔,连起来了?这帮小鬼子又鼓捣什么名堂?”
马震庭道:“走,咱们看看去。”
街上人潮涌动,一群学生夹杂在人群中。曹丙辰边走边给人们发着宣传报纸,后面的肖洪洋也忙个不停,不一会儿,就有学生打起了横幅标语,上书: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学生越聚越多。
曹丙辰带头喊道:“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人群也跟着振臂高呼。
肖洪洋喊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人群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日本警备司令部窗前,听见喊声的川崎一郎和井上林义朝外望着。
川崎一郎道:“井上君,这些是什么人?”
井上林义道:“是一些学生,听说马震庭在海城,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援助马震庭的。”
川崎一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小声挤出几个字:“马震庭,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传令,驱散学生,全城戒严,搜捕马震庭和……赤——色——分——子。”
井上林义立正,喊道:“哈衣!”
川崎一郎阴险一笑,道:“慢着,不是有个新上任的维持会会长吗?让他去。”
井上林义道:“将军阁下想的真周到。”
川崎一郎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窦靖南也很聪明,他也不是独自来,他把汉奸郭景山和他的自卫军带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黑衣黑裤的打手。他爬上高处,郭景山递给他一个大喇叭。
窦靖南对着人群,喊道:“同学们!同学们!我是这里的维持会会长,同学们,你们正值青春年少,不要涉足政治,马上回到自己的校园中去,拿起书本安心读书,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曹丙辰怒道:“回到校园?哪里还有我们的校园?家都要丢了还读书有什么用?”
窦靖南喊道:“同学们!你们多好的年纪,不要听少部分人的煽动,回到校园努力读书,将来会有你们崭露头脚的舞台。”
肖洪洋喊道:“只要日本人滚出中国我们就回到学校中去。”
群情激奋,喊道:“滚出中国!滚出中国!”
曹丙辰拿出传单朝看热闹的人们散去,人们捡起来看,有的人还加入到游行队伍里,窦靖南朝郭景山挥手,郭景山带着他的自卫队冲进游行队伍,冲散游行的学生,有的学生被冲倒了,旁边的学生冲上去,拉起来,有的学生拿起街边的木棍朝自卫军打去,自卫军手里的电棍抽到学生身上,街上人声嘈杂,场面一度恶化。
肖洪洋被一个自卫队队员一顿猛烈的电棍击打,晕了过去,曹丙辰跑过来,拿着垃圾桶倒扣在自卫军头上,给他来了一顿拳打脚踢。他趁自卫军还没爬起来,背起肖洪洋就跑。
拐角处,曹丙辰正碰上从街上拎着东西往回走的大炮。曹丙辰求着大炮帮帮他,眼看警察局葛西明带着人,乘坐的卡车停在了不远处,大炮话也不说,把他俩拉上了车,几个人坐着马车来到了前哨,正巧马震庭、孙九和钟启明都在。
孙九远远看着来了个学生,就问大炮+:“在哪里弄来个学生娃?”
大炮一摸头,道:“今天他们游行,我在路上捡的,听说长官抗日的事,特地从南京赶过来要投奔长官。”
马震庭擦完枪,别进腰里,站起来,问道:“你听说过我?”
曹丙辰道:“您的威名已经在全国各地传开了,我们敬仰您,我们也想参军,打鬼子。”
马震庭掏出枪,扔给他,道:“你也想参军,好啊,你会用这个吗?”
曹丙辰慢慢地拿起枪,正反面仔细看,抬起手,瞄准着窗外。
马震庭笑道:“哼!保险没开,你连枪都不会用怎么打鬼子?”
曹丙辰急道:“我可以学。”
马震庭道:“今年多大了?”
曹丙辰低声道:“十……六。”
马震庭道:“好,我给你个差事,你先干着,干的好呢,以后就有你打鬼子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曹Fz5nhErTQQQxOIAaNe70CZNmT2izObftLIbtcZ9ZMY0=丙辰高兴,道:“真的?好,好。”
马震庭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说道:“你把学生组织起来,组成一个学生班,你就任班长吧,给你配一个教官,先学习战略战术,枪械用法,你看怎么样?”
曹丙辰点头,道:“好啊,长官,那太好了。”
马震庭对着韩副官说道:“韩副官,你先把他带下去吧。”
钟启明道:“这个办法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以后说不定就是日本人强劲的对手。”
孙九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到一边,钟启明掏出一张大纸,铺到桌子上,几个人凑到一起研究起来。
图上,四个长方形的集团部落图标,每个部落四角设有炮楼,四周壕沟长宽高标注着数字,大门的位置清晰可见。
孙大力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水放到旁边。
钟启明指着道路,说道:“这里是公路的尽头,也就是说,集团部落这里只能从西边一条道路进来,按照原路返回,这是唯一的交通方式,门口是一片空场,围墙有两米高,上面有铁丝网,四角有炮楼,有士兵轮班警戒,大门口有士兵把守,要想进入部落里唯一的通道就是大门。”
孙九皱着眉头思考着,说道:“这么个地方难道会用来囤菜?”
马震庭果断,道:“不可能,行军打仗储存粮食蔬菜都不会选这么远的地方,运输不方便。”
钟启明点头,表示同意。
马震庭抽着烟,盯着图,过了一会儿,道:“先别动它,我们再观察观察,弄清楚了再研究对策。”
就在他们几个研究着的时候,日本人的军车在城里已经开始抓人了。
王大烟下了班去街上溜达,来到烟馆门口,他就走不动,站在那里看着门口,老半天,打定主意刚抬起一只脚往里走,被走过来的两个日本兵架着胳膊像拎大鹅一样扔到了军车上,他想跑,哪里跑得了,军车上有日本兵手里端着枪把守。一个平民家里,老太太领着她的女儿正在和面,这个女孩大概十八九的样子,穿着红色偏襟棉袄,脸色红润白皙,倒也好看,“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几个日本兵进屋,老太太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闺女,女孩在她身后紧拽着老人的衣角,哆嗦着。
日本兵喊道:“统统地,死啦死啦地。”
不容老太太说话,几个日本兵上去就拉着她和她闺女,朝外走去,老太太挣扎着,喊道:“你们干什么?”
日本兵横道:“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拿着枪托朝她头砸了两下,立刻血从她头上留出来。
女孩哭喊着:“娘……娘……”
另一家的院子里,两个日本兵手里各拎着两只鸡,哈哈狂笑着,仓房门大开着,地上还残留着米粒,棒子面的痕迹……
大清早,山丘上,李光军拿着望远镜看着集团部落的门口。
日本兵列队,驱赶着人们朝集团部落里走去。人群中有的人抱着孩子,有的人搀扶着老人,有的年轻人手里提着包裹……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趔趄几步摔倒在地上,人群立刻停了下来,一个日本兵上前挥动着鞭子朝老人身上抽去,“啪啪啪”几鞭子响起来,老人蜷缩成一团,王大烟在人群里看见了,他想冲过去,被一个中年人拽住了,人群集中起来挡在老人前面。
日本兵吼道:“你们要干什么?”说着他举起枪,朝天放了两枪。
一个年轻人背起老人,人群在日本兵的驱赶下又开始朝门口移动。
孙九放下望远镜,恨恨道:“这帮狗日的,居然能用集团部落装人,拿咱们中国人不当人。”
二号集团部落里挤满了人,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脸色凝重。花儿和狗儿是一对小夫妻,花儿依偎在狗儿怀里哆嗦着,狗儿轻轻地安慰着她。王大烟蹲坐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乱画着。墙角刚才摔倒的那个老人,中年人给他端了一碗水,喂着他,老人翕动着嘴唇,道:“日……本……人,猪狗……不如。”
老人看着中年人,目光又移到王大烟身上,中年人道:“老人家,您先歇会儿,我去给您找点吃的。”
中年人用脚碰碰王大烟,示意他过去托着老人的头颈。
人们坐的坐,站的站,就是没人说话。
火车站的宿舍里,钟启明和陈凡参加完入党仪式,两人高兴极了。正筹划着怎么做宣传工作,林大哥进来了,慌里慌张道:“石师傅……石师傅……他……”
陈凡扳过他的肩膀,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林大哥缓了缓,道:“就在下午,我们两个去买药,在街上,我们发现被人跟踪了,于是我们两个商量分开走,相约在东头土路汇合,可是我等他半天也没见他影子,等我回去找他,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钟启明道:“那跟你的人呢?”
林大哥道:“我就三拐两拐的把他甩掉了。”
钟启明急道:“那你前几天有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你们。”
林大哥想了想,道:“前几天好像也有。”
钟启明道:“能断定是什么人吗?”
林大哥努力回忆着,说道:“好像腿脚挺敏捷,不像是汉奸。”
钟启明道:“坏了,一定是日本人故意放你们出来,想让你们钓鱼,可是……不对……不对……”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十二、突袭
顾东已经放寒假了,他有更多的时间印传单和小本子。东屋里的麻将声停止了,他都没注意,直到顾文山站在他面前,他才抬起头。
顾东道:“爹,您回来了。”
顾文山看着他,说道:“你大哥顾大风来了。”
顾东道:“我大哥来了?好,我马上去你屋里。”
顾大风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有一只眼睛看人的时候有些瑕疵,上身短衣打扮,下身穿着宽松的裤子,一双老布棉鞋,顾文山把炕上的烟笸箩推到他面前,他自己卷了一颗烟。
顾文山道:“你说这小日本鬼子来了,这城里就没消停过。”
顾大风点燃了烟,道:“叔,我看呢这小鬼子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你说他们那么远把武器都运到咱们的地界上,不捞点好处能说轻易地就走了吗?”
顾东进来了。
顾文山叹口气,顾妈妈给他们三个端了茶。
顾东道:“大哥来了,我三伯父、伯母最近可好?”
顾大风道:“都挺好,我没事过来坐坐,只是天冷,路还挺滑,他们不便出门。”
顾东道:“大哥,最近你那边还算安静吧?”
顾大风吐口烟圈,道:“土匪活动挺频繁呢,离咱不远的李家庄前天晚上就有土匪抢了好几户人家的过年的年货,有的把仓房门撬开了,猪肉、冻白菜一点没留。”
顾文山气愤道:“这些个土匪,放着小鬼子不打,专欺负老百姓,唉!”
顾东道:“我可听说他们村不是有大排队吗?”
顾大风吐了一口烟沫,道:“大排队都是老百姓组成的队伍,你还别说还真用上了,天快亮的时候,大排队出去巡逻,还真碰上土匪了,带队的是个矮个子,挺矬的,这矬人也算捡了一条命,土匪开枪,没打中头里个,把后面高个子的给打死了。”
顾妈妈道:“你说人家矬子,关键的时候还真捡了条命。”
顾东点头,道:“各有各的好处,大哥,你的山林队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是不是挺忙的?”
顾大风喝口水,道:“你也知道,山林队就那百十来号人,是专门给咱自己家看林护院的。越到这时候越闲不着。”
顾东往顾大风身边挪了挪,道:“大哥,你说能不能把咱们的山林队和大排队改编成一支抗日队伍,可以一同打鬼子。”
顾文山一拍炕面,道:“好啊,我看行。”他自己卷了一颗烟。
顾大风迟疑着,道:“这个……”
顾东站起来,道:“大哥,现在小鬼子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我们中国人就要为国家和民EeS+7+sBfVOuI/R0MWecOEAwc8Tt+moiNGV6KnQlasU=族做点事,决不能坐以待毙,把东北的大好河山拱手让给日本人,不能看着国破家亡啊!”
顾文山只是点头。
顾大风想了一想,一下子站起来,道:“我虽没读过书,可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誓死不做亡国奴!”
顾东竖起大拇指,道:“大哥,你是好样的!”
顾大风又道:“只是着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这样吧,改天我们两个一同去见我爹,这么大的事,也得争得他老人家的同意。”
顾东激动道:“好,大哥办事比我想的周到多了。”
冬天的夜伸手不见五指,雪虐风饕,风刮着树枝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好像山在颤抖,飞鸟走兽无影无踪,这样的天气人们都躲进了屋子里避寒。山路上一阵马蹄声响起来,听上去那么错落有致,谁的队伍在这样的天气里急行,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过了很久,山下日本人新建起来的集团部落传出来枪炮声,“咣咣咣”“哒哒哒”声音传出很远,马震庭带着他的部队奇袭日本兵。只见他的队伍集中在敌人三、四两个部落,机枪朝门口的士兵猛一阵扫射,瞬间门口的士兵东倒西歪,他的人刚靠近了门口,被里面冲出来的日本兵的火力压住了,一颗手雷朝鬼子飞过去,“轰”的一声,里面没了动静,门口的士兵飞奔进去,一号、二号部落的鬼子兵开始朝三、四号部落冲过来增援,马震庭带着士兵封锁住他们的路口,机枪吐着火舌朝鬼子兵射去,子弹带着仇恨喷射出去,鬼子兵被紧紧压在了通往三、四号部落的路口。
孙九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擦着枪,门被撞开了。
孙大力上气不接下气,道:“叔……叔,山下打起来了,长官的队伍下山了。”
孙九大喊一声:“不好,一定是和敌人交上火了,快,叫人,跟我走。”
山路上又一支队伍在黑夜里风驰电掣,朝山下冲去。
敌人的子弹密集得很,三号、四号部落里的士兵在门口就被敌人压制住了,动弹不得。
孙九的队伍飞快地移动过来,他在马上,掏出枪朝敌人射击,只见鬼子兵趴在地上哆嗦几下就不动了,游击队员的枪虽不好,但弹不虚发,两伙人汇成一伙人,击毙了许多鬼子,对方的枪声小了很多,只见被压在门外的士兵也往回跑着。
“咣咣咣”几声爆炸声响起来,三号、四号部落围墙已经坍塌。
敌人的迫击炮到了。
孙九喊道:“长官快上马!”
马震庭喊道:“上马!”
士兵们上马,朝来路飞奔着,孙九的队伍垫后,离马震庭最近的游击队战士刚抬起腿要飞身上马,突然,他的身体中弹了,倒了下去,马震庭一把抓起他,把他放到马上,自己飞身上马,扶着他,一抖缰绳,马窜了出去。
队伍正撤离,迫击炮已经落了下来,孙九赶忙带上自己的几个战士飞奔而去。
东树林营地,马震庭把受伤的战士放到炕上,他的腰部汩汩流着血,血已经浸透衣服。孙大力扯过一个被子盖在游击队队员身上。
孙九冲进屋,喊道:“还有没有纱布?药?”
张军道:“队长,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
孙九从晾衣绳上拽下来毛巾,给他捂住伤口,道:“大力,你给我捂住,我去找医生。”
黑夜里一双鞋子在急切地飞奔着。
顾东家的们被推开了,李光军喘着粗气进来就问道:“刚才的枪声怎么回事?”
顾东在地上踱着,道:“我也不知道,这不正着急呢嘛。”
窦公馆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春梅穿衣出来,拿起电话,道:“窦公馆,请问您找哪位?……哦,窦小姐,她不在,去冰城学习了……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东树林营地屋子里静急了,夜已深,没有人去睡觉,大家都在等……
时间过的真慢,好像一个世纪,孙九和钟启明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郎中,大家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郎中走到炕前,看着躺在炕上的游击队员,他轻轻掀开盖在他伤口上的毛巾,一惊,道:“恐怕伤了要害部位。”他伸出手探了探游击队员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缩回手,摇了摇头。
屋子里有人在啜泣,声音由小到大。
孙大力扯着郎中的手,哀求道:“求求您救救他吧,他才只有21岁,家里还有一个怀着娃的媳妇,两个年迈的老人,四个年幼的兄弟姐妹,求求您了。”
郎中无奈道:“我实在是没有回天之力啊。”
孙大力一抹眼泪,几步窜到马震庭跟前,大声道:“马震庭,都怪你,要不是你私自下山能吗?”
孙九吼道:“放肆!把他给我拉出去。”孙大力被几个人拉了出去。
门外进来两个抬着树枝做的担架的队员,孙九给牺牲的游击队员盖上被子。
屋子里静极了,刚才队员们零星的哭泣声现在变成了啜泣,也有人没出声,却在悄悄地抹着眼泪。
孙九对着众人,道:“兄弟们,我们的敌人是日本鬼子,从参加游击队那天开始,你们就应该知道,我们手里握的是枪,子弹可不长眼睛,我们随时都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应该把生死置之度外。今晚,长官打掉了日本人建的三号和四号集团部落,你们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吗?那是装你们的家人、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的地方,日本人的目的就是祸害咱们中国人,切断与抗日有联系的人,削弱抗日力量。”
钟启明道:“长官带着自己的部队下山,他也是为我们着想,我们在海城的地界上同日本人斗争的日子还长,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的兄弟姐妹在这里,我们不能离开这片土地,长官不想把咱们的队伍过早地暴露在敌人面前,想让我们保存实力,和敌人做长时间的斗争。”
张军喊道:“对,就该让日本人偿命。”
大炮掏出自己的枪气呼呼朝外走去。
孙九喊道:“大炮,你干什么去?”
大炮喊道:“报仇!”
孙九吼道:“把他给我拦住,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那是斗不过小鬼子的,要靠我们游击队全体战士,靠我们各路抗战队伍,靠我们所有的中国人联合起来,不要意气用事。”
大炮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把枪“啪”的摔到桌子上,叹了口气。
天还没亮,川崎一郎站在四号部落门前,一动不动。后面站着清水一正、井上林义和伊藤队长。
过了好半天,就听川崎一郎问道:“伊藤少佐,你的宪兵队是干什么吃的?”
伊藤用日语汇报道:“报告将军,大部队还没到,事情来的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驻扎在这里的士兵奋力进行了反击。”
川崎一郎怒,道:“什么人干的?”
伊藤道:“这伙人手法老道,趁我们立足未稳就下手了……。”
川崎一郎咬牙切齿,道:“你这算什么?汇报?……我们在海城现在是如此的被动……”说着,他扫了一眼清水一正和井上林义,接着道:“用你的人,给我搜山,一个可疑的人也不许放出去。”
偌大的山林,日本兵呈“一”字排开,手里端着枪,枪上明晃晃的刺刀,踩着没膝盖的积雪,开始地毯式搜山。
一大早,孙九站在窗前望着茫茫的积雪,心里想着,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他们和日本人暗里斗了几个来回,面对面的较量才刚要开始。
他吩咐大炮清点弹药,听着曹丙辰在门外训练学生的口号,这些个学生娃迟早也要上战场,他心里隐隐地痛,想到这里,他不禁朝窗外多看了几眼。
窦公馆里,窦靖南一支胳膊上搭着大衣,摇摇晃晃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窦振海正瞪着眼睛在客厅里看着他。
窦振海的声音,道:“你……给我过来。”
窦靖南听见在叫他,他转身朝窗边的窦振海走去。
窦振海狠狠地盯着他的脸,道:“你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竟然给日本人做事。”
窦靖南一副二流子习气,道:“爹,我这不是给您分忧解难嘛,您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享您的清福,这都是我该孝敬您的。”
窦振海怒,道:“呸!给我分忧解难?用不着,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窦靖南乜斜他一眼,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爹……我要是不呢?”
窦振海瞪着他,气愤道:“你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说着,他朝四周看看,抓起窗边的鸡毛掸子朝窦靖南身上抽去。
窦靖南假装大叫着,抬起胳膊护着头部。
侯玉兰从厨房出来,道:“哎呀!我说你们爷俩这是干啥呢?一大清早的在这吵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窦振海喘着粗气,侯玉兰在他后背给他梳理着顺气,窦靖南捋捋油光锃亮的头发,拧着小碎步,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还特地转身看着他爹美美地笑了笑。
窦振海指着他,怒道:“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你……你……就不是我儿子。”
门咣当一声合上了,窦振海剧烈地咳嗽着。
东树林里搜山的鬼子进展缓慢,大上午的太阳照的晃眼,突然,前方出现了几个晃动的白影,日本兵端起枪“啪啪”朝白影射击,白影一闪不见了,身后又出现了白影,“啪啪啪”这回是几个日本兵倒地了。日本兵追逐着白影,白影在树林间忽隐忽现,雪地上留下一串杂乱的脚步,日本兵背靠背小心翼翼向前走着,伊藤一摆手示意士兵站住,他检查着地上的脚印,前方又出现了白影,他朝士兵挥手,示意前进。
两棵大树间挂着隐形的细线,前边的日本兵离挂线越来越近,脚趟过挂线的一刹那“轰”的一声,手榴弹响了,地上立刻多了几具日本兵的尸体。伊藤上前掀开一具尸体,脸被炸的血肉模糊,他掉头想往回跑,埋伏在附近马震庭的队伍开始一枪一个,打的伊藤只有四处乱窜找藏身的地方,游击队战士负责一个引君入瓮,马震庭的士兵负责攻打,伊藤不得不灰溜溜地溜下了山。
损失了二十多人的伊藤站在警备司令部狼狈不堪,川崎一郎急红了眼,一个游击队没抓到,还搭上二十多个兵,他真是怒火中烧,游击队熟悉地形,在山里能进能退,他是难以近前,吃了哑巴亏,他发完了火,坐到椅子上琢磨着对策。一周后1932年2月5号就是中国人的除夕,何不利用这个特殊的日子做一些文章,想着想着他的嘴角露出阴险的笑。
东三里屯钟启明新家旁边的邻居居然是上次在骑兵队后院住过的胡大娘,他还看到上次救下的那个叫花子也在她的家里,胡大娘邀他进屋坐,交谈中,他知道叫花子名字叫刘东山,十八岁了,家里没有亲人,胡大娘为了躲避日本人,从街里搬到了东三里屯来住,她身边还带着一个七岁的男孩——胡毛毛,男孩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嘟嘟嘴,毛茸茸的睫毛,十分可爱,他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两家一趟房东西院住着,倒也能相互照应。
回到自己的家里,钟启明刚好看到白露提着她的手提箱。
“我觉得,我还是不能留在这里。”白露没看他。
炕沿上放着那本《共产党宣言》的小册子。
“我送送你吧!”
白露心里凉到了极点!她深知,就是说再多的话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她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公署里的职位她放弃不了,或许他们两个原本就不应该相识,这是最好的方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