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母亲有“馍”法

2024-10-23井玉梅

家庭百事通 2024年10期

我老家在皖北,那里的面食,大都可以用一个字——“馍”代替。馒头是“馍”“蒸馍”,发酵过的是“发面馍”,没发酵过的是“死面馍”;肉馅儿的是“肉馍”,菜馅儿的是“菜馍”;有油的是“油馍MY3gf6Ty37+wQguQweVEJA==”;薄饼叫“烙馍”;还有当地特色的“壮馍”“杠子馍”;等等。总而言之,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母亲会做各种馍,最得心应手的是烙馍,轻松驾驭不在话下。只要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空气中都弥漫着面粉的清香。按照她的话来说:“千好万好,烙馍最好。”每每烙馍,我和女儿一定会卷上小菜,吃得心满意足。女儿说姥姥会“馍”法,让人吃不够,于是好奇地问秘诀是啥,母亲总笑个不停,说这是家学,要保密。

要想烙馍做得好吃,首先和面就有讲究。母亲告诉我,和面要一半用冷水,一半用开水。这样和好的面柔软有韧性,不容易塌,吃起来更有嚼劲。面和好后不需要发酵,搓成长条,切成若干个面剂子,一个个使劲揉捏为球形,刷油,醒面半个小时。将面剂子按成扁圆形,接着用擀面杖擀。不能上来就用蛮劲儿,擀面杖需要从面剂子的中间用巧劲儿,上推下拉。还要调整角度,反反复复,擀均匀,直到擀成薄如叶片、状如蒲扇大小的圆形。别以为这道工序很简单,初上手的人往往擀得厚薄不均,外形奇异,既影响口感还影响观感。母亲擀面可有半辈子的经验,擀面杖用得噼啪8nZeR2yMqwOlgIqEEYiGOw==作响,整套擀面过程行云流水,每一块肌肉对于自己应该履行的职责都刻入了记忆。

如果想吃正宗又地道的烙馍,要有专门的工具——“鏊子”。它是皖北特有的一种专门烙制面食的工具,相传是远古中原地带文明的产物。那是一块中间有弧形凸起的铁板,底部有三条约7厘米的腿儿。大街上,我们能看到的煎饼的器具也是铁的,但却是平的,与鏊子有差别。

烙馍的过程充满了美感。擀好的面饼“啪”的一下拍在无油的鏊子上,眼见着湿润的烙馍吸足了热量,慢慢鼓了起来。用竹挑子挑在馍的底部,借力一翻,看到有焦点分散在四处,意味着这一面已经烙熟。另一面如法炮制,使双面都变得松软有形。馍烙好后,一摞摞地叠放在高粱秆缉成的馍盘子上。母亲随意拉扯烙馍,向我展示烙好的馍“薄如纸,轻如烟,火中能点着,吹起飞上天”。闻一闻,浓浓的面香扑鼻而来。烙馍摊开,可以卷各类蔬菜和肉串,还能卷芝麻盐、馓子等,层次分明,口感丰厚,越嚼越香,我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个。

记得小时候,老远看到家里小院冒出来的炊烟,就知道母亲要烙馍了,家里只有在烙馍的时候才有这种阵仗。虽然家中早已通了天然气,但母亲仍喜欢在烙馍的时候支起鏊子烧火。女儿吃了母亲用煤气灶和平底锅制作的烙馍以后,就会有一些迷惑:姥姥的“馍”法有时候竟然会失灵?母亲笑说,她的“馍”法在家里的小院子里才施展得开。

我想起在很多酒楼和饭店吃过的那种装在精美餐盘里的烙馍,配有各种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小菜和肉类,精致得有点认不出来。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钟爱的“土味大妞”有这种待遇,美虽美矣,但因为缺了点儿质朴和地气,总让人有点叹息。与其说母亲会“馍”法,不如说那缕乡土魂,才是母亲“馍”法的真正秘诀。

编辑|龙轲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