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铃声

两排青砖瓦房，一个坎坷不平的操场，还有木制的篮球架—对，这就是多年前我读过的小学。小学里我印象最深的便是挂在老师办公室门上的铃了。从早晨开始，到日落时分，总有老师手拽着铃绳，让校园里回荡着悠扬、清脆的铃声。我们像一只只鸟儿飞进飞出，校园既像一个巨大的鸟巢，又像一个欢乐的森林。

三年级时，来了一位姓田的新班主任，二十岁左右。田老师对我们要求很严格，我们的一些细小动作都难逃他的法眼。路队违纪，被批评；抄袭作业被发现，必须抄写作业三遍；我给同学起绰号，他硬是让我给同学道歉，弄得我很没有面子……

在我的怂恿下，我们一群小伙伴准备捉弄他。看到老师办公室的黑板上写着他第二天值日，我们的计划终于准备实施了。

第二天，一切和往常一样，可是到中午放学时，我们迟迟没有听到铃声。田老师急得焦头烂额，到处跑，还时不时受到校长的训斥：“看看你，值班时怎么把铃给弄丢了？”最后，没有办法，校长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通知，说放学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的兴奋劲儿就别提了。我心想，跟我们斗，真是自讨苦吃。下午没有铃声的校园肯定很热闹。然而，下午走进校园时，我竟然听到了和往常一样悠扬、清脆的铃声。我的心“咯噔”一下，意识到可能出“叛徒”了，我隐约预感到灾难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校长找到了我。我先是矢口否认，校长微笑着，表情悠闲。见我不肯招供，校长说出了一个名字：赵刚。我惊呆了，我果然被出卖了。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神情恍惚。“这样吧，你现在就站到旗杆下反思。”校长似乎下了重大决定似的，“一直站到放学！”

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站到旗杆下。望着沟壑纵横的木质旗杆和上面飘扬着的红旗，我流泪了。

田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向我这边望了望，手拽铃绳，“当当—当当—当当”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上课了。

不一会儿，田老师来了，他竟然也站在旗杆下，和我一排。我止住了哭，望着他。

“你干的好事。”田老师很生气，“你对老师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以说出来，可是你却用这种错误的方式来报复。你知不知道这叫偷啊！”

他一脸的严肃，见我不吭声，也就不说话了，和我一起像旗杆一样笔直地站着。

“老师，你走吧，”我哭着说，“我保证不偷了，一定听你的话，好好读书。”

老师依然没有走，说：“我有责任，没有走进你的心里，没有及时发现问题，该罚！”

或许是快要下课了，校长将门上悬挂着的铃摘下来，拿着它走向我们。

“下课了，我把铃拿着，你敲响它。”校长向我命令道，“铃声是命令，现在你是指挥官。”我只有照办。我怯生生地握住铃绳，按照校长和田老师指导的节奏，“当当当—当当当—”地敲响。听到下课铃声的同学们快乐地跑出教室，而我，不经意间成了他们围观的对象。我只能用低头来掩饰自己的难堪和愧疚。

田老师说：“校长，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检讨。您看，上课的铃声依然由他敲响，怎样？”校长慎重地点点头，望着我，语重心长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这铃声能使你幡然醒悟。”

我不记得是怎样再次敲响这铃的，也不记得是如何跟着田老师走进教室的。我只记得田老师告诉我，这件事不告诉家长，但前提是在班级里做检讨。

奇怪的是，从这件事后，我竟然喜欢上了田老师。也是从这件事后，我稍有不轨之念，耳畔就会不自觉地响起悠扬、清脆的铃声，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我流泪敲铃的情景，不轨之念就随之消失。我知道，是校长和田老师用这铃声时时警醒我，让我知道做人的道理，走好人生之路。我终于没有辜负他们：我循着这铃声，一直追随着师者的脚步前行。

（选自《教师博览》2015年第4期，有改动）

品读

这是一篇感情真挚同时又颇具教育意义的回忆性散文。文章开门见山，作者由自己的小学生活引入，一开头便点题提到铃声，为下文“偷铃”埋下伏笔。作者将自己与田老师之间的故事娓娓道来，从“偷铃”的起因、经过到结果，再到最后的反思和成长，结构清晰，层层递进。文章运用了大量的语言描写，包括校长对“我”说的话、“我”与田老师之间的对话等，这些语言描写既推动了情节发展，又使得人物形象更为立体，成功塑造了两位对待学生严慈相济的教育者形象。文末再次点题，铃声已然成为作者心中的“警铃”，它时刻警醒着作者要走好人生的道路。

本栏目插图：赵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