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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研究及其进展

2024-09-28张积家匡玉英王佳佳

教育文化论坛 2024年5期

摘 要:语言转用是否影响讲话者的族群认同?如果语言转用对讲话者的族群认同有影响,是族群认同消失了或者减弱了,还是族群认同发生了转变?这是语言与族群认同的关系研究长期关注的问题。客观主义观点认为,语言转用使讲话者对本族群的认同消失;主观主义观点认为,语言转用不影响讲话者的族群认同;动态建构观点认为,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是变化的,语言转用对不同族群、在不同历史阶段、对不同社会阶层的族群成员的影响不同。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复杂,既不能把两者的关系简单地归结为语言转用决定族群认同,也不能把两者之间关系视为完全独立的。动态建构观点既避免了客观主义观点的偏颇,又弥补了主观主义观点的不足。影响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因素有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客观因素包括国家的语言政策、族群间的相对地位、学校教育的语言媒介、语言环境、人口数量与地理因素等,主观因素包括个体的价值观、性别和年龄、跨文化敏感性等。未来应该加强对该问题的实验研究,增强共时性和继时性的比较研究,开展方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研究,以便得出更为确定的结论。

关键词:语言转用;族群认同;关系

中图分类号:B84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615(2024)05-0066-13

DOIAMaPaF9qyIZiAaZYoQTw2w==:10.15958/j.cnki.jywhlt.2024.05.007

目前,有两方面的因素使得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研究受到了广泛关注,出现了跨学科的探讨[1]。一方面,由于族群接触的便捷化,世界各地跨种族、跨民族的家庭不断增加,双语和多语现象越来越普遍,族群认同开始出现了一定变化;另一方面,族群认同的建构、丧失、形成、维持和发展,使得语言与族群认同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2]。研究语言与族群认同的关系,不仅对于界定族群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在社会生活中也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在个体层面,语言维系着族群内部的社会交际,不和谐的语言关系容易造成家庭关系紧张[3]、代际交流障碍[4],损害个体身心健康[5];在群体层面,族群认同的发展和变化影响族群间的偏见、歧视和冲突[6],维系着民族团结和国家稳定[7]。分析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之间的关系,有助于更好地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字,促进民族团结和国家稳定。

一、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内涵

(一)语言转用

语言转用(Language Shift),又称为语言替代(Changement of Language),是一个族群或一个族群的部分人放弃使用本族群的语言转而使用另一族群语言的现象[8]。语言转用是语言发展演变的一种重要形式,也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9]。据调查,现今世界上约有6 000多种语言,大约59%—90%的语言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转用。从来源上分析,当两种语言相互接触时,会带来语音、语法、句法、结构等变化,从而出现语言借用和语言混合的现象,当两种语言深度接触又不平衡时就会出现语言转用现象[10]。从进程上分析,语言转用的过程一般是先出现双语和多语现象,随后区分出优势语言和弱势语言,继而是优势语言占优势,弱势语言被替换掉[11]。Thomason提出了“三代移民语言模式”(Three-generational Immigrants Language Pattern),指出第一代移民主要说母语,第二代移民成为双语者,第三代移民主要说当地的主导语言[12]。Li调查了美国华人的语言转用,发现第一代移民的汉语使用率为100%,第二代移民的汉语使用率下降到88%,第三代移民的汉语使用率下降到50%左右[13]。可见,代际间的语言传承对于防止语言转用具有重要的影响。从语言转用的程度或范围来分析,可以分为整体转用(族群全体放弃了本族群的语言转用了另一族群的语言)、主体转用(族群的大部分人转用了另一族群的语言)和局部转用(族群中一部分人转用了另一族群的语言)。语言转用的程度与年龄结构存在着一定的对应关系。一般说来,整体转用涵盖了各个年龄阶段,局部转用更多地发生在儿童和青少年身上[14]。从语言转用的类型来划分,可以分为强制转用型(如殖民地的语言教育或民族灭绝)、自愿转用型(一般情况是转用后的语言更有功能性)[14]。语言转用有两方面的原因:客观原因与族群分布变迁、人口数量多寡、政治军事力量强弱、族群的国家权力不平等、两种语言的相对地位、经济文化水平高低、族群关系好坏、语言本身的特点等相关,主观原因与父母对本族群语言的态度、个体的价值观等相关[15]。

(二)族群认同

Phinney指出:族群认同是指个体如何理解所属族群以及对所属群体的依恋程度,是个体对本族群的态度、信念及对本族群身份的承认[16]。Umana-Taylor指出:族群认同是一个多维心理结构,包括族群成员对自身族群身份思考形成的对本族群和外族群的信念、态度、归属感、行为卷入以及对本族群的语言、文化、历史等的认同[17]。在心理学中,人们通常把族群认同归入社会认同范畴[18]。社会认同是指将自身归属于某一群体的过程[19]。从以往的界定看,族群认同涉及分辨我群和他群的认知过程,涉及个体的认知和情感[20]。由于族群认同的概念不统一,不同研究的侧重点不同,对族群结构要素的定义也不同。但总的来说,族群认同是一个多维、复杂的心理结构,它既具有普遍成分(如族群归属感、族群态度),也具有特殊成分(如族群信念)。

二、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理论

语言与族群认同之间关系的理论一直存在争议。大多数关于语言和族群认同关系的研究指出:语言是族群认同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语言是否是构成族群认同的必要成分?族群语言消失了或者族群发生了语言转用,是否就意味着族群认同消失?在不同社会条件下,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关系?对上述问题,有不同的回答。

(一)客观主义观点

客观主义观点认为:语言是维持族群身份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21]。语言与族群认同之间是一种客观关系,是一种根基性的情感联系。个体把族群语言的符号内化,从而形成了族群身份认同,并且产生了对所属族群的态度[22]。因此,族群认同等同于语言社群。当族群发生了语言转用时,族群成员对本族群文化的认同将不断弱化,对外来文化的认同将不断增强,传统文化会逐渐变迁,文化特征会逐渐被同化,继而族群成员将更认同所转用的语言代表的族群,失去了对本族群的认同。此外,在社会流动中,文化认同要通过语言来实现。无论是哪一社会阶层,如果想要取得相应的公民身份,必须通过语言测试,无论是社会结构还是社会融合都需要通过语言能力才能够实现[23]。客观主义观点以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理论、语言相对论和民族语言认同理论最具有代表性。

马克思指出:“就单个的人来说,很清楚,他只是作为某个人类共同体的天然成员,才把语言看作是自己的……语言本身是一定共同体的产物……语言本身就是这个共同体的存在,而且是它的不言而喻的存在。”[24]斯大林指出:“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的民族文化特点上的共同心理素质这四个基本特征的稳定的共同体。”[25]既然语言是一定共同体的产物,语言是构成民族的要素之一,如果语言发生了转用,从逻辑上讲,族群认同肯定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变化的方向自然是提高对所转用语言代表的族群的认同,降低对本族群的认同。

语言相对论主张:语言折射族群精神。洪堡特认为:不同语言的词汇、语法、语音、语调各有特点,这些特点关联着语言使用者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个体的成长发育伴随着以语言为内核的族群精神气质的长期潜移默化,使个体最终成为熟练使用本族群语言、具备本族群思维习惯、焕发出族群荣辱感的族群人。因此,语言作为言说的载体,却因为具有边界而为族群划定了界域。语言确立了族群边界,维持并且强化了族群意识[26]。Whorf提出的语言关联性假设主张:人对现实的感知受语言制约,不同语言代表了不同的社会现实,语言决定非语言的认知过程,而被决定的认知过程对不同语言而言是不同的[27]。张积家提出了新的语言关联性理论,认为语言塑造大脑,影响认知,构建民族。语言不仅影响记忆,还影响知觉,影响甚至决定思维[28]。从上述观点可以推论出:失去了本族群的语言,就等同于失去了族群身份的一个基本的和主要的决定因素,族群成员看待世界的方式将会不同。族群在发生了语言转用之后,原有的族群意识、族群情感会逐渐消失,个体最终会融入语言转用后的族群。随着族群的其他要素消失,族群认同也将随之消失[29]。语言相对论有一些实证研究证据支持。例如:良苏人是怒族的分支,约有三千人,母语为良苏话,属于藏缅语族彝语支。良苏人长期与傈僳族杂居,加上受外来强势文化影响、生产发展力水平低、良苏话的社会功能局限等原因,已经整体上发生了语言转用。发生语言转用后的良苏人对本族群文化的认同不断弱化,对外民族文化的认同不断增强,良苏人的传统文化逐渐发生了变迁,文化特征逐渐傈僳化。他们与傈僳族的物质生活和精神文化的差异逐渐缩小,已经不认同怒族而认同傈僳族了[30]。对这些弱小族群来说,语言转用对他们的族群认同产生了直接的影响。王远新调查了我国的同仁土族,发现尽管他们在户籍上标注为土族,但认为说吾囤话的土族和说保安语的土族不是一个族群,语言不同直接导致了族群认同的差异[31]。

Giles和Byrne提出了民族语言认同理论(Ethnolinguistic Identity Theory),认为少数民族成员通过学习本族语言来增强自己的族群认同,他们与主流群体的语言保持一定距离,坚持学习本族群的语言。族群成员保持族群语言的意愿越强烈,族群认同就越强烈[32]。党尚调查了苏拉宫的满族人。满族具有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字,满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语支。但根据《世界的书面语:使用程度和使用方式的概况》,现如今我国的满语单语者已经消失,99.99%的满族人都发生了语言转用。苏拉宫的满族人已经没有人会说满语,没有人认识满文,并且在回答问题时通常以“我们汉族人”自称,但当继续追问他们是汉族人还是满族人时,又回答是满族人,出现了前后矛盾的现象。尽管满族人可以通过满族的节日仪式、环境建构、民族身份标签来重构族群认同,作用却十分有限,因为语言对族群凝聚力的象征力量比它的工具功能更重要[33]。Fishman也指出:通过族群语言与符号系统,族群认同才能够表达出来,文学作品、教育系统等才能够被赋予族群的标签[34]。

综上所述,客观主义观点主张语言确立了族群边界。语言转用后的族群,将无法传承具有特色的族群文化,随着时间推移和社会发展,通过语言建构起来的族群认同将不断地弱化,族群的特征与要素将不断地消失。对于那些正走向语言转用的族群来说,如何在使用主体民族语言的同时保持本族群的语言,减少代际间的族群语言转用,仍然是值得研究的课题。

(二)主观主义观点

主观主义观点从族群成员对共同血统的情感信念出发来阐明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认为族群发生语言转用并不会导致族群认同弱化或者消失。族群认同的维持并不仅仅依赖族群语言的使用,语言只是族群边界的众多标记之一,其他标记如宗教、文化习俗、着装方式、社会网络等也维持族群认同,族群成员失去这些变量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扰乱其内在的归属感。例如:达斡尔族分布于中国北方,由于受城市化进程影响,达斡尔族的语言转用现象明显。刘宏宇和李琰调查了处于三个不同城市化进程地区的达斡尔族人,发现很多达斡尔族人即使转用了汉语,但原有姓氏依然保持着,姓氏对他们的族群意识、族群归属有一定强化作用。达斡尔族在见面时先询问对方的哈拉、莫昆的归属,把回答作为是否交谈下去的界定,这种对姓氏的询问相当于维系内部族群情感的纽带,有助于增强族群的凝聚力,对外族群产生了拒斥力。正是这种特有的姓氏文化,让语言转用之后的达斡尔族仍然维系着一定程度的族群认同[35]。

为了进一步厘清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Eastman从族群认同的定义出发,指出族群认同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在原始层面指族群起源的信仰、族群的历史记忆。二是在行为层面划分为语言行为和社会行为:语言行为是指一个族群语言的实际使用和知识;社会行为是指一个族群的文化行为,如习俗等[36]。当一个族群的语言发生了转用时,只要该族群在原始信仰层面仍然维护着族群,族群认同就会持续下去。例如:回族主要由来自中亚信仰伊斯兰教的波斯人和阿拉伯人的后裔组成。刚到中国时,回族讲阿拉伯语、波斯语和突厥语等,到了明代中期,回族转用了汉语。发生语言转用之后的回族仍然保持着强烈的族群认同[37]。因此,当一个族群身份标记发生变化时,另一个族群身份标记的作用就会凸显,以保持族群的团结和维持群体的边界[38]。王明珂亦指出:羌族没有一种彼此沟通的“羌语”,然而却并不缺乏族群身份意识[39]。

事实上,当一个族群发生语言转用之后,本族群语言的交际功能丧失了,其符号功能却仍然维持着。例如:美国实行语言“大熔炉”政策,少数民族和外来移民由于语用的需要,大多数失去了各自族群语言的交际功能。但是,即使族群成员不再说该族群的语言,也不影响群体凝聚力,语言的符号功能能够更好地抵制变化,使一个群体的边界更加稳定、固定和长久。

综上所述,主观主义观点认为:语言转用对族群认同影响较小,维持族群认同并不只有语言一个标记。对于那些长期通过语言差异区别于其他族群的群体而言,在发生了语言转用之后,只是在族群交际功能中造成了一种语言空白,这个空白可以用另一种标记来填补。这种标记可以是语言标记(与原族群语言有联系,如姓氏),也可以是非语言标记(如宗教、服饰等)。我国有众多的少数民族,他们信仰多种宗教,民族服饰的式样和图案亦多姿多彩,是族群的重要标记。主观主义观点能够解释为什么有一些族群在语言转用之后仍然维持着族群认同。

(三)动态建构观点

客观主义观点与主观主义观点的争论源于对族群的看法不同。王明珂指出:族群不只是客观存在的社会现实,倒不如说是一套相当主观的集体文化意识。在族群划分上,有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根基论”认为族群认同来自某种根基性的情感联系,更多的是一种“生来就有的成员资格”;“工具论”强调族群认同的多重性和随情势变化的特质。这两种理论都具有合理性,又都不全面。他用历史记忆的理论来弥合两种观点的分歧,认为社会组织的历史记忆通常具有双重性:它既是与其他族群争夺资源、合法性的工具,又以根基性的形式存在于族群意识中。族群由族群边界来维持,造成族群边界的是一群人主观上对他者的异己感以及对内部成员的根基性的情感。这种根基性的情感,来自“共同族源记忆”造成的血缘性共同体想象。因此,他赞成“根基论”的立场:族群认同是人们从其生长的社群中所得到的社会与文化身份,根深蒂固,难以改变。另一方面,客观环境改变常造成个人或族群借改变祖源记忆来加入、接纳或者脱离一个族群,造成族群边界的变迁,对个人而言就是认同的变迁。根基性的情感虽然源于成员的共同祖源记忆,但为了现实利益,个人或族群都可能改变其祖源记忆。因为记忆通常具有主观性和动态性,它不是对过去发生事件的客观记录,而是有选择性的,是为了顺应当下的时势。“根基论”与“工具论”可以相统一[39]。这是一种动态建构观点。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倾向于动态建构观点,即在不同历史时期,在不同社会阶层和年龄阶层,对不同地区的族群,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态度之间的关系不是既定的、自然的,而是建构的、操作的和变化的[40]。动态建构观点最早由Gumperz提出,他否定语言决定认同,认为认同在交际中产生,是在不同社会历史文化条件下、在互动情境中与语言相互建构的,是一个多元的、流动的过程[41]。Lepage和Keller提出:语言行为即认同行为,族群认同既不是完全客观的,也不是完全主观的,而是族群成员通过交流来不断强化自己的认同[42]。这一理论强调族群成员的主动性,族群成员可以自由地选择和表现自己的族群认同。

大量研究表明:语言转用对族群认同的影响有时间和社会群体的差别,是动态变化的[43]。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之间的动态建构可以在不同世代的族群间同步地观察,也可以在整个时间过程中历时地观察。Wagner采用纵向研究范式调查爱尔兰裔和意大利裔的美国人,发现两个族裔的学生的族群认同呈现出一定的流动性,这种动态变化受社会阶层和社交网络影响[44]。王锋调查了我国的白族,从地区看,对城镇白族人而言,语言转用并不影响族群认同,但对山区只会说白语的白族人而言,语言成为族群认同的唯一标记[45]。可见,语言和族群认同之间的联系是动态的,以适应不断发展变化的社会环境。族群语言与族群认同之间的联系摇摆不定。Christodouleas调查了出生时使用希伯来语的犹太老年人,他们认为语言是族群认同的重要标志;但在年轻群体中,这种联系被削弱了[46]。时代不同,语言对族群认同的影响也不同。在保加利亚刚成立时,语言被视为反抗希腊统治的有力武器;在国家建设过程中,国家标准书面语构成族群认同的重要工具;在国家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出现了语言纯化的民族主义。元分析发现:在不同族群中,族群认同与语言熟练度之间存在中等程度的正相关,语言与族群认同的关系既非完全依赖,也非完全自由。许多个人特征和社会结构都可能形成与族群认同的联系,性别、年龄、世代、种族、肤色、服饰、社会阶层、家庭和社区都可能使语言与族群认同之间的关系复杂化[47]。

语言变化与族群认同变化之间还存在着相互作用:一方面,语言变化导致族群认同变化;另一方面,族群认同变化反过来影响族群语言使用[32]。有人调查了澳大利亚籍匈牙利移民家庭的语言使用,发现匈牙利人给予母语很高价值,维持匈牙利人的族群认同在代际语言保持中是重要因素。可见,族群语言使用能够为族群成员提供积极的族群认同,使族群成员与家庭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系,强烈的族群认同也是本族群语言发展的关键因素[46]。对一种语言的使用更多地与对该语言群体的认同同步。

因此,动态建构观点对语言与族群认同的关系的看法包括以下几点:第一,言语互动体现认同,但言语不是认同的附属品,而是在族群认同中的直接经验行为;第二,语言不是决定说话者的一个封闭结构,个人可以选择性地和主动地表现认同,能动性更强;第三,族群认同是在不同社会环境中,在互动过程中与语言相互建构的,是流动的[48]。

总之,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探讨,一直以来都围绕着以下问题:语言与族群认同的关系如何?当语言发生变化时,族群认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当说话者不再使用本族群的语言时,族群认同是否减弱?人们总是倾向于寻求创造和维持群体之间的边界,当一个族群发生了语言转用后,是否形成了其他边界标记来弥补族群语言的损失?对上述问题,不同学者根据不同研究给出不同答案。客观主义观点强调语言转用确实使某些族群的族群认同弱化或者消失了,但它无法解释,为什么有些族群即使发生了语言转用却仍然能够维持较强的族群认同;主观主义观点提出维持族群认同除语言以外还有其他标记,但它使得族群边界变得愈加模糊,无法给出一个维系族群认同的明确概念;动态建构观点把语言与族群认同的联系视为动态的,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在此问题上的二元对立,并且可以结合不同族群来做具体分析,使得相关研究更加立体化和多样化。对比而言,动态建构理论具有更大的普适性。

三、影响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因素

影响语言转用的因素有很多,但根本原因是语言的实用功能。Edwards指出:语言转用与相互竞争的语言间的效用评估有关,是语言接触所引起的语言使用功能变化[49]。影响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之间关系的因素主要有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

(一)客观因素

1.国家的语言政策

国家的语言政策主要从两方面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产生影响。一方面,国家的语言政策可能加快语言转用,促进双语者形成多族群认同或者使其族群认同发生转变[50];另一方面,国家的语言政策也可能遭到语言使用者抵制,减缓语言转用进程,抑制多族群认同的出现[51]。Ruiz将语言政策分为三种:语言作为问题时的政策(Language-as-problem policy)、语言作为权利时的政策(Language-as-right policy)、语言作为资源时的政策(Language- as-resorce policy)[52]。不同语言政策将导致语言发展走向不同方向。例如:依靠政治上的统治地位及军事力量的优势,通过强制手段禁止族群成员使用本民族语言,会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产生重大影响。在苏联,国家要求所有的教育和行政机构必须使用俄语,这种做法使得俄罗斯的100多种语言中约有70种处于灭绝边缘,也激起了苏联内部少数民族群体的反对与抵制。在苏联解体后,独立出去的国家绝大多数都恢复使用本民族语言。

每一个国家与少数民族的关系都存在一定差异。国情不同,语言政策不同。总体上,国家应该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确保各族群的语言文字平等共存,禁止任何形式的语言歧视;国家应该鼓励不同族群间的相互交流,在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同时,让族群拥有使用和发展本民族语言文字的自由。

2.族群间的相对地位

族群间的相对地位包括经济地位、社会地位、语言间的相对地位、社会历史威望等,这些都会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产生影响。如果一个族群的经济发展水平高,社会文化水平高,该族群的文化历史地位就高,相应地,族群语言的声望就高,这样的语言将更富有活力[53]。Noles发现:人们会选择更有活力的族群语言[54]。例如:在我国历史上,北魏孝文帝进行了汉化改革,诏令鲜卑族人必须改汉姓、穿汉服、习汉语。满族虽然统治了中国200多年,但满语最终还是被汉语所取代,究其原因,同文化基础、语言活力有很大关系。语言转用也存在一定规律,容易由规模小、地位低的语言转向规模大、社会地位高的语言。

3.学校教育的语言媒介

国家教育的通用语言选择会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产生重要影响。国家通用语言强调该语言在官方正式场合的通用性。研究表明:双语课堂中的语言媒介影响语言学习者的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55]。学校教育是阻止语言转用的最主要途径。对一些族群与移民来说,语言学校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弱化了族群成员被边缘化的感觉,加深了族群成员的认同感和自豪感[56]。

4.语言环境

语言环境包括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家庭环境是指家庭成员的语言选择以及家庭成员对本族语言的态度。家庭场合的母语使用对母语保持具有重要作用。家庭是语言保持的最后堡垒。Guardado调查了西班牙裔的加拿大家庭,发现当父母对本族群的语言持消极态度,不鼓励孩子学习本民族语言时,子女很容易发生语言转用,很少对本族群产生认同。社会环境包括大众媒体,如视觉媒体(电影、电视)、书面媒体(报纸、期刊、书籍)、公共媒体(交通标志、宣传语、广告语)、听觉媒体(音乐、广播)、社交网络等,都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产生了重要影响[47]。Noels调查了讲法语的学生在双语(法语和英语)环境下的语言使用与族群认同,发现在社交媒体中使用英语的时间增加,导致对母语产生了不同的认同[55]。

5.人口数量与地理因素

人口数量与地理因素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具有重要影响。一个族群的成员数量,该族群成员相对于其他族群所占的人口比例,族群成员的生殖行为、婚姻模式、社会流动性等,都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产生影响[57]。一般来说,人口较多的族群更不容易发生语言转用,更容易维持族群认同。例如:在广东莲花山区和罗浮山区一带,使用畲语的有2 000多人,他们长期与客家人杂居,人口比例悬殊,为了更好地交往,客家话成为客家人和畲族的共同交际语,久而久之,99%的畲族人转用了客家话并且开始认同客家文化[58]。

地理因素包括族群成员的人口分布,人口的迁入与迁出模式。在我国的朝鲜族聚居区,朝鲜族与汉族接触少,住在单独的村落,大部分中老年人都未发生语言转用。敏春芳调查了东乡族的语言转用,发现杂居区比聚居区更容易发生语言转用,城镇、交通发达地区比农村、交通不发达地区更容易发生语言转用[50]。

(二)主观因素

1.个人的价值观

个人的价值观对语言转用和族群认同的关系具有重要影响。何文华调查了以汉语为母语的英语学习者是选择美音还是选择英音,发现选择美音的学习者更多地认同其文化价值,认为美音更具有社会吸引力[59]。张积家和肖德法采用匹配-伪装法研究中国学生对英、美口音的外籍教师的印象,发现美国口音的外籍教师比英国口音的外籍教师在外貌特征、人格特点、教学能力和对学生的吸引力方面均获得了更多的肯定。调研结束后,他们询问学生:“哪一个国家你更喜欢,是美国还是英国?”“如果你将来到国外留学,你打算去美国还是去英国?”回答都是美国[60]。Luo和Wiseman调查发现:在家庭场合,对母语持积极态度的族群成员及其后代更不容易发生语言转用[61]。

2.性别与年龄

性别对语言转用和族群认同的关系也有影响。Ting-Toomcy调查了美国华裔大学生,发现女大学生比男大学生更多地保持了华族传统文化[62]。Ullah调查了英国的爱尔兰学生,发现女性比男性更认同爱尔兰身份。但也有不同的发现,如季红提出性别对中国和泰国境内的毕苏语使用者对毕苏语的使用不存在显著影响[63]。

年龄也影响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老年人更容易坚持使用本民族语言,其族群认同更加稳定,年轻人更容易放弃母语转向其他语言,其族群认同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年龄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影响因地而异。在本族语使用率低的地方,年龄的影响更大;在本族语使用率较高的地方,年龄的影响较小。对黑龙江的赫哲族村落调查发现:整个村庄只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会讲赫哲语,其余人均已经转用了汉语。

3.跨文化敏感性

跨文化敏感性是指在跨文化交流中,个体对文化差异的重要性感知以及对不同观点、思想和行为的理解,是个体对文化差异的敏感性程度。跨文化敏感性高的个体更容易觉察两种文化的差异,并且能够更积极灵活地应对文化差异带来的压力。跨文化敏感性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也有影响。汪新筱和张积家对朝鲜族大学生调查发现:跨文化敏感性既促进了朝鲜族学生对主流文化的认同,也提升了朝鲜族学生对本族群的认同[64]。

四、结语

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复杂:既不能把两者关系简单地归结于语言转用决定族群认同,也不能把两者关系视为完全独立的,无视两者的紧密联系。语言转用对族群认同有影响,但对不同族群、同一族群中不同成员的影响不同。一方面,语言确立了边界,限制了族群间的交流,加强了族群间的文化差异[65];另一方面,语言作为族群标记并不是普遍适用的,其影响还需要结合具体语境而定。因此,从动态建构观点来看待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既能够避免客观主义观点的偏颇,又能够弥补主观主义观点的不足,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使结论更具有普适性,也使研究结果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普及以及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保护提供更明确的启示。已有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未来研究可以有针对性地加以改进。

(一)缺乏实验研究

迄今为止,对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研究集中使用田野调查、深度访谈、个案研究、问卷测量等方法,缺乏更坚实的实验研究。族群认同是一个多维的心理结构,除了质性研究外,今后可以从族群认同的不同方面,用不同实验范式揭示其心理机制,如研究语言转用对族群的外显态度和内隐态度、族群知觉、族群归属感、族群情感的影响。定量研究可以提供客观的数据,更适合进行做因果关系推论;坚持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研究结果可以相互印证,因而更具有说服力。

(二)缺乏比较研究

在研究对象上,已有研究多采用个案研究,只研究某个族群在某个时间段的情况,缺乏横向比较和纵向比较,看不出动态变化的过程。未来研究可以通过比较不同族群在同一时间段的差异,或比较同一族群在不同时间段的差异,从而更加全面地分析语言转用在族群认同形成和发展中的作用。语言转用对族群认同的影响是动态变化的,将共时性研究和历时性研究相结合,就更能够全面地揭示两者的关系。尤其是在大数据时代,可以通过分析语言转用对族群认同影响的不同研究,增加从个案研究到普遍性研究的可能性,得出更具有普适性的结论。

(三)缺乏方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研究

以往研究多集中于移民和少数民族的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未关注方言转用与族群认同的关系。当前,在城市中存在大量外来人口,这些外来人口及其后代在移居的城市中是否发生了语言转用?如果发生了语言转用,是转用了全国通用语言还是转用了当地的强势方言?在发生了方言转用之后,对他们的族群认同是否有影响?哪些因素影响语言的选择?这些问题都值得研究。对中华民族而言,方言一直与故园相联系,体现了中国人的“根”意识。研究方言转用可以为语言转用与族群认同关系的研究提供新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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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Shift and Ethnic Identity: Research and Its Progress

ZHANG Jijia1, 2, KUANG Yuying3, WANG Jiajia4

(1.Faculty of Educatio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Guangxi, China, 541004; 2.Institute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Guangxi, China, 541004; 3.Affiliated High School of Shenzhen Technology University, Shenzhen, Guangdong, China, 518118; 4.Party School of Dongcheng District Committee of CPC, Beijing, China, 100000)

Abstract:

Does language shift affect the ethnic identity of the speaker? If language shift does affect the ethnic identity of the speaker, is it the disappearance or weakening of ethnic identity, or a transformation of ethnic identity? This is a long-standing issue in the study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and ethnic identity. The objective view holds that language shift causes the speaker to lose their ethnic identity, while the subjective view holds the opposite; the dynamic constructivist view holds tha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shift and ethnic identity is dynamic, and that the impact of language shift on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at different historical stages, and for different social classes of ethnic members is differen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shift and ethnic identity is complex: it cannot be reduced to a simple conclusion that language shift determines ethnic identity, nor can it be considered completely independent from each other. The dynamic constructivist perspective avoids the bias of the objective view and make up for the shortcomings of the subjective view. Factors affect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shift and ethnic identity include objective and subjective factors: objective factors include national language policy, relative status between ethnic groups, language medium of schooling, language environment, population size and geography, etc., while subjective factors include individual values, gender and age, and cross-cultural sensitivity. In the future, experimental research on this issue should be strengthened, comparative studies on co-occurrence and subsequence should be enhanced, and research on language shift and ethnic identity should be carried out in order to achieve more definitive conclusions.

Key words:

language shift; ethnic identity; relationship

(责任编辑:郭 芸 梁昱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