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文化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文化主体性的建构

2024-10-12刘振怡

理论月刊 2024年9期

[摘 要] 文化现代化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代化在整个演化过程中所要突出的就是主体性。因此,文化现代化的重要内容之一是文化主体性的生成。就内容规定而言,文化主体性与文化认同密切关联,是人们在民族国家共同体中长期生活形成的对该民族国家文化精神的肯定性体认。它集中体现为对民族核心价值的认同,是文化自信自强的基础。就实现路径而言,文化主体性的建构要坚持“两个结合”,特别是“第二个结合”,重视主流文化的引导作用,凸显各层次文化共同体的建构以及全球化视野,实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就文化主体性的建构动力和策略而言,应强调主体的主动性,注重主流引导、多元文化共同体建构、世界视野等方面。

[关键词] 中国式现代化;文化主体性;文化认同;“第二个结合”;文化现代化

[DOI编号] 10.14180/j.cnki.1004-0544.2024.09.004

[中图分类号] D6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0544(2024)09-0030-07

基金项目:国家文化英才培养工程专项资助项目“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的文化自信自强问题研究”(2021QNYC034) 。

作者简介:刘振怡(1981—),女,黑龙江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近年来,随着全球化的深度演进,世界各国之间的交流合作日益频繁,彼此之间的竞争也日趋激烈。文化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凸显,文化软实力已经成为世界各国竞争的核心力量。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文化问题,站在推进强国建设、中华民族复兴伟业的高度,亲自擘画、大力推动中华文化繁荣发展,形成了习近平文化思想,深刻回答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推动文化建设的一系列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确定了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和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伟大奋斗目标。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文化现代化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题中应有之义。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6月2日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强调指出:“任何文化要立得住、行得远,要有引领力、凝聚力、塑造力、辐射力,就必须有自己的主体性。”1 “有了文化主体性,就有了文化意义上坚定的自我,文化自信就有了根本依托,中国共产党就有了引领时代的强大文化力量,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就有了国家认同的坚实文化基础,中华文明就有了和世界其他文明交流互鉴的鲜明文化特性。”1习近平文化思想深刻阐释了文化主体性的极端重要性,明确了文化主体性对于坚定文化自信、强化国家认同的重大基础性意义,为我们在新时代新征程推动中华文化繁荣发展、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提供了强大思想武器和根本行动遵循。

一、文化认同:坚持文化主体性的前提与基础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是世界四大古代文明中唯一没有中断过、绵延至今的文明。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具有突出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它所展现出来的强大生命力和旺盛创造力来源于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的中华文化。这是我们坚持文化主体性的最大底气。主体性一直是人类文化史和思想史上经久不衰的研究主题,在通常意义上,它指的是人在实践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能力、作用,以及自身对客体的态度和地位,凸显着人的自主、能动、有目的的活动,是表征主体与客体、主体与主体间关系的理论范畴。而文化主体性是一个国家或民族在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独特的价值形态和存在状态,体现了具体文化实践活动中主体的能动性、选择性和创造性,或者也可以说是特定民族国家的文化生命。因此,文化主体性与特定族群对自身传统文化的自信自强意识密切关联,它根源于特定族群能动的、有目的的历史活动,集中表现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文化现代化是坚持并发挥文化主体性的过程,也是坚定文化自信、推动文化繁荣的过程。从现代化的历史演进来看,文化主体性的发展轨迹经历了从感性懵懂、理性觉醒、崇尚理性到反思理性的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过程。与此相应,这种动态特征表明了现代化过程中坚持文化主体性是一个不断寻求新的文化认同的过程。

文化认同是在一个民族国家共同体中长期生活的人们所形成的对该民族国家文化精神的肯定性体认。它集中体现为对民族核心价值的认同,是提升一个国家民族凝聚力、向心力和创造力的应然矢量与诉求标尺。从文化认同的生成机制来看,它是一个基于文化选择的复杂系统。作为系统的文化认同,彰显的是一个民族共同的价值追求。对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来说,文化认同是维护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价值归依、精神纽带、情感基础,也是推动文化繁荣、提升综合国力、扩大国际影响力的重要前提和强大力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核心在于形成文化认同、推动文化创新。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国与国之间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交流日益频繁。在共享人类发展成果的同时,各个国家文化在交流交锋交融中也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如何保有文化主体性,推动各自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问题。从人类历史发展进程来看,众多文明的繁荣或消亡、众多国家的兴盛或衰败表明,保有并巩固文化主体性,强化文化认同和文化自信,是关乎文明进步、国家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

坚持文化主体性以文化认同的形成和建构为前提和重点。人们在具体文化实践中的主体能动性、选择性和创造性均源自其在认识和对待自身文化时所采取的积极、肯定的认知态度和主动、有效的实践行动,如对自身文化地位与作用的充分肯定、对文化优势和价值的有效传承弘扬,以及对文化活力与生命力的创造性发展等。而这些都与文化认同紧密关联,需要人们对本民族文化有深刻的体悟和认知。文化认同的形成不是自然而然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往往需要长时间的熏陶、浸润、沉淀和积累,而文化认同一旦建立和形成,就会为国家发展与民族进步注入强大信心和不竭动力。

从当今时代来看,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必然会从不同层面、不同程度对各国本土文化造成影响和冲击。如何坚持和发挥我们的文化主体性是关系中华民族生存发展的重大问题。现代化的历史进程给各民族国家传统文化认同的内在连续性和整体性带来了挑战。从民族国家意义上说,文化认同具有相对的连续性、稳定性、主体性和批判性等特征,但在经济全球化不断深化拓展的强烈冲击下,文化认同在人类现代化进程中仍然会发生剧烈变化。从世界发展现实来看,经济全球化并不一定会造成世界各民族文化的趋同化,相反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强化民族文化的自主性和保守性,从而形成日趋多元化的文化形态。目前,很多西方国家已经完成了现代化,甚至有学者认为,这些国家正在进入后现代发展时期,而更多发展中国家则正在奋力推进现代化进程。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我们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文化现代化,就必须弄清楚文化世界化与文化民族化、世界文化与本土文化、共性文化与个性文化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必须坚持“两个结合”,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开放包容的态度,洋为中用、古为今用,借鉴吸收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 。

当前,经济全球化和政治多极化的迅猛发展对我国文化的影响是巨大的。从国际看,世界各国文化、各种文化思潮在国际交流合作中不断地涌入我国,势必对我们的文化构成和价值观生成产生深刻影响。从国内看,随着市场经济深入发展,我国社会结构深刻变动,思想观念深刻变化,多样性的社会主体逐渐形成。这些不同的主体秉持不同的文化取向,文化认同也面临着日趋复杂的局面。因此,强化文化认同依然任重而道远。我们必须牢牢坚守马克思主义这个“魂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个“根脉”,科学分析世界文化发展大势,应时而变,不断增强文化自信,全力推动文化强国建设,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提供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向心力和强烈的国家认同。

二、“两个结合”:文化主体性建构的方法

明晰文化主体性的基本规范后,需要进一步审视文化主体性建构的价值指向问题,探究文化主体性建构的实践切入维度。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主体性是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其中包含着历史选择的必然性。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7月1日《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首次提出“两个结合”的概念。在新的征程上,中国共产党必须“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把握时代、引领时代,继续发展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1可以说,“两个结合”特别是“第二个结合”提供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视野和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路径。就现实的实践层面而言,中国式现代化文化主体性的建构应该立足新时代,从三个层面入手:处理好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之间的关系(古与今),处理好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关系(中与外),以及建立好“第三坐标”参照系。这三个层面本质上指向的是文化认同生成和文化主体性建构的紧密关系,从“两个结合”视野来看,可被概括为在中西马、现代和传统、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西方和非西方等几层关系背景和语境中审视文化主体性的建构。新时代以来,随着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的推进,当代中国的文化建设取得了丰富的历史和实践经验,“经过长期努力,我们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有条件破解‘古今中西之争’”2 。

(一)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关系的处理

在处理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的关系时,应该在传统与现代文明的连续性中建构文化主体性。与世界历史上其他文明相比,中华民族的文明具有独一无二的连续性特征,这也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提供了合法性基础。“中华文明具有自我发展、回应挑战、开创新局的文化主体性与旺盛生命力。”3也只有在文明的连续性中,文化认同内涵中持续的共同价值才能得到保证,主体才能感知和确证自身的主体性,“只有以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历史连续性作为前提,中国民族文化共同体才能够在时空中把握自身的存在,形成文化自我意识,这是文化主体性形成和发展的重要基础”4。要建构当下中国的文化主体性,就要以中国式现代化的推进为重要指标,以各个时代的中国文化为重要的理论资源,重新辨别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和糟粕。在形成当代中国文化认同的过程中,面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未来发展,要做到合理取舍,吸取其优良、精华的部分,放弃其落后、糟粕的部分。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处理好继承和创造性发展的关系,重点做好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1,不断吸收优秀文化的丰富养分,激活传统文化中蕴含的文化发展动力基因,构建以马克思主义为主导的、有中国特色的、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合的当代中国文化认同。除了注重本国的文化资源,还要加强文明互鉴。虽然西方外来文化对社会主义文化、中国传统文化都构成了有力挑战,但也给我们带来了交流和发展的契机。所以,以“两个结合”为基础、核心和主要导向,厘清马克思主义尤其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当代西方文化的关系,是我们探讨当代中国文化主体性的知识构成、认同建构的基础性问题。

(二)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关系的处理

在处理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关系上,当下中国在面临他者文化挑战时,需要生成一种自立、自信、自觉和自强的文化主体性,避免在本土和外来文化之间游离徘徊、摇摆不定。从某种意义上说,全球化会在不同程度上导致本土文化认同的模糊或消沉。这就要求我们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积极探索和建构自我文化主体与他者文化主体之间的交往方式。一方面,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趋势决定了文化主体性要以多元文化主体性的共在为前提。应摈弃传统的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防止在封闭的、僵化的系统状态中构建文化主体性,以实现多元文化主体间的平等交往。另一方面,在全球化和现代化进程中,建立在各国日益密切和频繁的生产、交往实践基础上的活动方式,使得不同文化的主体性之间存在着文化共通、文明互鉴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我们和西方外来文化之间存在着交流、对话和互鉴的基础。原因在于,在从地方史到世界史的转换过程中,主体性问题慢慢转向了主体间性问题,“从单个文化主体寻求自身发展到多个文化主体逐步走向相互承认与交往,进而形成多主体文化世界的过程”2。主体首先是存在于主体之间关系中的主体,主体和主体之间存在着文化上可通约的可能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没有他国文化作为镜鉴和参照,对本国文化的认识和发展也会受到阻碍。当然,需要明确的一点是,要明确和坚守文化主体性中的民族性、根基性特征,坚持“两个结合”,这是原则中的原则。否则,与他者文化之间的多元文化主体交往会带来文化虚无主义倾向,反而不利于自身文化的发展。

(三)“第三坐标”参照系的建立

在所有的文化发展中,对文化主体性的不断反思和建构是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反思和建构的标准由此成为核心问题。这就要求我们在历时性和共时性的视野下反思古今中外文化选择的标准。如果说古今中外交织而成的文化体系为文化主体性的建构提供了理论基础的话,那么对待古今中外文化的态度及其选择标准则是在实践层面上建构文化主体性的重要一环。在文化认识和理解中,传统和现代的时间尺度同东方和西方的空间尺度交叉嵌套,使得标准的选定尤其艰难。对待中国传统文化的态度也反映了当下文化自觉的程度。“文化自觉是一个艰巨的过程,首先要认识自己的文化,理解所接触到的多种文化,才有条件在这个已经在形成中的文化多元的世界里确立自己的位置。经过自主的适应,和其他文化一起,取长补短,共同建立一个有共同认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与各种文化能和平共处、各抒所长、联手发展的共处守则。”3因此,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文化的发展需要确立一个文化评价坐标和标准,我们称之为“第三坐标”。“第三坐标”的核心问题是,在新时代背景下如何从实践的层面上拿出标准以区分古今中外的文化精华和糟粕。这不仅需要解决操作层面的方式方法问题,而且需要先进的文化理念和价值观念作为支撑。作为主体,要克服两歧逻辑,即方法论上的自我循环问题。当我们说要对一种文化的精华和糟粕进行鉴别时,其实已经无意识设置了一个标准,而这个标准是僵死的,缺乏时代性、历史性的具体内涵。从实践层面上看,很难用一个绝对的标准去衡量两种不同的文化,以貌似客观理性的态度所作出的文化选择,实质上可能是文化保守主义或历史虚无主义的变种。因此,我们要建立“第三坐标”:它既不同于全面否定传统文化的历史虚无主义,也有别于全面肯定传统文化的文化保守主义,是对非此即彼思维的摒弃与超越。在这个新的文化评价坐标的重新定位和价值选择中,我们将客观理性地审视古今中外各种文化的关系,而不再单纯狭隘地纠结其与西方文化的关系,同时也将客观理性地审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当下现实文化的关系,真正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文化创新发展之路。更为重要的是,面对今天的时代问题,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到现实文化和传统文化是一个血脉相连的有机整体。“不忘历史才能开辟未来,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新。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1

三、文化主体性建构的动力与具体策略

随着中国式现代化在文化层面的推进,传统和现代、中国和西方之间的文化差异逐渐凸显出来。特别是随着媒介技术的飞速发展,文化主体性的建构逐渐呈现出主流更加明显、民间文化认同日趋复杂多样的局面。面对这种情形,可尝试从内在动力源和具体策略两个层面探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文化主体性的建构。

(一)文化主体性建构的动力

中国从清朝末年开始被拖入现代性发展进程中,以一种被动的方式开启了现代化征程。因而,当代中国文化主体性的建构,首要的动力来源就是西方现代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挑战。直到现在,这个挑战甚至变得更加明显。从文化主体性建构的角度看,对于西方外来文化的借鉴、对其糟粕的批判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如何变被动为主动,以现代性发展为契机,以中国式现代化文化建设为主导内容,在当代中国文化认同建构的主体、主题、构成要素及生成机制上掌握主动权。

中国文化的自身发展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其中发生了多次重大变化,但这些变化在地缘和文化上都是相对有限的,并未给文化主体性带来质的变化。尽管古今之争在中国文化认同的发展历史上一直是最基本的争议,但在近代以前这些争论基本上都围绕同一文化内核展开。从纵向发展的层面看,它体现的是一种文化的自我更新和自我发展。‌‌但‌‌随着资本主义在全世界进行殖民活动,‌‌世界历史逐渐形成,‌‌现代性和现代化因素‌‌逐渐进入中国,在中国掀起了一股现代化的思潮,中国文化主体性建构不得不面对异质文化的挑战。在传统的文化主体性受到冲击的背景下,中国文化逐渐独立和自觉的过程,也是重建契合现代化的文化主体性的过程。这也在原本的古今之争之上,额外叠加了中西之争,且两者相互缠绕交织,形成了复杂难解的古今中西之争。这就使这种文化主体性的重建横跨数个时空维度,夹在传统和现代性之间、现代性与现代性批判之间,甚至夹在传统和后现代之间,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但在这样艰辛的过程中我们依然找到了重建文化主体性的方法,“两个结合”尤其是“第二个结合”,正是对种种方法和经验的系统总结。

这里要警醒的一点是,现代性和现代化问题的出现,与西方国家在中世纪结束后所开启的向现代社会的转变有直接关系。在全球范围内,对现代化的经典解释框架主要来自西方思想家,他们试图将西方的文化霸权伪装为关于现代化的统一规定来推向全世界。例如,‌‌西方国家通过殖民活动给被殖民地区带来了文化认同危机,侵害了后者的文化主体性,由此引发了文化冲突。文化冲突表现为殖民国家文化和被殖民地区文化的差异和碰撞,而西方的强势文化试图以自身的尺度抹平这种差异,彻底瓦解被殖民地区的文化主体性。在一定意义上,被殖民地区的文化认同重构带有强烈的被动性,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被殖民地区所建构的新的文化主体性,往往忽视本土传统文化的重要地位,反而对使其遭遇严重挫折的殖民国家的文化认同度较高。这些被动接受西方文化的地区大部分失去了维系共同价值的基础,哪怕摆脱了西方国家的殖民,也无力保留和传承自己的传统文化。因此,若想在文化主体性的建构动力方面化被动为主动,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走出西方设置的现代化叙事陷阱,区分中国式现代化与西方现代化,充分把握中国式现代化的特质,对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加以丰富和拓展。

(二)文化主体性建构的具体策略

回到具体的现实问题,我们在当代中国文化主体性的建构中需要采取一些基本策略:首先,要重视中国主流文化的引导作用,强调马克思主义在整个文化主体性建构中的主导地位;其次,要重视在不同的层面建构各种具体类型的文化共同体;再次,要重视在全球化视野中建构当代中国的文化主体性。

1.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引领。任何社会的主流文化都有其自身形成、发展、变迁的历史。主流价值观的引导集中表现为在古今中外之争的各种文化要素影响下构建文化认同。随着文化交流的日益深入,各个国家不同民族之间的横向沟通、相互借鉴、彼此合作、共同发展才是世界发展主流。中国作为世界大国,拥有开放包容的文化理念,在新的时代背景和历史条件下,我们应该坚定文化自信,牢牢把握文化发展的主导权。建构当代中国文化主体性首先要解决主流文化、主导型文化的建构问题,处理好主流文化和亚文化的关系。应以马克思主义文化作为主导、主流来处理文化系统诸要素、诸子系统之间的关系,通过引导的方式建构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主体性。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新的历史阶段仍然有其超越时代的普适价值,是建构中国当代主流文化的重要来源,依然值得重视。

一个社会主流文化认同的形成同主体认同和社会生活有着直接关联。根据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从根本上来说,作为社会意识的社会文化认同,尤其是对主流文化的认同,是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阶级的共同意志。中国共产党是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政党,其文化理念和文化追求符合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是建构主流文化认同的关键所在。历史和现实都表明,一个抛弃、背叛自己历史文化的民族,不仅不可能发展起来,而且很可能会上演一幕幕历史悲剧。因此,我们应该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最新成果为指导,立足于中国本土实践经验,融汇古今中西文明精华,增强中华民族文化创造活力,发展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统摄下的中华文化,塑造文化认同的精神内核。从西方文化发展的历史来看,西方文化在发展过程中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文化系统,建构了诸多的文化认同。这些文化认同在思想观念方面大多充斥着对立和冲突,在实践上也引发了一系列武力侵略、文化霸权、精神压迫等问题。很多西方思想家都曾对此展开反思,言辞激烈地批判西方文化的侵略性和扩张性,甚至断言西方文化终将没落。今天,我们在建构文化主体性过程中,要吸取西方国家在建构文化认同方面的教训,形成有良好导向的文化认同。

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主流文化,包括意识形态、核心价值体系等,最为关键的内容就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最新成果,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新境界。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建构当代中国的主流文化和文化认同,必须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将马克思主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会贯通,积极主动地学习借鉴人类创造的一切优秀文明成果,打造具有全球视野、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学术体系、学科体系和话语体系。

2.多元文化共同体的建构。在文化主体性的建构过程中,必须重视文化共同体的建设。文化共同体指具有共同理想和相同文化性状的社会个体所构成的有序群体。文化的习得、文化的生产都不是个体能够完成的,往往是以群体的方式进行的。虽然文化主体性的建构与个体息息相关,但群体认同在文化主体性的建构中有更为重要的地位。文化群体有不同的形式,其中有强大的吸引力和凝聚力的文化共同体更容易形成群体认同。文化共同体在历史上一直存在,它往往和地域、职业、血缘等有密切联系。共同体的纽带往往是较为坚固的,一般具有特殊的文化特征。在当代中国文化主体性的建构中,应建构各个层次、各种形式的文化共同体。

共同理想和相同文化性状是诸多独立个体构成文化共同体的精神纽带和文化基础。在众多文化形态竞相发展的情况下,应从国家民族层面建立起覆盖面尽可能广的文化认同,以引领丰富多彩的具体文化。在这个前提下,任一具备共同文化记忆、共同文化生活以及共同文化精神的社会有序群体,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文化共同体。例如,打造城市文化共同体,可以在广大市民中间建立起共同的社会价值观和共同的理想追求,为城市发展提供巨大思想源泉和精神动力;可以有效协调多元文化之间的关系,增强城市凝聚力;可以塑造城市形象,提升城市品位,吸引更多高素质人才;可以强化社会认同,弥合社会矛盾,构建和谐社会。这样的文化主体性,才是真实的、具体的、充分的、可落地的文化主体性。

3.凸显全球视野。文化主体性不是独白性的。在当下,每一文化自我都处于全球化的文化中,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相互交往、相互联系已成为常态。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若想实现自身的进一步发展,都要同外部世界积极开展物质交换、思想交流和文化互鉴。在这样的背景下,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性凸显出来。文化软实力主要针对的是不同国家文化上的影响力和引领力,包括一个国家的文化、价值观念、社会制度等因素。因此,我们要增强自身的软实力,建构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主体性,树立全球视野,保持开放姿态,善于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观察时代、把握时代、引领时代,勇立时代潮头。要主动融入世界发展大潮,抓住全球机遇,批判西方文化霸权,学习和吸纳世界先进文化成果,从维护国家文化安全、推动文化繁荣发展的高度,建设面向世界、开放包容、具有强大影响力和感召力的中华文化。对于我们而言,全球化与文化传播﹑多元文化主义﹑大众文化研究、文化形象建构﹑中国影视﹑传统医学﹑休闲方式以及“迪士尼化”等方面的具体问题,是我们开展全球性视野下的文化认同研究、建构中华文化主体性的适当切入点。

建构全球化视野下的文化主体性,面临着很多现实的问题和挑战。放眼当今世界,西方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所秉持的新自由主义在全世界范围内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而历史发展证明,资本主义制度在西方国家以外的成功范例并不是很多,其全球文化效应与西方政客的许诺相去甚远。如果说这种文化已对非西方国家产生影响,那么这种影响也是极为有限和相当负面的。在文化现代化的推进过程中,我们已经尝试提出一些对全世界各族人民而言非常重要的文化认同思路,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全人类共同价值等,体现了我们文化主体性有别于西方国家的价值指向。与此相对,西方国家所宣称的全球主义和“普世价值”,实际上是一种欧洲中心主义,是受限于特定时代和空间的、来自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文化模式,根本不具有任何普适性和参考性。如果照搬照抄这种所谓的全球主义,我们的文化主体性建构必然会出现问题。

总的来说,在我国,文化现代化的重要内容是在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建构文化主体性,而文化主体性的建构又要从文化认同入手。我们必须重视“两个结合”尤其是“第二个结合”的方法论指导意义,在文化主体性建构的动力方面化被动为主动,注意传统和现代、东方和西方、全球化和地方化等关系的处理。

责任编辑 罗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