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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落在我偏爱的地面(组诗)

2024-10-06沈至

星星·诗歌原创 2024年9期

古典时刻

漫天蝉鸣把我的迟钝筛细。天台,我们的栖身处,弓身在夜的薄纱中,是已凝固的棋局。你会同意吗,我墙边的蚂蚁?你要不要爬上腐朽的木柄?咸月光给裸露的手臂上漆。引力将倒灌并抹去一切重量,酷暑将隆起:几乎像一阵奇痒,像吸盘梦见它依恋的突触,它虚弱时蓝光的眼睛。

隐逸时刻

局部有匿名的安全。好在我咽下过你的曲线。一瞬间,灯下的电动车是锚定的黑暗。我最爱的仍是九月。我所见最英俊的少年在给鸭子拔毛。我所追寻的,光滑且疲惫,为了一只犀牛,隐遁于战争的前夜。我一生都在嫉妒。桂花香里,有新的裂变被想象成透明的苔藓,看一眼就能寻回清瘦,但你很可能找不到它。

物哀时刻

你那栋楼和我之间的峡谷,因为花的缺席而开阔。今天的大道一路向东,我一眼就看到三只驼背。在河边秋高气爽的坟场,你穿着衬衣像一堵白墙,我们没能及时调整焦距。关于银盐的摄魂术,我还有一些很基础的问题,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傍晚前能听到回音。

雍容时刻

我猜想世上最华贵的,是感官中不断地落日。圆桌上一人有三个杯子。通神后,大部分时间我像灯一样吊着:一种训练,重复了多次,让人想起拇指。我们的身体,晶莹的切片,闪烁在虚空中,被呈贡给史诗。度日如年的车轮有三万五千里不朽。我们中最富有的,把方形含进了嘴里,再没有吐出来。

俱寂时刻

我听见今夜的隧道:呼吸如砂纸。在我的背心处,童年的花园还有条无可救药的小径。你查看过的掌纹里还是嫉妒心最自然。越安静就越清晰:雕琢和天成之间,最浑然的是没有野心。在原来眼睛的地方,是眉清目秀这个词——在华美面前停滞:而“我不想要”——而我们最终是别人的钥匙。那些惹人怜爱的,会向谁透露它们明天的下落?那时刻陌生的,是我安身立命的场所。

柔软时刻

夜里我还未降生的猫长出胡须。它用前掌搭住我的膝盖,像我年幼时温柔的暴君:有天她爬上墙壁,一跳就不见了,然后我才明白心指的是另一种东西。涂白的树干冰镇在冬日阳光里。星火不灭,但都退却了。我几乎听见银针落在我偏爱的地面,那些因在场而不同的,将怀念我永恒的缺席。

红移时刻

宇宙中心是一碟暗红色牛奶:这就是故事。我们的出现镇压了匀速膨胀中一些必然但微小的骚乱,而她如明亮的酸,从窄颈瓶中跃出只想做个简单的角色。而我想抓住的无比绵长,因此不能想象自己是折断的手指。而我们的纤维将先于结构抵达,“而我就是结构”。

沉着时刻

我遇到奇怪的事,忘记了忧郁。后来,我同一些礼貌的人吃饭,请他们喝冰镇的酒,处理鱼一样交谈。太阳越落越晚。朋友摘下他的帽子,扯开线,编给我一副耳朵,我得以听清许多细节。并感到温暖:我学会了瘫坐,甚至想起脸上的红晕……我担心门口走入我突然吃素的母亲。

盘旋时刻

我思念深埋山脉中我还没被挖出的蓝;我继承了一些陡峭的切面。我从高度借来小道,沿白色回溯我僵冻的湖泊:想象的果核被糖分包裹。三月,我走遍了山坡,没找到外公的墓碑。我浑身刻满了字留住了白昼。我梦到开学那天摸到书包里的匕首。

疲惫时刻

我已初露疲态,骑车,路过发光的红字招牌。事物的本质之间,横亘着我的耐心,比喻其实就是叹气的练习。最纯洁的悲哀,发生在悲哀发生以前,在二十岁;手表更快适应新惰性,需要换机油,每天都慢十几分钟。我也想象过永恒,最接近的那次,像切一块生日的奶油蛋糕,墙上挂着人像。我是我穿过的衣服,肩膀先开了线。我打喷嚏时,花粉想象穿堂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