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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创新路径

2024-10-23郭新茹唐月民

江苏社会科学 2024年5期

内容提要 在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需要新质生产力的驱动。数智时代,新理念指引、新要素驱动、新结构支撑、新载体聚合、新机制保障和新生态滋养共同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然而,文化产业结构不合理、文化消费供需结构不平衡、文化产业区域发展不协调、文化产业人才结构不合理等问题制约着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因此,需要从聚焦链主企业培育、强化数字技术赋能、加强智能平台建设、优化区域分工体系、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加大人才引育力度六个方面发力,构建结构合理、优势突出、科技含量高、富有创意、竞争力强的现代文化产业体系。

关键词 新质生产力 现代文化产业体系 逻辑框架 创新路径

郭新茹,南京师范大学文化产业与创意传播基地教授南京大学长三角文化产业发展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唐月民,山东艺术学院艺术管理学院教授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文化产业赋能城市更新的逻辑机理与模式路径”(24BH188)的阶段性成果。

一、引言

在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背景下,推动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是推进文化强国建设的重要内容与中心选择。作为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关键环节,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对于培育壮大文化市场主体、促进产业转型升级、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增强中华文化传播力影响力意义重大。从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推进文化体制机制创新”“完善文化管理体制”“建立健全现代文化市场体系”[1],到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和市场体系,创新生产经营机制”[1],再到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2],党中央对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系统科学的论述,引导并推动着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建立和健全。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现代文化市场体系正在加速形成。然而,由于我国文化市场的“非原生性”,与中央提出的“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目标要求和其他产业的现代产业体系相比,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建设明显滞后,政府的越位和缺位问题依然突出,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受到限制[3]。文化产业结构失衡、文化企业国际竞争力弱、文化产品和服务质量不高等问题掣肘着我国文化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在此背景下,迫切需要找寻加速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战略抓手。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提出,“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并强调“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增强发展新动能”[4]。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5]。这为加快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提供了新思路,指明了新方向。

区别于传统生产力,新质生产力是由高素质的新劳动者、以高科技产品与服务为代表的新劳动对象、以新技术应用为代表的新劳动资料、新体制机制构成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需要新质生产力不断注入新动能,为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持续动力。在此背景下,如何以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成为学界的研究热点。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由文化产业结构体系和文化产业空间体系构成[6],是具有自我发展与自我调节系统的动态产业体系[7]。在数字化浪潮的推动下,以新兴技术为代表的新劳动资料、以高素质人才为代表的新劳动者等生产要素成为现代文化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激发了新兴文化消费模式和新业态的涌现[8]。在生产端,智能化技术加速了文化生产方式的变革[9],助力形成“大平台+小微企业+长尾”的生产模式[10]。在流通端,第四次工业革命重塑了文化产业的商业模式,使企业可以更为精准地定位消费者[11]。在消费端,技术使文化消费的场景性、体验性、媒介性、共享性更为明显[12]。然而,在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过程中,也出现了内容创新整体质量不高[13]、低端产能与智能化大规模定制生产模式不匹配[14]、治理缝隙和重复监管现象并存[1]等问题。基于此,要强化文化智能生产能力[2],强化人的主体力量[3],增强文化企业数字化创新能力,建构价值共创的数字文化生态[4],发挥平台、资本、模式、标准等要素的协同作用,实现文化产业的创新融合发展[5]。

由此可见,学界对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研究不多,已有研究多聚焦技术创新对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中的生产、流通、消费等过程的变革与影响,较少从发展理念、平台载体、体制机制等方面来探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基于此,本研究在对新质生产力和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特征内涵进行分析的基础上,分别从新理念指引、新要素驱动、新结构支撑、新载体聚合、新机制保障和新生态滋养六个维度,构建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逻辑框架,然后结合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提出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六大路径。本研究试图回应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逻辑,探寻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路径,期冀为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提供理论依据与实践指导。

二、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逻辑框架

现代文化产业属于战略性产业和未来产业,需要由新质生产力推动。新质生产力的本质是创新和先进,正因为此,它才可以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可以说,新质生产力是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底层逻辑。只有立足对新质生产力与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内涵与特征的分析,才能科学系统地构建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逻辑框架(见图1)。

1.新质生产力的内涵与特征

新质生产力标志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它的内涵是“新动能”,体现为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能力的显著提升。新质生产力是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核心驱动力,不仅体现为以数字技术改造和提升传统产业效率为特点的物质生产力,更体现为与文化艺术、审美情趣等相关的提升产品品质的文化生产力。在文化产业领域,新质生产力的特征主要包含以下四个关键维度:一是劳动者素质的全面提升。创意阶层是文化产业新质生产力的第一要素。文化产业领域的新质劳动者,主要是指深谙文化产业运营之道、熟练掌握网络数字技术的知识型、技能型的创意创新人才。二是劳动资料的技术革新。更高技术含量的劳动资料是文化产业新质生产力的动力源泉,是以嵌入“网力”“算力”为代表的新的劳动资料,包括智慧机器人、智能演艺装备等新兴技术,以及协同互联的数字文化智慧平台和重点数字文化产业实验室等平台载体。三是劳动对象的广泛拓展。文化产业的劳动对象主要包括地方特色文化资源和文化数据要素,其中,地方特色文化资源是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源头活水,而文化数据要素强调与劳动力、资本等要素的协同。四是体制机制的完善与创新。文化产业体制机制创新的关键在于如何通过深化体制机制改革,有效组合和适配新质生产要素,提高文化产业的生产效率。

2.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内涵与特征

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是文化产业发展到高级阶段需要构建的产业体系目标,是创新的、融合的、动态的、开放的、强调柔性的生产组织方式[1],其特征是“现代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结构优化,即文化产业发展的行业结构、区域结构、人才结构、消费结构等不断优化,带来文化产业发展环境不断改善、文化企业转型动力日益增强、高端文化产业人才持续增加等;二是业态优化,“数字文化藏品”“云演出”“云博物馆”等新业态不断涌现,规模凸显、质量优良、结构合理、配置有效的科技、金融、人才、数据等新质要素不断更新,且要素之间协同互融,文化产业不断向价值链高端攀升;三是联动优化,即重大文化产业项目带动效应更为显著,区域间、区域内的产业梯队分工更为强化,国内国外两个市场有效链接,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文化产业新发展格局加速形成;四是协同优化,即文化企业间的协同更为有序,关联互动更强,组织惯例的扩散机制更强,创新知识的溢出惯性更为突出,不同细分领域的链主企业竞争性更强。

3.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逻辑机理

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要解决发展方向、发展动力、发展基石、发展磁心、发展保障、发展活力六个关键问题。基于此,本文结合新质生产力的特征内涵,分别从新质生产力的新理念、新要素、新结构、新载体、新机制、新生态六个维度来阐释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逻辑机理。

(1)新理念指引:引领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方向

面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需要新理念的指引。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2]在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两个结合”成功回应并解决了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新理念问题。

从“第一个结合”理念来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是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基石。在我国,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必须具有高度的历史自觉和历史担当意识,在我国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具体实践上,须充分夯实文化产业现代化建设的理论根基,即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必须立足具体国情,筑牢文化自信意识。从“第二个结合”理念来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深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的思想解放,让我们能够在更广阔的文化空间中,充分运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宝贵资源,探索面向未来的理论和制度创新”[1]。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既是立足现实又是面向未来的,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不能割裂文化传统,“第二个结合”充实了文化产业现代化发展的思想宝库,明确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现代文化产业发展的源头活水。

(2)新要素驱动:催生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力量

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离不开文化数据和创意阶层等关键要素的驱动。在数字经济时代,以“数据+算力”为标志的文化数据要素以“精准匹配、无限复制、多主体共享”的特性打破传统生产要素供给有限的瓶颈,加速推进传统文化产业的数字化转型,促进新兴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具体而言,首先,与文化相关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被梳理、加工后重新整合为文化数据要素,进一步转化成可被重复利用开发的数字文化资产,如非遗数字藏品的开发、NFT艺术平台的构建、阿凡达虚拟山峰命名权的拍卖等。其次,数据要素的应用可以使文化企业通过对消费者的文化消费偏好进行精准识别与判断,缓解市场信息不对称,开发符合市场需求的文化产品和服务,进而提升文化企业的创新能力。再次,文化数据要素以其“强整合、快流通、高渗透、多共享”的特性加速产业内部间、不同产业间的跨界融合,如艺术与金融跨界形成的数字艺术银行、虚拟数字人在不同领域被广泛使用等。最后,在保障文化数据安全的前提下,文化数据要素的跨境流动可以助力精准分析不同文化背景下文化消费的共性和差异,降低文化折扣,提升我国国家文化软实力,如近几年我国的“网络文学出海”成为全球第四大文化现象[2]就是典型例证。

创意阶层是文化产业领域新质生产力的劳动者,是高级生产要素,他们不仅创造传统意义上的GDP,还创造另一种GDP,即优雅(grace)、多样化(diversity)和积极向上的人格(personality),这恰恰是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目标之一。文化产品和服务生产的高创意性需要来自不同领域的创意人才的协作分工才能完成,“杂色团队”的各种“技能”在传播和溢出的过程中,促进优秀组织惯例的扩散,强化分蘖机制,推进不同文化产业链主体间的关联互动,使部分文化产业的从业人员从文化产业链的某一环节变成整个产业链的经营者、整合者、投资者。此外,文化产业是高触感产业(hi-touch industries),创意阶层需要与他人接触才能产生更多的创作灵感,源于非编码知识、默会知识的传播需要以面对面的非正式交流的方式实现,此种方式需要“每周沙龙”“项目路演”“艺术展览”等活动来激发创意灵感,其创造的多样性的文化活动营造了城市创意创新的文化氛围,也是城市源源不断吸引高端要素的磁石。实际上,创意阶层在特定城市集聚,促进了社会知识的溢出,激发了城市创新活力,加速了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是城市更新、城市美化的不竭动力。

(3)新结构支撑:筑牢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基石

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过程实际上就是结构不断优化的过程,新结构具有高度化、高级化、合理化的特质,是筑牢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基石。

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是传统文化产业不断转型升级、新兴文化产业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是产业结构、企业结构、产品结构日趋“高、轻、优、强”的过程,其本质上是“文化创意”与“科技创新”相互融合、相互演进的过程。需要强调的是,“技术”包含“软技术”(文化创意)与“硬技术”(科技创新)两个要素,而这恰是新质生产力的“双引擎”驱动。新质生产力一方面通过技术生产力实现对生产要素的合理化、高级化配置,改造和提升传统文化产业,赋予其“质感”;另一方面通过文化生产力赋予文化产品和服务以“美感”“性感”,推动新兴产业爆炸式、裂变性成长。具体而言,一是新质生产力在推动传统文化产业数字化转型、催生新文化业态的过程中,将理念创新、组织创新、体制创新贯穿于整个文化产业链中;二是新质生产力通过对数据资源、创意人才等高级要素的合理化配置,缓解同质化竞争与资源错配;三是新质生产力以其强渗透力和穿透力加速不同企业间、产业间、区域间互动融合,推进文化产业的高端化与智能化。

(4)新载体聚合:凝聚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内核

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构建更依赖“平台载体”的“聚合”功能。可以说,离开平台这一载体,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各构成要素间就难以形成协同,难以实现乘数效应。正是通过新载体的“磁力”,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才能凝成一个“体系”。

作为链接文化消费需求和优化文化市场供给的重要平台,重大文化产业项目是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新载体。它主要分为以下四类:一是协同国家重大战略的配套项目,包含跨区域协作平台,如匹配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战略建设的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京杭大运河博物馆等,匹配长江国家文化公园战略建设的南京长江文化博物馆、长江文化博览园等;二是直接滋养和培育文化企业快速成长的平台、载体,主要表现为文化产业园区、示范楼宇、众创空间、虚拟数字文化产业园区等集聚区;三是间接推动企业快速成长的赋能性平台,主要包括各类版权保护平台、金融投融资平台、人才服务平台、技术创新平台等;四是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加速推进城市美化的公共文化服务和产业项目,如大剧院、博物馆、陈列馆、文旅消费街区等,以及政府引导建设并主要由财政支持的演艺、动漫、游戏、影视等重点文化行业的大型文化产业项目。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实施重大文化产业项目带动战略[1]。在新质生产力的创新驱动下,实施重大文化产业项目带动战略,特别是区域性协作平台的建设,一方面可以突破地域分割,加速推进创新要素跨区域有序流动,促进不同平台载体间的数据要素互通共享,加快构建分工合理、功能互补、协同联动、特色突出的区域产业梯度发展格局,推动区域创新协同发展,加快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2];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通过关联形成中华文化数据库,共建文化数据服务平台,布局大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等新基建领域,实现“文化资源共享”“文化氛围共营”“文化品牌共塑”等,形成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合力。

(5)新机制保障:稳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枢纽

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需要新机制。文化生产本质上属于文化多样性、文化产品和服务多样性的创造行为。由于文化市场不符合“萨伊定理”[3],文化产品和服务的潜在供给量虽总是处在过量状态,但有效供给量却往往不足。这就需要通过“守门人”系统来过滤文化产品和服务,让大部分潜在供给量转化为实际供给量。政治选择机制、文化市场选择机制、社会文化选择机制是“守门人”系统的三大机制。新质生产力以“算法”“算力”精准匹配供需市场,实现“信息互联、资源共享”。通过强化“守门人”系统的三大机制来引领现代文化产业的发展方向,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

政治选择机制是基于政治考量产生的包含规则、行动计划在内的法律法规的政策体系,其是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底线和保障。文化市场选择机制通过调节供需关系激发市场竞争,促进文化产品和服务市场动态自然演化。其一方面强调“苛刻、挑剔”的消费者倒逼文化产品和服务的供给模式从“生存型、数量型”向“享受型、质量型”过渡;另一方面强调在市场竞争导向下,以文化企业的优胜劣汰来平衡文化产品和服务市场。社会文化选择机制是基于特定的惯例习俗和道德价值形成的社会文化制度,它通过过滤机制被传承和继承下来。在此机制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借助数字化、网络化手段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成为引领社会风尚和文化潮流的重要力量。三大机制既是创新创意的激励机制,又是其选择机制,其中,政治选择机制保证了党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文化市场选择机制培育壮大了文化产业;社会文化选择机制弥补了前两种机制的不足,通过非交易性的社会网络和非营利性的社会机构保证政治机制和市场机制更有效地发挥作用。

(6)新生态滋养:激发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活力

高效有序协同的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需要“创新生态”的“滋养”。从系统论的角度来看,在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过程中,新质生产力是以“新生态”来呈现的,通过它的“滋养”,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本身又形成一个以创新驱动为动力、企业成长为目的、产业集聚为形态的新生态系统。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创新生态是由大学、企业、金融部门、创意阶层、中介组织组成的“创意社群”。在这一社群中,文化企业间通过生产交易网络形成关联互动,创意行为人通过社会网络促进社会知识溢出,激发创新灵感,文化企业与消费者形成共生产、共消费的关系。新质生产力通过智能化、网络化的方式,优化配置创新资源,催生创意火花,形成高效协同开放的创新生态链,促进“技术租”“体验租”“创意租”“粉丝租”之间产生化学反应与蝶变效应,加速构建具有多样性、演进性、开放性的,发育良好、功能齐全的现代文化产业创新生态系统,形成以过程创新、产品创新、产业融合、产业创新和区域创新为一体的熊彼特式发展体系。

总之,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构建是一种“新生态”的构建,它的“新生态”体现在它不是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构建的“完成时态”,而是呈现“开放、有机、自新”的“现在进行时状态”,它自在地证明了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具有不竭的“创新活力”,不断推动着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

三、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面临的问题和约束

“十三五”以来,在政府推动和市场拉动的双重作用机制下,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呈现产业规模持续扩张、产业创新能力显著提升、平台载体加快构建的发展态势。然而,文化产业结构不合理、文化消费供需结构不平衡、文化产业区域发展不协调、文化产业人才结构不合理等问题制约着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

1.文化产业结构不合理

一方面,数字文化产业占比相对较低,文化新业态行业增长较快但规模不大。2023年,我国数字出版、动漫、游戏数字内容服务等文化新业态特征较为明显的16个行业小类实现营业收入52395亿元,比2022年增长15.3%,增速高于全部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7.1个百分点,但占全国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营收比重仅为40.5%[1]。不难看出,传统文化产业增长乏力与新兴文化产业成长受阻等“结构性”问题凸显。另一方面,我国文化产业数字关键核心技术薄弱、优质内容产出不足的问题依旧明显。以游戏产业为例,2021年,美国游戏引擎开发商Unity的产品占据全球游戏市场的49.5%[1],我国最火热的两部原创手游《原神》《王者荣耀》使用的也是Unity开发的引擎。不难看出,国内在大型游戏数字化关键技术研发方面与国外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此外,资金渠道不畅也是阻碍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瓶颈。中国文化金融数据库相关数据显示,2022年,在资本市场上,我国数字文化产业领域发生了377起融资事件,融资规模656.02亿元,同比分别下降27.36%、72.02%[2],数字文化产业融资市场呈下行走势。

2.文化消费供需结构不平衡

一方面,我国居民消费规模不断扩大。数据显示,我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从2016年的17111元增长到2023年的26796元,年均增速高达6.62%,人均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从2016年的1915元增长至2023年的2904元[3]。另一方面,居民文化消费从注重量的满足转向追求质的提升,从有形物质消费转向虚拟体验消费,从模仿型排浪式消费转向个性化多样化消费。“云展览”“云博物馆”“云旅游”等线上消费模式由“小众”变为“大众”,在线购物、在线娱乐、在线拍卖、在线观影等需求迅速扩张。然而,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文化产品供需结构不平衡的现象始终存在。一方面是满足消费者基本需求的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过剩,同质化问题严重,多元化文化消费需求未被充分满足;另一方面是高品质、强创意、强审美体验的高附加值的文化产品和服务缺乏,文化消费新场景、新业态不足。此外,文化产品质量参差不齐但价格高昂的现象依然存在,这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居民的消费意愿,不利于文化市场的健康发展。

3.文化产业区域发展不协调

“十四五”以来,我国文化产业规模不断扩大,结构不断优化。然而,受城市能级、资源禀赋、经济发展阶段差异等影响,文化产业区域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仍然突出。国家统计局对全国7.3万家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的调查显示,2023年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分别实现营业收入101223亿元、15394亿元、11688亿元和1210亿元[4]。与经济发展的“俱乐部效应”一致,东部沿海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整体较高,中西部地区则较低,区域差异显著。从产业结构来看,东部沿海发达地区依托经济、区位先发优势,以及相对灵活的体制机制,积极拓展动漫游戏、数字影视、数字出版等新兴业态;中西部地区的主营业务是传统工艺美术和乐器制作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产品附加值较低,且受到资金、技术、人才等瓶颈制约,这种局面在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从微观企业来看,光明日报社和经济日报社联合发布的“2024·全国文化企业30强”[5]中,全国34个省区市中仅有13个省区市的文化企业上榜,其中北京有10家,浙江有4家,广东有3家,而四川、江西、山东等省只有1家上榜,这表明我国龙头文化企业主要分布在北京和东部经济发达地区。

4.文化产业人才结构不合理

一方面,文化产业领域人才培育机制不完善,专业复合型数字人才缺口较大。数字文化产业涉及网络技术、信息通信技术、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等多个专业领域,对具备专业化背景、国际化视野、多元化知识的复合型数字人才的需求量巨大;但全国开设文化产业专业的高校仅有96所,开设数字经济专业的高校仅有67所[1]。同时,现有人才评价激励机制不够灵活,人才引进政策有学历、获奖等前置条件的限制,且已有的人才引进体系较少涉及数字文化产业人才,客观上难以满足数字文化产业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文化产业人才结构不合理,基础性技能型人才相对过剩,人工智能、创意设计、数字文化产业等高层次人才相对不足,人才素质与产业相关岗位需求不匹配,带来创意不足、创新动能不足和高端产业竞争力不强等问题。

四、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健全的创新路径

新质生产力驱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涉及新质动能、新质要素、协同创新、生态构建、智力驱动等诸多方面,需要从聚焦链主企业培育、强化数字技术赋能、加强智能平台建设、优化区域分工体系、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加大人才引育力度六个方面发力。

1.聚焦链主企业培育,构建产业发展雁阵格局

深入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大力培育新质生产力,着力构建“雏雁成长、强雁振翅、头雁引领、雁阵齐飞”的大中小企业协同发展的产业生态。一是培育壮大数字龙头文化企业。继续加快推进国有文化企业公司制、股份制改革,支持龙头企业跨区域、跨行业并购重组、挂牌上市。支持链主企业参与全国产业集群区域品牌、文化产业示范基地、商标品牌示范基地等创建工作。二是推动中小微文化企业爆炸性成长。深入开展中小微文化企业“上云用数赋智”行动,鼓励高新技术企业、重点科研院校和文化企业联合创新,搭建一批要素流通和技术服务平台。培育一批服务中小微数字文化企业的经纪、代理机构。三是加强企业间关联互动。鼓励不同链主企业共建重点实验室、科技和文化融合基地、创意创新公共服务平台等,在技术研发、生产制造、品牌建设、人才实训等方面开展协同创新。引导龙头文化企业以项目孵化、技术转让、服务外包等方式与中小微文化企业关联互动。

2.强化数字技术赋能,激发产业体系新质动能

一是加强数字文化产业基础设施建设。推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在文化产业领域应用,加强文化产业关键技术的研发应用,促进文化装备升级改造和创新发展。开展文化智能制造示范计划,打造一批文化智造业的“数字工厂”“数字车间”。数字基础设施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和前提,数字产业是数字经济之本和经济发展之基[2]。二是加快文化产业数字化转型升级。推动传统文化产业数字化改造提升,支持发展数字文化产业园区(基地)。强化数字技术对特色文化资源的改造和提升,支持文艺院团、文艺工作者、非遗传承人开展“云直播”“云演出”“云培训”等活动;丰富“直播电商+会展”“直播电商+文旅”等商业业态。三是开拓数字化文化消费新场景。增加体验性文化产品与服务的开发与设计,创新打造数字博物馆、沉浸式艺术展演街区、智慧书店等文化产业数字化应用场景。

3.加强智能平台建设,促进新质要素协同互融

大力发展“平台经济”,引导阿里、网易、腾讯等头部企业布局数字文化产业并开放其平台体系,实现生产要素“跨区共享”,加速创意成果转化。高标准建设重点实验室、文旅装备研发中心、文化产业示范园区、文化和旅游产业融合发展示范区等载体,鼓励地方开展政研企合作,推动数字技术创新与传统文化阐释双轮驱动。紧抓国家数据局和各地数据局成立的有利契机,做好跨地区、跨部门数据的互联互通,鼓励有条件的文化企业开放数据,将文化数据资源转化为可溯源、可量化、可交易的数字资产。提升政府面向多平台、多群体、多领域的治理能力[1],引导各省区市文化市场平台与“全国文化市场技术监管平台”“全国旅游监管服务平台”贯通审批、执法、旅游投诉等业务,实现数据跨系统、跨部门、跨地域、跨行业的协同与联动。支持文化行业联合制定数据流通的标准规则,建设安全可信的数据流通环境。

4.优化区域分工体系,创新产业协同发展格局

深化要素市场改革,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强化不同区域间、城市间的关联互动,形成分工合理、功能互补、协调联动的文化产业协同发展格局。发挥各城市在人才、技术、空间、载体等方面的比较优势,实现新质生产要素的“跨区共享”,推动不同区域间的产业链、价值链、创新链高度融合。创新“飞地园区”模式,促进“飞出地”的品牌、资金、技术等高端要素与“飞入地”的土地、市场优势互补。依托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等国家重大战略机遇,推动各城市群以“模块化”“矩阵式”形态加速嵌入全球文化产业创新链。鼓励城市群内不同链主企业共建重点实验室、科技和文化融合基地、创意创新公共服务平台等,在技术研发、生产制造、品牌建设、人才实训等方面开展协同创新。

5.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厚植产业体系健全沃土

深化“放管服”改革,消除文化市场壁垒,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加快现代文化金融要素培育,发展多层次、全方位的现代文化市场资本体系,持续深化文化金融体制改革,创新文化企业融资模式。创新市场监管方式,明确监管主体权责范围,推进线上线下一体化监管。推进文化市场基础数据库以及在线业务办理系统建设,提高文化市场监管效能,引导新业态、新模式健康成长,确保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完善数字文化类企业扶持政策,出台创业扶持、税费减免、科技孵化等各类优惠政策,为骨干数字文化企业提供天使投资、项目孵化、专家指导、业务外包等服务。联合相关职能部门构建文化产业一体化数字服务平台,实现文化消费优惠政策一体化共享。提升国家版权基地、版权示范园区等知识产权服务平台能级,建立巡回法庭制度,织密知识产权“保护网”。

6.加大人才引育力度,强化产业体系智力驱动

优化数字文化专业人才队伍结构,构建多专业、多层级、多类别的人才激励考评体系。实施数字文化人才兴业行动,支持各地制定实施高层次文化人才引进计划,鼓励金融、经营管理、科技研发等领域优秀人才跨界进入文化产业。探索“产学研”一体化育人机制,鼓励本地文化企业与高校共建文化创意IP设计、文化数字影音等领域的人才孵化培训基地,开展青年文化人才挖掘行动、孵化储备计划等项目,集聚一批“高精尖”战略数字人才。创新人才引进机制,强化特殊数字文化人才的“柔性引进”机制,制定便利外籍高端数字文化人才技术移民、出入境等政策,加大海外引智力度。

〔责任编辑:玉水〕

[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533、535页。

[1]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67页。

[2]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8页。

[3][7]顾江、陈鑫、郭新茹等:《“十四五”时期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逻辑框架与战略路径》,《管理世界》2021年第3期。

[4]《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扎实推进高质量发展》,《人民日报》2024年2月2日。

[5]国务院研究室编写组:《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政府工作报告)辅导读本》,人民出版社2024年版,第23页。

[6]潘爱玲、王雪:《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与市场体系协同发展的机制和路径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

[8]解学芳、张佳琪:《“智能+”时代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健全逻辑:要素协同与数字治理》,《学术论坛》2022年第3期。

[9]黄虚峰:《基于内容品质的数字文化产业生产体系优化研究》,《艺术百家》2023年第4期。

[10]江小涓:《数字时代的技术与文化》,《中国社会科学》2021年第8期。

[11]解学芳、何鸿飞:《“智能+”时代发达国家构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经验——兼及国际比较视野中对中国路径的思考》,《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4期。

[12]杨佳续、张海燕:《技术赋能背景下文化双体系融合发展的策略建构》,《文化艺术研究》2019年第3期。

[13]车树林、贾必玉、余成雷:《全球价值链重构视域下数字创意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机理、路径与中国对策》,《艺术百家》2024年第1期。

[14]解学芳、雷文宣:《“智能+”时代的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挑战与重塑》,《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4期。

[1]王经绫:《价值失衡与多元协同:现代文化市场治理困境的根源与出路》,《内蒙古社会科学》2021年第6期。

[2]高嘉琪、解学芳:《“智能+”时代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21年第3期。

[3]臧金英:《AI时代精神符号学与文化产业的内在逻辑》,《传媒观察》2020年第8期。

[4]张莉、宋新伟:《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三个维度》,《学术探索》2024年第5期。

[5]周锦:《数字经济视域下文化产业数字生态体系的构建与创新》,《江苏社会科学》2023年第5期。

[1]顾江、陈鑫、郭新茹等:《“十四五”时期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逻辑框架与战略路径》,《管理世界》2021年第3期。

[2]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14页。

[1]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求是》2023年第17期。

[2]好莱坞的电影、韩国的影视剧、日本的动漫是业界公认的全球三大文化现象。

[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8页。

[2]郭新茹:《数字技术推进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的逻辑机理与创新路径》,《南京社会科学》2023年第11期。

[3]“萨伊定理”(Say’s Law)是古典经济学的基本定理,其强调“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

[1]《2023年全国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营业收入增长8.2%》,2024年1月30日,https://www.stats.gov.cn/sj/ zxfb/202401/t20240129_1946971.html。

[1]《美媒:收费计划惹众怒,游戏引擎巨头Unity宣布其CEO辞职》,2023年10月11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 id=1779417801339591023&wfr=spider&for=pc。

[2]《2023年中国数字文化产业现状及展望,政策不断加持,市场或迎来更大发展机遇》,2024年4月27日,https:// www.huaon.com/channel/trend/981281.html。

[3]《中华人民共和国2016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7年2月28日,https://www.stats.gov.cn/sj/zxfb/ 202302/t20230203_1899428.html;国家统计局:《2023年居民收入和消费支出情况》,2024年1月17日,https://www.stats. gov.cn/sj/zxfb/202401/t20240116_1946622.html。

[4]《2023年全国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营业收入增长8.2%》,2024年1月30日,https://www.stats.gov.cn/sj/ zxfb/202401/t20240129_1946971.html。

[5]《“全国文化企业30强”和“全国成长性文化企业30强”发布》,2024年5月23日,http://ent.people.com.cn/n1/2024/ 0523/c1012-40242234.html。

[1]《2023中国大学专业排名》,2024年5月6日,https://www.shanghairanking.cn/rankings/bcmr/2023/120210。

[2]杜人准:《数字经济能促进共同富裕吗?——基于数字经济对共同富裕的双里效应》,《思想理论战线》2023年第5期。

[1]邱耕田、强竞丹:《人工智能时代的新科技革命:特点、风险和应对》,《阅江学刊》202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