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网络视角下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的演进
2024-10-12谭萌
[摘要]
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在结构与建构、个体与群体、学术与学科的交互中形成了多维度的知识网络。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生成嵌入具体的时空语境,与中国在世界角色地位的演变相伴,具有自觉的学术理念、规范的方法论本位和开放的研究视野,汇聚多领域、多地区知识生产的主客体和内容要素,呈现出较强的社群性、递进性和自反性特征。研究者的能动性实践及群际间互动推动海外民族志的迭代更新,增强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韧性,既映射全球知识生产和消费机制的变迁,也契合中国人类学与国内相邻学科以及国际人类学的互促发展。面对知识社会发展的新趋势以及中国学科调整的新机遇,海外民族志研究者应进一步丰富个案研究的层次和内涵,强化学术实践与知识呈现的网络构建,注重提炼和运用关键概念,依托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的知识升维,拓展交流对话的广度和深度,发挥人类学公共知识产品在提升国民素养、服务多元主体和促进文明互鉴等方面的作用。
[关键词]海外民族志;中国人类学;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知识网络;区域国别学
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24)03-0093-11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全面推进文化遗产整体保护研究”(22AZD071)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谭萌,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文化人类学、海外民族志及集市研究。
自20世纪下半叶起,知识逐渐从观念传承和物质生产的附属品成为一种关键的资源,有关知识生产、消费和管理的实践嵌入社会发展和国家建设中,并在多领域主体的合作中推动知识社会的发展。[1]42-43近年来,人工智能等知识工具的日新月异推动学术研究范式的革新,为反思当下的学术实践带来新的视角,激发了以知识生产及其主体性为焦点的学术探讨。其中,分析知识网络的构成及演化成为探索特定知识领域发展脉络和创新趋势的重要手段。
对异域的好奇与探索作为知识生产的持久动力,在欧美社会科学传统中较早就形成以人类学为基础学科、以民族志为规范方法的特别范畴,并构成关于地方知识数据库的关键资源。在中国当代社会科学语境中,人类学长期致力于对中国社会文化的研究,有关外部世界的探究则通常被置于世界史、政治学和语言学等学科框架内。直到21世纪,中国人类学对海外的研究才从零星的个体行为转变为知识生产与人才培养相结合的学术实践。这一学术实践以“海外民族志”为导向,经过20余年的发展,其不仅拓展了中国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和方法视野,也奠定了以中国学者为研究主体、以汉语为主要表述方式的世界认知体系的基础。面对全球流动性泛滥、区域国别学兴起以及中国哲学社会科学“三大体系”建设等挑战与机遇,学界愈发强调提高中国人类学海外社会研究的跨文化、跨学科和跨领域对话能力。①相关研究成果主要体现为,研究者一方面借助对他国人类学的学术梳理,拓展以“南部理论”为标识的对话范畴;[2]另一方面结合个人的研究体悟,聚焦民族志的田野和书写,反思并重构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内涵。[3]同时,学界也不乏对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历史经验的总结及理论方法的讨论。相关成果表明,海外民族志知识生产的主体性和关系性特质日益受到关注,并在推动中国人类学自主化进程及海外社会研究发展中彰显出更强动力。然而,立足知识社会对学术研究的诉求,国内以“海外民族志”为主题的公共资源呈现与知识谱系拓展则显得较为孱弱。过去大部分有关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的评述多注重对文献资料的梳理和分析,对知识生产的主体和知识社会的特性关注不够,致使有关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学术史书写的灵动感和问题感尚存提升空间,有待综合呈现特定时段推动海外社会研究的主体、事件和过程,进而发掘相关研究的内生动力及转化能力。因此,持续追问“海外民族志”的理念倡导、理论方法创新与具体的学术实践如何关联的问题,不仅可以为重新思考过去20余年来中国人类学开展海外研究历程提供框架指引,也可构成推动中国海外社会经验研究可持续发展的学理基础。
本文从知识网络的视角切入,综合运用文献计量和深度访谈等方法,分析海外民族志学术实践与知识呈现之间的关系。在廓清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内容要素、演化过程及动力的基础上,探索提升海外民族志在多元主体合作与对话中的知识升维路径,旨在进一步增强中国人类学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的发展韧性及激发其有序拓展的活力。
一、知识网络:一种重思海外民族志的方法论
由于人类的思维过程是知识之网和意识活动相互作用的过程,[4]理解知识网络便成为探索科学发现和理论创新的应有之义。伴随网络化和知识化时代的到来,知识网络发展成一个集管理学、文献学和科学技术等于一体的研究领域和行动场域,内涵和功能日臻丰富,使得以知识网络为视角,梳理并反思21世纪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演进具有适用性、可行性和创新性。
知识网络作为对知识及其关联的综合表述,一般包括知识节点和知识关联,[5]映射知识所涉及的社会关系。所谓知识节点是指网络中的基本单位,代表一个概念或实体,如研究者、调查对象和理论观点等;知识关联则指各个节点之间的连接,如相关性和依赖性等类型的关系。就适用性而言,知识网络的综合视角与海外民族志系统演进的特征相契合。海外民族志作为以人类学民族志研究为底层逻辑的学术创新,是研究方法与文本写作的结合,而海外民族志在中国的发展则通过成果产出、人才培养和机构建设等方面展现,关联众多的人、物和事,是由点及面的过程,表现为知识节点和知识关联的互构共变。就可行性而言,作为一种有意识的社会管理手段,知识网络的构成要素包括行动主体、管理活动、知识资源和网络平台等。[6]其中,共享的知识资源既自成体系,又关联其他要素,成为当前文献计量、认知分析和知识管理的主要切入点,并折射学术实践的过程。这为探究海外民族志的研究实践和学术发展提供可操作的分析框架,有助于厘清海外民族志关涉的多重知识单元。
同时,知识网络具有静态结构与动态建构、结果再现与过程演进相结合的特征,使得对知识网络的考察超越了朴素的学术史追溯,而是在谱系学基本理念下对学术实践过程的解析和反思。有关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研究区别于对现有文献资源的陈列、排序或评述,不仅需要对海外民族志的知识节点进行识别、分类和比较,也需要通过分析各类节点如何关联、如何演变等问题,阐释一种特定学术实践发生与发展的动因。
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至少包括作为载体的研究成果和作为过程的学术实践两个层面。以海外民族志研究的现有成果为切入口,反观研究者及其实践,综合运用资料分析、文献计量和深度访谈等方法成为分析海外民族志演进的基本路径。本文一方面整理了中国人类学和民族学领域基于海外田野调查完成的硕博士学位论文、博士后出站报告和学术著作;另一方面以中国学术期刊网络出版总库为数据库,借助科学计量软件CiteSpace对相关期刊论文的知识图谱进行分析,以此呈现21世纪中国人类学海外的研究热点、知识基础和未来趋势。②以此为基础的资料统计涵盖了大多数研究者借助现有数据库可接触到的核心文献,能够反映当前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研究成果的基本态势;而且,数据收集的过程遵循了探索特定领域知识的一般路径,其本身已构成研究知识网络的田野过程。同时,可获得的知识产品与已知学术研究之间的非完全重叠性表明数字化时代知识呈现与学术实践之间存在张力,构成省思海外民族志演进的突破点之一。对此,笔者结合与30余位海外民族志学者的深度访谈,发掘海外民族志知识节点背后的知识生产图景,以便完善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研究的方法框架。
二、结构: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生成与特征
过去20余年来,中国人类学的海外研究经知识生产者、知识资源和网络平台等特定要素的组合构成了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从零星的海外社会经验研究个体到成规模的海外民族志研究团队和学术成果,从自发性的群体活动到制度化的学术支持,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结构在人类学民族学学科发展中形成并得到展示。
(一)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结构生成
“海外民族志”是聚合知识资源的核心关键词。中国学界在对“海外民族志”概念的阐释中明晰了该领域知识生产的主体身份、对象范畴和方法路径,而学者们对该概念的应用则确定了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基本的时空定位和呈现载体,并影响网络中各要素的内容及组合形式。
就知识网络的时空定位而言,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既是国际人类学知识体系的组成部分,也是中文知识体系的构成要素。纵向上,作为人类学的基本方法论,民族志与西方语境中的海外社会研究如影随形,但中国人类学特殊的发展历程剥离了民族志与海外社会研究的天然亲密感,使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在中文学术圈的生成具有较强的时代性特征。中国人类学者在海外开展田野调查的历史可追溯至20世纪上半叶,既包括吴泽霖、李安宅、戴秉衡、田汝康、许烺光和乔健等学者基于海外田野调查完成的外文著述,也不乏费孝通用中文写作的《旅美寄言》等中文作品,③还有周云、于硕和贺霆等学者所发表的多语种成果。但是,直到21世纪,以北京大学培养从事海外民族志研究的博士研究生为起始,“海外民族志”方才作为表意相对完整的关键词出现在中文学术语境中,并逐渐承载新世纪中国人类学学科建设和理论创新的学术自觉。横向上,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与21世纪中国学界知识生产的国际化和本土化诉求紧密关联,共同构成中国人类学研究的前沿领域和创新实践,并与其他学科领域产生不同层次和类型的关系。例如,海外民族志与家乡民族志和列国志等形成区分性概念,与实验民族志和多点民族志等形成互补性方法,与田野调查和社会经验研究等形成交叉性理念,与海外艺术民族志和海外武术民族志等形成拓展性领域,而人类学和中国人类学或汉语人类学(Chinese Anthropology)则作为海外民族志的上位概念,标识该知识网络的学科范畴。相较于同一时期人类学的其他前沿领域和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海外研究,“海外民族志”因“走进世界”的田野点和自成一体的方法而成为一个具有区分性、规范性和操作性的概念,并以此形成相应的学术研究和人才培养模式。
就知识成果的呈现方式而言,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基于专著、学位论文、期刊文章及音视频等知识产品形成了相应的知识传播和转化场域,以此促进“无形学院”的互动,为学术共同体的构建和交流提供媒介。目前,已出版的海外民族志的学术著作有30余部,除“‘走进世界·海外民族志’大系”和“东南亚民族志丛书”等专门的成果系列外,“云南大学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文库”“中山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文库”和“清华大学地区研究·专著”等丛书也包括海外民族志著述。涉及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的硕博士学位论文有百余篇,主要集中于设有人类学或民族学二级学科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央民族大学和云南大学等高校。就报纸和期刊论文而言,《中国社会科学报》自2012年刊登《中国海外民族志研究取得初步成果——到海外研究一个“真实的世界”》后,每年均发布有关海外民族志的研究资讯。《世界民族》《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和《湖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等期刊曾经或正在开设“海外民族志”专栏,《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西北民族研究》和《民族学刊》等期刊也刊载了较多海外民族志的研究成果。除了专业的学术平台外,海外民族志的研究成果及研究者的田野调查经验也在“一席”“小鸟文学”和“信睿周报”等公共知识平台呈现,且微信公众号“世界社会”作为致力于推广海外民族志及世界社会研究前沿成果的媒体,整合并集中呈现上述平台的内容,开拓了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展现渠道。
就知识网络的内容要素而言,海外民族志研究者依托概念阐释、学术综述、个案研究、价值发掘和理论方法反思等,形成包含海外民族志研究对象、问题、方法及结论等在内的知识单元。这些研究角度和知识单元的形成在时间和主体上有所殊异,但又彼此关联,再现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基本结构秩序。其中,有关“海外民族志”概念的阐述集中出现于2006年至2012年间,并在倡导和支持海外民族志人才培养的学者中形成讨论。高丙中等从方法论角度将“海外民族志”界定为“一国的人类学学子到国外(境外)的具体社区进行长期的实地调查而撰写的研究报告”;[7]王铭铭强调“以汉语为学术语言的研究与论述方法”;[8]包智明综合两者,认为其指“中国人类学对于海外社会文化所进行的规范的民族志研究及其成果”;[9]周大鸣等学者则探讨了“国外”“海外”和“汉语”等关键限定词的适用性。[10]
有关海外民族志学术历程的研究自2012年起受到更多关注,相关研究者既有长期从事中国人类学和民族学学术史研究的学者,也有曾接受海外民族志研究专业培养的中青年学者。近年来,专注于研究海外社会特定领域的学者也在著述中涉及对海外民族志历程的梳理。他们根据既有成果,按照不同时段、对象区域或研究团队等线索对海外民族志的研究议题和理论方法进行梳理,既延伸了海外民族志在中国人类学发展中的历史脉络,也拓展了海外民族志在中国社会科学研究领域中的影响力。例如,王建民从宏阔的历史视野切入,呈现了自古代域外记述传统以来的中国海外民族志研究史;[11]高丙中则将21世纪海外民族志的发展概括为“以微观社区实体为对象的蹲点研究-由多点构成代表性的区域国别研究-以世界社会为对象的研究”[12]三个阶段。
与概念阐释和学术回顾相伴的是对海外民族志价值意义的讨论,关注人类学及民族学学科建设的研究者及从事海外民族志研究的实践者均参与其中。学者们普遍认为海外民族志彰显了中国学者主体意识的觉醒,指出其作为中国人类学和民族学的新开端和新常态,对发展中国社会科学,提升中国国际话语及完善公民教育具有重要作用,彰显了人类学和民族学的“实学”本性。④运用民族志方法开展的人类学海外研究不仅能够收获大量的一手资料,在较大程度上填补了中国社会科学长期以来对海外事实研究在技术和操作层面的缺失;还因为人类学民族志方法本身所具有的回馈精神、他者关怀、整体性视角和文化相对主义意识等优势,使海外民族志的学术实践有利于培养尊重事实、宽容有礼的国民性格。[13]
242a077100bacff52a00f53238669cd1个案研究在现有的海外民族志研究成果中占比较高,大多由开展海外田野调查的学者完成。目前,中国海外民族志学者的足迹遍布五大洲近40个国家,涉及村落庙宇、城市街头、企业机构、森林岛屿和网络平台等多维空间。研究范围从周边后发地区和国家向大洋彼岸发达地区和国家拓展,形成了“发展中国家”“一带一路”沿线和东南亚、非洲及拉丁美洲等重点研究区域。研究对象除各区域的主体民族、华人华侨和原住民外,全球化背景下高度流动的群体、物品、资本和技术也颇受关注,并引发对边界、危机和日常生活的思考。研究议题涉及政治、经济、教育、生态、宗教、艺术、遗产和基础设施等多个层面,注重以微观个案折射地方社会及文化生活的整体属性。研究路径从基于社区研究的单点和多点民族志向内涵更丰富的世界社会民族志延伸,从驻扎物理空间的田野调查向基于社交媒体的虚拟民族志扩展,从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等形式向融通数字技术的综合方法开拓,并在社会科学研究范式转型中凸显社会经验研究的独特优长。
随着海外民族志人才培养和学术实践的拓展,有关海外民族志理论方法的讨论不断深化。部分学者立足中国人类学的现实语境,通过梳理国外学者开展的民族志研究或海外调查,比较并探索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的理论方法。例如,麻国庆通过比较日本人类学的海外研究,指出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需要关注书写的权利、内部的权威以及文化的有效性等;⑤周歆红通过回顾人类学德国研究,审视了人类学在“复杂社会”研究时的主要视角;[14]李荣荣通过梳理美国人类学的本土研究,认为揭示美国社会的权力结构是当前研究的学术关怀所在;[15]庄孔韶和王建新等将“跨文化”和“现代性”等作为中国人类学探索海外世界时的关键学术理念,⑤赵旭东[16]和刘敏[17]等则强调“文化自觉”对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的重要价值。另外,践行海外民族志理念的研究者也结合个人经历,注重探讨民族志研究知识生产的合作性和历史感等问题。
由此,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嵌入宏观的结构语境中,其生成遵循由点及面的路径。以“海外民族志”的理念倡导和概念阐释为先导,相关的个案研究和价值发掘相伴而生并不断累积,并促成对海外民族志研究历程和理论方法的反思,不断丰富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内容。
(二)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结构特征
若将海外民族志知识生产的主体、载体和内容要素视为知识网络的不同图层,它们既在图层内部生成了相对独立的关联方式,也通过图层的叠加塑造彼此关系,促使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呈现出布局上的社群性、关系上的递进性和功能上的自反性特征。
相较于元子化的知识生产模式,海外民族志知识生产主体和知识产品的聚集程度较高,呈现出以师生关系、研究机构和学术兴趣为主要纽带的社群性关联。结合期刊论文发表情况,图1呈现了海外民族志研究机构的基本布局。一方面,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生产主体形成了不同片区,如北京大学、中央民族大学、云南大学和中山大学等机构在海外民族志研究者培养及成果产出中占比较大,且彼此互动较频繁,中国社会科学院、浙江师范大学、广西民族大学和厦门大学等机构也是海外民族志研究成果产出的重要机构。另一方面,各片区的机构设置和研究方法各具特色,形成了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多中心结构。其中,北京大学基于公民社会研究中心及世界社会研究中心,早期的个案研究聚焦公民社会的文化基础,后逐渐关注世界社会的运行逻辑;中央民族大学于2011年成立的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中心汇集海外民族志研究者,注重对亚非拉发展中国家的研究;云南大学基于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的地区资源禀赋,注重对中国与东南亚流动群体的研究,并形成了东南亚民族志研究团队;中山大学地处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带,将对复杂社会的探索运用于海外民族志有关城市、岛屿和移民的研究中。除此之外,清华大学结合在发展中国家的社会经验研究和对南部理论的发掘,将海外民族志的理念融入国际与地区研究院的博士研究生培养中;厦门大学基于在南洋研究及华人华侨研究方面的丰厚积淀,深化有关“一带一路”沿线区域和东南亚的民族志研究;北京外国语大学凭借语言教学的优势,成为海外民族志的人才“蓄水池”;浙江师范大学借中非贸易之契机,夯实非洲研究的民族志研究基础,助力中非文明互鉴;中国农业大学则聚焦国际发展议题,推动海外民族志与区域国别研究的有机融合。
图1 海外民族志研究学术机构网络图谱
不同于均质化的知识分布形式,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生产主体在整体上形成了多中心拓展的圈层,并在各圈层内部形成递进格局。一方面,主要研究者分属于多个研究机构,尽管研究兴趣有所差异,但彼此间因会议、项目和期刊笔谈等契机形成了以“海外民族志”为纽带的社群关系。另一方面,主要学者又通常与其学生或其他青年研究者合作,从概念阐释、个案研究、学术史梳理和方法论反思等方面丰富研究内容。高丙中、何明、麻国庆、周大鸣和王铭铭等学者较早就海外民族志展开论述,但持续研究时长不尽相同;龚浩群、张金岭、徐薇、赵萱、李静玮和张青仁等学者则在近年海外民族志研究方面形成了较多成果。
区别于知识节点的简单排列组合,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各内容要素相互作用,概念、理论和个案等研究类型彼此影响,形成了该网络的内部循环及自反性特征。一方面,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结构层次意味着其是由学科方法所规范的研究领域,这些概念和倡导会影响学者们开展具体研究的对象、范畴和议题选择。另一方面,研究者们的学术实践是构成该知识网络的必要前提,研究者对概念的认同与运用影响知识产品的聚合方式。如当“国外”难以继续发挥限定研究对象所处空间的功能时,学者们主动赋予“海外”更丰富的内涵,体现了海外民族志概念阐释与具体研究对象的有效黏合。由此,当海外民族志的学术实践借助一定的载体成为公共产品后,其知识网络作为一种客观存在会影响后续的学术研究,并以此强化海外民族志的“无形学院”,并增进海外民族志与其他知识网络的联系。因此,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生成具有“结构之结构”的意涵。聚焦结构的形式,海外民族志立足人类学的方法论,基于开放的研究视野和多样的平台机构,形成了社群化集合、递进式延伸和自反性循环的知识网络。聚焦结构的功能,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既丰富了中国人类学和世界人类学的知识谱系,也推动了中国社会科学研究对象和视域的拓展,在学术实践和知识成果的交互作用中更新和发展。
三、建构: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嬗变与动因
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结构并非一蹴而就或万古不易,而是与知识网络的建构过程相辅相成。立足知识生产主体能动性,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建构是以个体和群体为主体,推动学术实践、知识生产与网络呈现交互影响和系统演化的过程。
(一)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嬗变过程
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嬗变包括结构秩序和发展趋势的变化,除了知识生产主体、平台和资料的拓展,网络中各要素内涵也日臻丰富深化。结合对海外民族志期刊文献的数据分析,可发现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嬗变整体上具有长期拓展的趋势,在内容和效能等方面则经历了多元化和复杂化的历程。
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在不同时期的呈现各异,相应的结构布局和发展速度在时间纵深中呈现出阶段性特色,但整体上形成了持续性的发展态势。立足成果数量和内容,21世纪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变迁大致经历了4个时间节点。以2006年“国外民族志”一词的提出为标识,2000年至2005年可被视为21世纪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的探索时期,2006年至2008年则为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规范化发展的奠基时期。一方面,部分研究者将对跨境群体的研究拓展至非大陆地区,以此拓宽中国人类学的研究视野;另一方面,首批基于海外民族志规范方法培养的人类学研究生陆续毕业,且他们的成果开始受到学术同仁的关注。2009年,“海外民族志”概念得到专门论述,⑥且呈现于“世界人类学圈”,开启了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向内丰富和向外拓展互促的进程。2009年至2014年间,北京大学和云南大学的海外民族志专著相继出版,海外民族志工作坊相继举办,海外民族志研究的人员和机构布局也从“南北守望”的状态呈现出“推而广之”的态势。2015年至2017年是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知识领域快速发展的时期,出现了大量个案研究成果。2018年作为迄今为止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成果产出较多的一年,在成果内容上呈现出个案研究多样化的趋势,在作者群体上呈现出年轻化的倾向。2018年至今则是海外民族志研究调整升维的阶段,尽管增长速率有所减缓,但每年的发文量均保持在10篇以上。特别在海外田野调查受不确定性因素影响的背景下,学者们更加重视经验总结和方法反思等“案头工作”,形成了较稳定的成果产出,也彰显了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较强韧性。
海外民族志研究者所关注的学术领域随时间而变,形成了阶段性的学术热点和前沿趋势,推动知识网络的多元化发展。关键词时区图可将同一时间出现的关键词集合于同一时区内,展示时间纵向维度上知识领域的演进过程,且时区之间节点的连线情况可再现知识的传承状况。[18]158从研究对象来看,“文化”作为人类学认知世界的棱镜,既是海外民族志理解和阐释社会现象及结构的切入点,也是连接海外民族志研究知识网络中多学科和多区域的桥梁。文化的范畴之广、意蕴之深为海外民族志个案研究的具体对象赋予了多重可能,从浸润于日常生活的宗教、习俗、节日和礼仪等文化事象,到影响着社会生活的道路、建筑和互联网等基础设施,海外民族志的研究场域从社区、乡村和城市拓展为流动着的人、物和事。另外,“族群”也是贯穿21世纪中国人类学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的重要关键词,既通常与“跨境民族”“少数民族华人华侨”和“海外华人华侨”等研究紧密关联,也是研究亚非拉地区或美国少数族裔社区的重要视角。这一方面表明海外社会结构的多样性及文化圈的差异性造成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选择对象时的分野,另一方面反映了海外民族志在中国语境中受到了人类学方法和民族学视域的双重影响。
从理论方法来看,“对话”是海外民族志推动中国人类学创新的重要依托,且对话对象和旨趣不断延展。早期海外民族志的对话对象多为西方人类学,注重理论范式的比较以及研究经验的借鉴。之后,对话旨趣侧重海外民族志与人文社会科学其他学科的交叉,如民俗学、历史学和政治学等,加强了对文化遗产和全球治理等研究领域的关注;并通过强调研究主体与研究对象之间的交流,发展了“合作人类学”和“公共人类学”等研究,注重提升知识的现实阐释能力及价值转化能力。近来,研究者推动将双边对话拓展至多边对话,注重与全球南方学术共同体的交流,推动成就以“我们”为整体观照的人类学研究。
从研究理念来看,早期的讨论主要基于学科本位,彰显海外民族志所包含的自觉意识,强调其对中国社会科学知识生产及共同体构建的价值;之后,逐渐将不同层面的中外交流合作纳入研究范畴;近来,学者们注重在对世界社会的观照中转化海外民族志的研究视域,充实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进一步转化的条件。其中,“一带一路”和“区域国别研究”成为近10年来海外民族志理念深化的重要关键词。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不仅为中国与亚非拉国家的基建合作及经贸交流创造机遇,也为包括海外民族志在内的海外研究提供更多科研项目支持和知识增长空间。一方面,海外民族志研究对象所涉及的空间范畴被拓展至中亚、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发展中国家和地区,丰富了“工商人类学”和“发展人类学”等学科分支的内涵。另一方面,随着中外交流合作广度和深度的提升,海外民族志研究在增进理解和文明互鉴中的作用更受重视,并推动学界以多点民族志的形式凝聚团队的研究成果。例如,2017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一带一路’沿线各国民族志研究及数据库建设”既呈现了海外民族志在中国周边地区较为深厚的研究积累,也推动海外民族志以“一带一路”为切入点开展多点民族志和比较研究,推动海外民族志的知识创新和价值转化。随着中国发展对海外社会知识需求的与日俱增,“区域国别研究”成为多学科参与的学术领域,并在区域国别学一级学科建设的背景下受到学界更广泛的关注。对于海外民族志研究来说,区域国别研究的发展一方面凸显了人类学开展海外研究的必要性,促使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向更多主体和机构拓展;另一方面也为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自我更新提出更高要求,需要相关研究从单一的社区聚焦和朴素的经验体悟中发掘知识基础,并将对文化的整体观照和比较分析更好地运用于对社会总体变动的观察和阐释。由此,海外民族志研究内容的时序演进不仅呈现了对象、方法和理念的转化,也展现了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在世界人类学中的努力。
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效能由海外民族志知识产品和学术实践之间的关系决定,主要包含内在凝聚力和对外影响力,目前呈现出关键词弥散化和功能复杂化的趋势(见图2)。从关键词共现的角度切入,近年来,“海外民族志”在标题或关键词中出现的频率有所下降,但基于海外民族志方法完成的个案研究和论文写作却逐渐丰富。以2022年至2023年“海外民族志”专栏中的期刊文献为例,相关成果基于在老挝、秘鲁和马来西亚等国的长期社会经验调研完成,在关键词选用中更侧重对具体田野点、问题意识和观点创新的介绍。这一方面折射出“海外民族志”作为核心概念对知识资源聚合度下降的取向,另一方面意味着海外民族志研究在岛屿研究[19]和遗产研究[20]等方面的拓展,以及对人类学亲属制度研究[21]等传统议题回应能力的提升。这种趋势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现有知识网络的公共呈现与学术实践间的差异。从知识网络转化的角度切入,结构的限制性和建构的开放性相互作用。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不仅凝聚和吸引了多学科的研究者,也具有标识研究者身份和塑造群体认同的功能,以此进一步巩固知识网络的既有结构。在多主体、多领域和多学科交流对话日益重要的当下,学者们通过发掘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中的可转化因素,强化与其他知识网络的勾连。由此,21世纪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外延在阶段性演进和多元化发展中不断拓展,内涵则在学术实践和知识呈现的交互中调适,为进一步提升知识网络的发展韧性而储能蓄势。
图2 海外民族志研究热点关键词时区图
(二)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演进的动因
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建构和演进依托于具体的实践,嵌入学术与学科、个体与群体以及中国与世界关系的互动过程。研究者作为知识生产的主体,在延承国际人类学学术规范和中国人类学学科追求的基础上开拓新的认知领域,推动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结构、内容和功能的演进。
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演进的外在动力源于中国国家发展和知识话语建设的现实语境,受学科建设、学术发展、话语导向、资金支持和政策保障等多方面的影响。从纵向来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人、物和符号在世界范围的流动不断拓展,为很多中国学者到海外开展田野调查提供了社会资本;中国社会科学界有关国际化与本土化的争辩也愈演愈烈,跨境交流中的学术冲击激励一批有建树的学者勇担重任。千禧年之后,中国在世界嵌入程度的提升成为很多青年学人到海外具体的社区开展田野调查的契机,“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化则推动高等教育的对外开放和学术研究的视域拓展,与海外民族志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相关的机构和项目支持增加;2020年以来,变乱交织的国际形势及中国对海外社会研究的学科化建设需求则让很多学者反思经验并着力知识生产的升维。从横向来看,影响研究者选择的外在因素包括田野调查所需的物质条件、在对象国调查的便利条件、田野点的安全性以及研究议题的可能性和创新性等。北京大学和云南大学海外民族志群体的早期学术研究较为典型地体现出条件匮乏影响田野点选择的现象,前者表现为物质性资源匮乏,后者表现为制度性资金缺乏。同时,田野点的可抵达性也影响着田野点的选择。随着物质条件和制度条件的改善,影响知识网络中内容要素的主要原因则是机构的研究兴趣,也正是如此,海外民族志研究的社群性特质更为明显。
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演进的内在动力源于学者群体,有赖于学者结合现实语境、个人兴趣和资源优势等进行抉择。整体来看,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中的学者主体至少经历了三个代际的发展。第一代研究者大多出生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他们作为经历改革开放浪潮和学科重建的一代人,是在对文化、社会和民族的综合关怀中催生了“到海外去”的冲动,这使得尽管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内核围绕人类学展开,但其网络生成离不开中国社会科学的整体生态。第二代研究者大多出生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带着规范的方法到海外的具体社区开展田野调查,以硕博士论文或研究报告呈现调查成果,是形成知识网络多中心化结构的中坚力量。第三代研究者则大多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与世界更早更深且更直接地融为一体,在学术训练上则尝试在精细分化的学科体系中寻求整体认知世界的路径。作为海外民族志未来发展的新生力量,新一代学人的体验一方面延伸了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在多学科中的触角,另一方面也表明有意识地构建海外民族志的知识网络对学术延承的重要性。
聚焦个体,研究主体的流动也导致网络的结构嬗变和影响拓展。随着研究者的升学、就业和迁徙,一方面,知识生产主体与特定机构的关联产生变化,其研究议题也随机构旨趣、地区特色和社会服务需求等原因变迁,进而影响知识网络的内容要素及聚合形式;另一方面,当研究者从知识生产主体转变为人才培养者后,又会促使新的知识生产主体的形成和聚集。其中,2012年至2014年举办的共计三届海外民族志工作坊为海外民族志知识生产主体的培育、汇聚与流动奠定了基础,工作坊既联合当时从事海外民族志研究的学者,呈现了自21世纪以来中国人类学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的学术理念和研究成果;也通过为170余位学员提供学术指导和项目支持,培养了近十年来海外民族志研究的青年骨干力量。在2023年3月举办的“海外民族志工作坊十周年纪念学术研讨会”上,参与人员达到150余人,集中展现了21世纪海外民族志人才培养和学术拓展的成果,并为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中主体间的交流提供了场域。
聚焦群体,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语言载体和传播范畴也经主体互动逐渐拓展,不仅有知识生产主体以外文发表相关个案研究成果,也不乏海外学者对既有海外民族志研究成果的译介。例如,2009年国际人类学与民族学联合会第十六届世界大会会议期间,北京大学海外民族志团队带头人高丙中召集了一批参与、关心和支持海外民族志研究的学人,以“用汉语重写文化:中国人类学者海外田野作业探讨”为主题展开讨论。当时就读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博士研究生魏美玲(Emily Wilcox)参与其中,专门记录并评论了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的进展及讨论,文章于2009年发表在Anthropology News第50期上。[22]这篇文章是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首次以较为整体和正式的方式呈现于英文学术界。2021年,曾参与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人才培养的学者任柯安(Andrew B.Kipnis)翻译[23]并评述[24]了海外民族志的发展状况,进一步提升中国人类学在国际对话中的角色和话语。
此外,知识生产、传播和消费的机制作为语境因素,与主体能动共同作用于知识网络建构的纽带,使得知识产品与学术实践通常呈现出时空不同步和内容非重叠性的特征。对于海外民族志研究者来说,社会经验调查所积累的大量一手资料需经过从经验向理论、从材料到问题、从过程向多体裁文本的转化,以便符合当前的学术评价体系。对于海外民族志知识共同体来说,公众的关心和群体的行动影响其学术研究、人才培养、成果发表和学科建设等实践过程。海外民族志研究的焦点与前沿不仅反映学人对现实议题的敏感与自觉,也反映了更广泛受众对中国、海外及世界问题的求知欲,折射中国对世界认知版图的演进。因此,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演进作为特定时空语境中个体的选择与流动、群体的交流与合作的结果,
其网络和功能的丰富离不开中国人类学知识社群的自觉实践。同时,知识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其传播机制的嬗变影响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拓展和转化,促使研究者在学理创新和服务现实中推动知识生产中的多主体对话和学科建设中的多领域交叉,焕新中文知识界的海外书写。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构建与演进彰显“人类学界所饱含的人文关怀,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无限差异进行的文化反思和文化批判”。[25]
四、结语
知识作为社会以及个人发展的重要资源,彰显更强的主体多元化和结构网络化趋势,全球知识格局的多中心发展给新兴知识群体带来更多机遇。海外民族志是中国学术共同体提供的公共产品,经过20余年来的知识生产和学术实践,结成了具有自觉意识、规范方法、国际视野的知识网络,并基于个体和群体在具体历史情境中的主动实践,推动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内容多元化、结构层次化和功能复杂化演化。
从事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的学者既身处海外民族志的知识之网中,也可能成为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的编织者。一方面,他们对“异文化”的探寻与阐释生成了自在的知识体系,并担负“‘写人’和提供全球性知识的道德使命”。[26]经过20余年的发展,“到海外去”的自觉实践塑造了百人规模的知识社群。在此背景下,提升构建知识网络的自觉,不仅可以进一步发挥海外民族志研究社群性特质、激发其反身性功能,也是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进一步契合交叉学科建设和知识形态更新需求的重要渠道。另一方面,由于人们认识自我与他者、过去与未来以及地方与世界的方式深受新兴技术和既有知识的影响,且个体接触和生产“他者”知识的路径更加多样,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与海外学术社群及其知识网络的勾连有待多元化。在学科交叉和跨界合作愈发重要的时代,加强对知识网络的管理和转化,使相关的内容要素展现给更多元的受众,增强自身吸引力及与其他网络的勾连度成为网络升维的应有之义。
可以说,海外民族志知识网络从人类学的发展中产生出来,基本形成了较为完善的结构,并在学者群体的主动“建构”中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学术团队、研究平台,产生了一批有见地的知识成果以及可供借鉴的实践机制。在当前,基于知识网络框架,探讨中国海外民族志在21世纪的演进,不仅为理解中国人类学的海外社会经验研究的时序递进与布局起伏、社会诉求与主体能动等维度提供了综合性视角;同时,也为中国人类学海外民族志研究如何在变乱交织的世界格局中行稳致远提供了更多思考。
注释:
①在2021年5月22至23日举办的首届人类学与国别区域研究论坛、2022年11月5至6日举办的第二届人类学与区域国别研究论坛以及2023年3月11至12日举办的海外民族志工作坊十周年纪念学术研讨会上,与会成员的讨论涉及人类学海外研究的多学科对话、多主体合作及多领域互通等话题。
②由于海外民族志的期刊论文发文量较少,本文根据文献计量法的基本分析逻辑,结合对海外民族志的基本认知,对“中国知网”所涉及的数据信息进行了三次拓展与筛选。首先,以“海外民族志”“‘海外’and‘民族志’”作为主题进行文献检索,对文献发表时间不作限定,检索时间为2022年6月28日,得到141篇相关文献。结合学界对中国人类学海外研究的一般认知,为保证数据来源的准确性和代表性,人工剔除非学术文献、活动报道、重复性文献,最终检索到有效文献103篇。其次,结合海外民族志的学科性,以“‘人类学’and‘海外’”为主题词,展开二次数据拓展和剔除,将文献量增加到158篇。最后,结合海外民族志田野调查的在地特质,围绕个案研究所涉及的区域和国家,共检索到435条文献,经过剔除目录、会议和重复性文献后,共保留168条结果。经过筛选后的论文以RefWorks格式,保留题目、作者、机构、出版年、期(卷)、关键词和摘要等信息导出,应用CiteSpace(6.1.R2版本)的数据转换功能导入软件。同时,本文也对2022年7月至2023年7月的文献进行了文本分析,以便呈现海外民族志研究的最新进展。
③1943年,费孝通受到美国政府邀请和云南大学推荐,前往美国访学一年,将相关观察整理成文,在《生活导报》(昆明)上连载《旅美寄言》(共8篇),并出版《初访美国》和《美国人的性格》,后又出版《访美掠影》。
④学者们对海外民族志价值意义的观点散布于众多文献中,较完整的论述除见于有关海外民族志概念阐释的文献外,还可参见:刘明.海外民族志之于中国人类学的价值与意义[J].世界民族,2014(06):30-39;杨文笔.从“本土”到“海外”——中国人类学研究的传统视域与时代延伸[J],广西民族研究,2018(06):63-70。
⑤2009年11月28日至29日,开放时代论坛以“中国海外研究”为主题召开会议,高丙中、何明、庄孔韶、麻国庆、黄万盛、潘毅、谭同学、王首燕、何海狮、于喜强和郑英等学者参与讨论,会议记录见《开放时代》2010年第1-2期。其中,麻国庆的发言题目为《日本人类学的海外研究与“世界单位”》。可参见:高丙中等.中国海外研究(下)[J].开放时代,2010(02)4-40。
⑥关于“海外民族志”的使用,尽管早期有学者提及,但有关海外民族志的专门论述出现于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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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12-09 责任编辑:王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