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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轻若尘(组章)

2024-10-15海叶

星星·散文诗 2024年9期

静夜之思

趁人静夜深,我将日渐臃肿的躯体,从尘世中剥离出来。面对深秋的一轮冷月,一棵梧桐树用光秃的枝丫,揳入微寒的天幕。

风,似乎突然失去雄心,将仅有的几片叶子,拢到自己跟前。

屋外的几粒星子似微火。黎明前,曙光须回到刚刚走出困顿的大地。草叶,是有记忆的;舌尖,也是有记忆的,是风收走了我全部的味蕾。

倘若一匹马在彻夜狂奔,马蹄下的浅草,也卷不走起舞的尘沙。

越过时光的门槛,一片芦苇择水而居,看秋色点染流年。花开在向阳的山坡,用热烈的色彩,托住失重的灵魂。

日渐凌厉的风,嶙峋了我的脊骨。静默,是这个季节的主题,而你静如一朵闲云,偶尔焚香烹茶,面壁参悟禅意。

最美好的日子,是远离喧嚣与繁华,皈依安恬静默。

一池秋水轻漾倒影,涤尽尘世的薄凉,谁也不装帧谁的风景。

整个天空,不着一字。炊烟之下,皆是人间,是从指间流过的光阴。流水漠视风里的颂辞,只顾埋首东流。

唯有尘埃可以交换彼此,用各自的孤独,交出云霞和暮色。而属于你的夜晚,背景如此深刻,超越了偶然的炫目。

再次抵达灵魂的乡野,所有消失的路径,蓦然又完整呈现。

在那里,狂野之心取代了僵化的教条;在那里,可以尽情地爱己所爱。

南山之雪

月色下,向晚的风,正往南吹。我在想象,属于你的南山,流水依旧悄无声息。

整个黄昏,无花,无语。只有松林间,垂挂着一只灰喜鹊的眼神。

推开山门。我能想象,你的南山,风声湮没了鸟声。有酒,无剑;有诗,无琴。山风掀开羊毛的外套,你的希望或失望,是群山之上的浮云。

北方的山也是浮云,我的诗也是,它们都轻如一片羽毛。

我能想象,你的南山,石阶上落满了鸟羽,梅花开了两遍。

借着月光和酒的热气,偶有友人来访,大把大把云霞的流光,山峦和时间的椅子,便组合成最美的景致。

我能想象,你的南山,雪在飘落,马儿驮着粮食和诗篇,也压不住雪花。

旧的雪飞不起来,就散落在林中,在河谷,在屋顶。偶尔抬头,看见新的雪花,又纷纷扬扬在空中。

一首诗,加宽对你的想象。

一场大寒,声势浩荡,翻山越岭,惊起诗句里一百只鸟的鸣叫。

它们躲过俗世,但不惊动你桌前的一盏孤灯。

江南之春

三月的江南,浓郁的花香交融着我的憧憬。风,和燕子一道从南方而来。我用心弹奏的乐曲,在春光里铮铮作响。

那些飞翔的旋律,与清亮的眼眸一起袅袅荡漾。是的,春天的眸子里,也荡漾着花海的幽香。

你是江南的三月。三月的江南是你。

无论白天黑夜,在你绝世的娇颜之间,我的心开始散发光泽,也开花。那怡然轻盈的步履,顷刻生动了整个春天。

江南,最远的距离,不是长途跋涉,不是风餐露宿,而是从春天之门到你的跟前,那短短的百步之遥。

墙外的柳丝,垂钓着满湖的春色。你所怀抱的典籍、田野、流水,甚至调皮的彩蝶,她们都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那只被风刮走的风筝,也是江南的记忆。一条碎石小径,在我的目光里被无限拉长,仿佛要直抵你昨夜的梦乡。

或许,墙角一朵孤单的星星花,匿藏了属于江南的秘密。

三月的江南,黄鹂必定会成双成对。某些慌乱的春风,无意解开了愁闷中的死结。

古典与羞涩,娇柔与坚韧,即使失之交臂,即使不曾相逢,你一个忧郁而明亮的眼神,就能涵括江南所有的微澜与风情。

是一场三月的江南雨,洗净我的铮铮傲骨。

海浪之魂

梦中的大海,满目苍蓝,浪花飞溅……

月光的脊背,托起了我背后的世界。海浪在月光里互相倾听,仿佛生活是最简约的公式,无须绞尽脑汁。

在梦里,你用两只手掌护着一朵火焰。

据说每朵烈焰里,都藏有灵魂。如果当真的话,请打开窗户,看每朵浪里也会有被你捕获的精灵。

好像大海的一切秘密终将暴露。躺在月色里的一枚贝壳,除了呢喃着爱的曲调,似乎没有别的愿望。梦里的海始终像我的孤独一样大,整个世界日日夜夜都可藏于你的眼帘。

而钟声传来,潮汐退去,伊人也不在。我的目光是恹恹的流水,但见光阴荏苒岁月蹉跎,爱情早已搁浅。

像群星闪烁的夜晚,所有的风帆开始战栗,那是谁犹豫不决的耳语?

一杯烈酒,加一声叹息构成无解之谜。无人的孤岛被月光从三面点亮,请记住这个时刻,我将带着心中无法理喻的甜蜜重新起航,寻找另一片天地。

如果梦中的大海突然醒来,我会爬上浪尖寻觅你的唇,将内心熄灭的火焰重新点燃,细细打量每一个动人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