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火车（组诗）

早春四月

春天也来到了我的小镇

来到河岸的一棵杨柳

来到风中的柳絮

来到窗外，来到每寸小麦与油菜

春天，在我的门前不肯进来

去年院子里种下的那些花

还不愿醒来

春天不肯进来，我还是给你写信

小小的字迹就像阳光照耀屋顶

这温柔的阳光啊，时常让我相信

相信你的信使已在路上

相信我们还有时辰可以相见

可我无法释然，除非真的再见你一面

再坐到你身边，再把你听见

不知不觉，春天也来到了我的小镇

葡萄藤爬上了葡萄架

我听到许多事物从无到有的过程

以及其间，它们所有的迟疑与决心

慢火车

后来她时常梦到那条废弃的铁轨

尖锐的鸣笛声

从泛黄的车票里发出

她的小名，她的小名

还在他的口中

摇摇晃晃的夕阳悬在摇摇晃晃的天空

乌青的头发没有染上意外

幻想的语言在火车上飞奔

一番期待，一番代价

一番没有预告的变化

她向出站的火车挥了手

泛着锈迹的铁轨

更改了她的梦

是什么让你停下脚步

是什么让你停下了脚步？

是丰盈的麦地，低矮的桑树？

是绿色的火车，打开的窗户？

是和故乡相似的？

是和爱情有关的？

是什么样的匆忙

让你这样奔波在路上？

是什么样的旋律

让你张开嘴轻唱？

是什么样的夕阳

是什么样的回想

让你叹息，让你明白

太多寻常之事

已和你我终生错过……

过 年

空气里只剩下锄地和翻动土块的声音

几个小时前，院子里还杯盘狼藉

说说笑笑的男女，捧着手机的小孩

像发呆又像是想说话的老人

每个人都是例行公事的样子

例行公事地回家，例行公事地问候

例行公事地，让自己心安

男人照样把烟花从车上搬下来

照样放掉它们，在下午

老人是不爱烟花的，他们只望了几眼

便埋头继续打起了瞌睡

任由明亮的声音在上空持续炸响

可现在，它们已经被老人忘记

只有锄头的声音抬起又落下

孩子们都已离开，太阳也已西移

院子已经被清扫，冲洗干净

村庄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老人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

等待着下一次被人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