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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光召:一切为了祖国需要

2024-10-04王爽

新华月报 2024年17期

“8月17日晚,伴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光召走了!’这噩耗在熟悉光召先生的人群中迅速传播。非常静悄,就像怕惊扰了先生的安睡;又如惊雷,轰响在许许多多人的心头。”

95岁的周光召在北京逝世的消息传开,科技界一片哀悼之声,中国科学院原党组副书记、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原党委书记郭传杰的悼念文章,击中很多人的心扉。

这也意味着,23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最后一位核武器研发领域的科学巨擘,真正离我们远去了,这无疑是科学界和国家的一大损失。

周光召的一生,是奋斗与奉献的一生,是与时代同行、与国家共命运的一生。

20世纪50年代,带着“向科学进军”的使命,他前往苏联从事高能物理学研究工作,此间,他在世界率先提出“粒子自旋的螺旋态”理论,并提出弱相互作用的“部分赝失流守恒律”,令美国和苏联专家赞叹不已,这一成果直接促进了流代数理论的建立,不仅为粒子物理学的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也为中国科学家在国际学术界赢得声誉。李政道评价周光召:“在我们这些人中,他也是佼佼者。”

20世纪60年代,苏联撤走全部在华专家,中国原子弹研制受困,周光召毅然选择回国,并放弃多年的基础理论研究,改行从事国家急需的核武器事业。作为中国核武器科技事业的开创者之一,他隐身茫茫戈壁滩19年,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的研制成功作出突破性贡献。杨振宁曾言,“光召兄的回来,使得中国1964年爆第一颗原子弹(比预想中)早了一两年。”

他是杰出的理论物理学家,更是一位极富远见的战略科学家。

在担任中国科学院院长期间,他大力推动科技体制改革,为中国科学院的科研创新能力和国际地位提升做出巨大努力。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撰文回忆称,“周光召担任领导,不是做官而是做事……”

→ 周光召在中国科协首届学术年会开幕式上

在担任中国科协主席期间,他身体力行推动科普工作,直接领导创立了中国科协学术年会制度,通过设立奖项拔擢才俊、奖掖后学,推动制定实施了世界上第一部《科普法》,并设立了“全国科普日”,为提升全民科学素质作出重要贡献。

在担任“973”计划顾问组组长的13年间,他同样倾注大量心血,提出一系列有前瞻性的构想,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973”计划的辉煌成就,这也是其对中国基础研究发展所担当的历史之责。

为了国家需要,周光召三次放弃自己专注的科研事业,但无论身在哪个岗位、哪项工作,他首先想到的永远是祖国和人民。饶毅曾言:我非常佩服周光召先生,他是中国近三十年最杰出的科技界领袖,他是一位有多种才华、成就卓著的智识分子。

1996年3月,因周光召的卓越贡献,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观测发现的编号为3462号小行星,被命名为“周光召星”。在无垠的宇宙深处,这颗星至今闪耀,它不仅是天际的一抹光亮,更是人类智慧与勇气的象征。

虽然周光召先生已离我们而去,但他的科学精神却如同璀璨星辰,永远闪耀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继续照亮并引领后辈在科学的征途上,不断追求真理、探索未知!

科学探索的先驱者:最美好的年华献给祖国

2011年11月,在“973”计划的一次专家组会议上,周光召突发脑出血昏倒在科技部原部长徐冠华的身旁,这件事让徐冠华至今难以释怀,“每每想起这一幕,我内心总是百感交集,久久无法平静。”“我在想,如果那天不请他来作报告,或许他不会累倒。”

徐冠华与周光召相识30余年,在他的叙述里,我们得以穿越时空的帷幕,窥见周光召那些风雨飘摇却铸就坚韧灵魂的岁月。

1929年5月15日,周光召出生于湖南长沙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周凤九是公路工程专家。当时的中国,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由于父亲的工作性质和战争原因,他的生活便在迁徙奔波中度过。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周光召随父亲抵达四川,这段经历不仅让他体验了国家的动荡与不安,也培养了他坚韧不拔的性格。

随后,周光召进入重庆南开中学读书,在这里,他遇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位良师——数学老师唐秀颖。唐秀颖讲课生动,善于启发学生思考,这引起周光召对数学的极大兴趣,他常常能够独辟蹊径地解决掉各种数学难题,对于这个聪慧特别的学生,唐秀颖悉心引导,因材施教。

以至于后来担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后,周光召依然感念老师的培养,在一次访谈中,他讲,“在所有的课程中,我的成绩都不是非常好。当时那个学校的数学老师非常好,是一位叫唐秀颖的老师,她给我的帮助最大,影响也最深……”也正是在南开中学,周光召接受了严谨的教育,也培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这都为他日后的科学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

他原本想和父亲一样学习工程,但1945年,美国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原子弹,这深深触动了还在上高二的周光召,他知道了物理学科的重要性,遂决定将自己的未来献给这一神秘而强大的领域。

1946年,周光召以优异成绩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此间,对他影响最大的是王竹溪和叶企孙两位教授,这一点,他曾在采访中谈及:

“王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理论物理学家,从英国留学回来,作风严谨。上他的课,要聚精会神才能学好。从他身上,我学到了怎么样做学问;叶企孙先生非常爱护年轻人,像王竹溪都是他的学生。他有很多爱国事迹,在抗日战争时期,还做些炸药为八路军送去,从他身上,我学到了爱国。”

就这样,在清华园里,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逐渐在物理学的海洋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1951年,他转入北京大学研究生院,师从著名物理学家彭桓武,正式踏入基本粒子物理研究的殿堂。

北大自由的学术风气让周光召受益匪浅。彭桓武看问题深刻,解决问题机智灵活,对学生循循善诱、关怀备至,与周光召亦师亦友,彭桓武强烈的爱国心、锲而不舍的奋斗精神,学术上的民主精神及淡泊名利的处世态度,都深深地影响了周光召。

20世纪50年代,苏联在杜布纳成立联合原子能研究所,聚集了当时12个社会主义国家的科研人员进行高能物理研究,中国也派出学者参加联合研究工作,就这样,带着祖国的重托,1957年,28岁的周光召远赴杜布纳联合原子核研究所深造。

他埋头于书海,汲取着知识的甘露;他沉浸在实验室,与仪器为伴,探索着微观世界的奥秘。科研之路并非坦途,他遇到许多困难和挑战,但这些也激发了他更加坚定的科研信念和更加执着的探索精神。

“一个民族要在精神上站立起来,必须要有自信,必须要有伟大的科学家和重大的发明来提升整个民族的精神和自信心。”他是这样说,更是这样做的。

在科学研究中,周光召从不迷信权威。相对性粒子的性质是一个比较前沿的课题,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苏联一位知名教授提出自己的结论,却遭到周光召的异议,这引起一片哗然,周光召的看法自然被斥为无稽之谈。

为证明自己绝非凭空乱说,他用3个多月时间,严格推演和证明,并将研究结果写成两篇论文,发表在苏联的学术杂志上。不久,美国科学家也得出和周光召相似的结论。这就是高能物理领域著名的“相对论性粒子螺旋态”理论的问世。不打不相识,后来,周光召与这位苏联教授竟成为很好的朋友。

在苏联的四年时间,周光召展现了在物理学方面的杰出才华,他发表了33篇论文,取得一系列令人瞩目的科研成果。他提出的螺旋态振幅理论,在解决粒子散射问题中展现出独特优势,为理论物理的发展开辟了新思路。这一理论为他赢得了苏联杜布纳联合原子核研究所的科研奖金。当时国外报道称:“周光召的工作震动了杜布纳。”他不仅为中国人争得了荣誉,也让自己成为蜚声国际的青年科学家。

对于这段经历,周光召深有感触:“我始终教导我们的人,对年轻人,对一些落后国家的人,要非常尊重,不要去随意看不起人家。”

1961年,当周光召正在理论物理前沿高歌前进时,中苏关系恶化,国内传来因苏联撤走专家,原子弹研制受困的消息。他当即决定,放弃已有建树和研究方向,义无反顾启程回国。

在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设计攻坚战役中,困难是巨大的。当时拥有的视若珍宝的唯一可供参考的资料,是苏联总顾问向中国介绍情况时的一份口授的且极其简要的记录。这份资料上的一个数据一度引起激烈争论。一些坚决相信苏联专家的科技人员认为资料上的记载是正确的,而负责原子弹理论设计的邓稼先带领年轻人夜以继日计算了8次,可结果仍与苏联专家的数据不一样。当邓稼先的攻坚队进行第9次演算时,中间的一段数据仍旧“塌方”,这就使原子弹理论设计方案陷入迷雾中。

彭桓武请周光召复查邓稼先小组的计算数据,周光召另辟蹊径,巧用最大功原理,力证苏联专家数据的不可能和我国专家9次计算结果的正确性,从而结束了近一年的学术之争,扫清了原子弹理论设计中的一大障碍,他再次以卓越的才华提振了民族尊严和自信。

→ 周光召与彭桓武

1964年10月15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安装就绪,由于发现一种材料中的杂质超过原来的设计要求,周恩来总理要求重新计算成功的概率,周光召等接到这项特殊任务,连夜紧张地运算。10月16日上午,报告便呈递给周恩来总理:“经计算,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试验的失败率小于万分之一,建议按时起爆。”

在隐姓埋名的19年间,周光召对核武器理论的研究工作,表现出很高的造诣和很强的指导能力。可以说,他将一生最富于创造力的岁月,奉献给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的研制。

对于个人成就,他始终保持谦虚,“我一直认为,无论是原子弹还是氢弹,远不是几个人的事情,是10万以上人的共同工作。如果要评价我在其中的贡献,那只不过是十万分之一而已。”

每一个脚踏实地的努力,都是通往未知世界的桥梁,周光召用一生的实践,诠释了科学探索的真谛,也为我们树立了永远值得仰望的榜样。

勇于开拓的挑战者:最大的魄力擎起中国科技发展蓝图

郭传杰曾讲到一个场景:2014年春节前,国务院分管科教工作的领导来到北京医院,站在周光召病床前,眼噙热泪地说:“光召同志,您早点好起来吧,中国科技界需要您啊!”

这句话道出了很多科技人共同的心声。

1979年,国家科技事业步入新阶段后,周光召重新投入到其热爱的理论物理研究中,引领科研团队在“非平衡量子统计”等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相关论文一度成为物理学学界的经典文献。

正当周光召的科研热情持续高涨时,国家突然安排他到中国科学院任职,他明白,国家不仅仅需要他做一个杰出的物理学家,更需要他在现代化建设中担负更重要的使命,他决定再次放弃自己的兴趣,服从国家需要。

当时,对科学缺乏长远认识的大有人在,有鼓吹“科学无用论的”,有认为基础研究不重要的,有对中国科学院存在价值存疑的,有否定科研机构、科研人员特点,并以简单方式削减经费的,有不少研究所甚至连基本工资都无着落……总之,各种各样的问题交相共存,用郭传杰的话说,“中国科学院犹如波涛汹涌大海中的一只旗舰,颠簸晃荡,进路不明。”

1984年,被推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时,周光召已经55岁,颇有些临危受命的意味。

怎么办?他索性用大半年时间在基层调研,以洞悉科学技术发展的内生规律和时代特征,很快便形成了自己的科技战略思想体系。他讲,中国科学院是人民的科学院,是面向全国的开放的科学院。要有信心创造一个适应时代、适合中国的新科技发展模式。他希望中国科学院能用发展业绩证明其存在的价值。

脱离国家大局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来思考中国科学院的发展,在他看来是有悖社会发展且没有希望的,所以,他提倡科学技术发展“二动力论”,即以科学家自由探索为动力,以国家意志和社会需求为主要导向。

改革初期,危机四伏。他从统一思想开始,凝聚共识。许多科技人员对科技体制改革不太理解,他从不以势压人,总是苦口婆心谈时代特点、科技规律,启发科技人员自觉转变观念。

他深知沿袭传统模式的弊端,所以下决心从体制上进行根本性变革。

→ 1974年,周光召(右二)同黄昆(左一)、邓稼先(左二)、黄宛(左三)、杨振宁(右一)游览北京颐和园时合影。

比如,根据科学院研究的性质,分门别类地进行管理。他鼓励科技人员创办公司,让科研机构贴近市场需求,提高成果转化效率。联想、中星微电子、科大讯飞等一批有影响的高新企业,都得到过他的亲自关心和指导。柳传志在悼念文章中提及,“他号召科技人员下海去办企业。今天看来,这个要求极其正常,而在当时却犹如石破天惊,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比如,他推行“所长负责制”,赋予研究机构干部人事管理上的自主权,以此充分尊重和发挥科学技术人员的作用。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在纪念文章中写道,“中国科学院近30年以来最重要的改革措施之一是确立所长负责制。这个改革,对于中国科学院的发展,迄今仍然起到重要的作用。”

比如,在基础研究领域,他提出“开放、流动、联合、竞争”的方针,并在中国科学院首先建立了开放实验室,由此促成了国家重点实验室布局的形成。他认为,基础研究不仅要面向科技前沿,更要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关键科学问题。在他的倡导下,我国先后启动了量子科学、纳米科学、蛋白质、干细胞和全球变化等6大科学计划,率先尝试了从基础研究到技术创新的全链条、多学科研发部署,产生了一系列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科研成果。

随着中国科学院改革的方针、体制问题基本确定,他又将主要精力集中到了人才问题上。他总是强调,创新要以人为本,年轻人是国家和事业的希望。1990年,他主持召开全国首次青年科技人才工作会议,提出“必须在10年之内,逐步把第一线科研工作转交给年轻一代”。

面对科技人才断层问题,他在全国率先实行45岁以下中青年科技人员专业技术职务的“特批”制度,为一批优秀人才提供了晋升高级职称的机会;他在全国首创了吸引海外高级科技人才的专项计划,为中国科研事业注入新鲜血液;他支持理论物理所建立中国第一个博士后科研流动站,为培养高水平青年科研人才提供重要平台;他通过设立各种奖项和提供科研支持,鼓励青年科技人员勇攀科学高峰……这些措施不仅在当时产生深远影响,也为后续人才培养和科研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周光召对人才的爱护和保护让很多后辈科学家感念不已,潘建伟院士至今还记得自己遭遇质疑和非议时,是周光召力排众议,提名当时年仅30岁且无任何头衔的他作为“求是杰出科学家奖”候选人,并在后来的颁奖仪式后鼓励他“安心做学问,不浮躁”。潘建伟坦言,正是这样坚定的支持,成为他在中国科技大学全身心组建团队开展长远工作的重要精神支柱。

周光召卸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后,重新回到热爱的科研岗位,和学生吴岳良一起攻关科研难题。1996年5月,他第三次服从国家需要,当选中国科协主席,离开深爱的科研工作。

他讲,全心全意为科技工作者服务是科协工作的生命线,并强调科协要多做雪中送炭的事,少做锦上添花的事,积极推动解决科技工作者在学习、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实际困难。在他的领导下,中国科协通过建立健全科技工作者状况调查制度,积极反映科技工作者的诉求,增强了科协组织对广大科技工作者的吸引力和凝聚力。

浙江科技工作者们还记得,1999年6月15日,周光召亲临浙江省科协大楼视察,从19楼开始一层层往下走,逐一探访省科协机关及事业单位的每个办公室。每到一处,他都亲切地与干部职工交流,细致询问科协的工作情况,关心各项活动的开展、遇到的困难及取得的成果,他的言辞中透露出对每位科协工作者的深切关怀与尊重。

→ 20世纪90年代初,周光召(右二)视察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

可以说,周光召的一生是科研与管理并重的一生。他不仅在理论物理领域取得了卓越成就,还为中国科技事业的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他的选择和付出展现了一个科学家和领导者的高尚品质和无私精神。

家国情怀的传承者:最炽热的情感写就忠诚之魂

熟悉周光召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家国情怀是他身上最厚重的人生底色。

且不论在每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他都坚定地将个人梦想与国家未来紧密相连,单就其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点滴言行,都已成为人们无限敬仰的一面旗帜。

在周光召过世后,一批在中国赫赫有名的科学家均亲笔撰文悼念,字里行间中,无不充盈对其的不舍与怀念!

戴明华曾长期担任周光召的秘书,周光召给他影响很深的一句话就是“知识分子是中国的良心”,他记得,“周光召基金会”首次颁奖,周光召就坚持一个评奖原则,“只雪中送炭,不锦上添花”,最终11位获奖者中,农业领域科学家占了7位。周光召觉得,他们所从事的科研工作对社会的贡献很大,又常年处于艰苦的科研一线,和农民一样在田间工作,非常辛苦。

当年周光召获颁首个“求是终身成就奖”时,香港“求是科技基金会”主席对其的评价就是:无可争议的学术成就、高山仰止的科学精神、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一个“悲天悯人”道尽了这位科学大家深邃的忧思和博大的胸怀。

1988年,周光召在会见来中国科学院寻求支持的广西壮族自治区领导时说:“科学院的人虽然主要是做科学的,但我们的心,同全国暂时还贫困的人民永远是连在一起的。”自那时起,他便在全国首倡选派“科技副职”制度,几十年来,已有无数科技人员为省市地区的脱贫和发展工作作出巨大贡献。

曾听到几位科学家共同讲到过一件事,在20世纪90年代初,社会上有些人对科技队伍的不信任有所抬头,部分科技工作者感到有被挫伤的心理压力,是周光召勇敢地站出来鼓励大家:“我认为,我们的广大科技人员是值得信赖的!”可以说,这句话带去的鼓舞之力震撼人心。

为了中国的科学事业,在紧急时刻,周光召亲自做了很多对于个人而言充满风险的事情,饶毅在纪念文章中也谈及,在20世纪80年代末,周光召亲自乘车送多位访华的国外科学家去机场,不仅用语言说明国际交流对中国的重要,且以自己的行动感动国外科学家,使他们迅速恢复与中国的学术交往。

无私的人格魅力正是他最为人称道之处,他的每一个行动,都传递出温暖人心的力量。

跟随其多年的戴明华很喜欢周光召身上的人文关怀,“周老对我的关怀,看似不明显却常常细致入微,我喜欢集邮,周老时常会到一个国家后,抽空为我购买一袋该国的邮票,每次他回国送给我时,我心头都一阵温暖!”

吴岳良院士是周光召的学生,在他的印象中,周光召对待学生非常好,要求大家不仅学习要好,身体也要好。在鼓励大家参加体育运动的同时,还会带研究生们去餐馆“开小灶”改善伙食,并说这是他的老师彭桓武先生留下来的传统。

待人,周光召一向宽厚,对己,却自律极严。

1984年接受中国科学院副院长职务后,周光召没招一个研究生,没申请一个研究项目。在2005年全国科协乌鲁木齐年会期间,他严肃地对记者们讲“做官和做科学研究不能兼得”;20世纪90年代初,作为中国科学院院长,他积极推动领导中国工程院的筹备工作,但在酝酿首批工程院院士30人名单时,他却主动把自己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

早在当中国科学院院长时,他乘飞机便从不坐头等舱,住宿就在研究所自己的简易招待所。据身边人讲,凡是了解他的人,无论同事、下级,还是秘书、警卫、司机等,对他多是直呼“光召”,少有加官衔的。他曾说过:“我就喜欢这样叫我,有人称呼我‘院长’‘主席’或‘委员长’,我真觉得不自在。”

真正的伟大,不仅在于对外界的贡献与影响,更在于内心的修养与自律。

戴明华很感慨周光召对时间的利用,觉得他似乎在过两个人生。没有生病的时候,他从不闲着,外出散步都在思考问题,乘火车、飞机书不离手,70岁之前日程满满的,70岁之后想着下午安排他休息,可周光召却说“这种休息我不会”,坚持要求做一些参观考察活动。

自2011年突发脑溢血,周光召卧床整整13年,但他的心却从未离开过深爱的科学事业与国家发展。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通过听取汇报等各种方式,始终保持着对科学前沿动态的敏锐洞察。

2018年,吴岳良在揭秘爱因斯坦统一场论的研究中取得突破——创建了超统一场论。得知这一消息,周光召再次把他叫到身边进行讲解,“当时他听我讲引力波很激动,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但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听懂了。”

2024年5月15日,是周光召从事科学事业70周年暨95华诞,“周光召先生学术思想和科学精神研讨会”也在这一天举行,虽因身体原因,周光召无法到场,但吴岳良听说,他的身体都还正常,就是清醒的时间没有原来多了。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8月17日晚,周光召猝然离世,他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与这个世界的告别,也为后人留下了丰富的科学遗产和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怀念中铭记,在铭记中前行,让我们将周光召先生的科学精神与高尚品德传承下去,让这份宝贵的精神财富在人间永放光芒!

(摘自《中华英才》半月刊2024年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