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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立微型小说三题

2024-09-27谢大立

金山 2024年9期

谢大立,出版小说集六部。短篇小说《天行》《杨阿娇脸上的痣》,中篇小说《红玫、白玫、树》,分别获第六届、第七届、第九届“楚天文艺奖”一等奖。2010年开始微型小说创作,至今共发表作品300余篇,过半作品被《小说选刊》等多家选刊、年选本转载,并被两家出版社结集出版。其中《句号与省略号》《稀奇》获《小小说选刊》“双年奖”优秀作品奖、《父亲托梦来》获佳作奖,《祖爷爷的壶》获《小说选刊》全国小小说“12+3”大赛奖,《做人》《回家过年》《别墅里的女孩子》获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二等奖。

白 日 梦

夫人来电话时,老刘刚从梦中惊醒。

午睡前,看《黄帝内经》。书上说,心脏如皇宫,护着心脏的组织是紫禁城。病入膏肓,指的是病魔已攻陷了紫禁城,危及到了心脏……恍然中,看到有妖魔鬼怪在他的体内攻城略地。

这可是大白天啊!这梦……

所以夫人一说,他嗨一声道:“那就让他来吧!”

前两次,都没答应他来。原因有二:一是老李这时候来看他,与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二;二是主管部门只是通知他,让老李回来,一句征求他意见的话都没有,他有气。

老李是他的老搭档,一山不容二虎,被他拱走了。老李走后不久,他就身体不支住进了医院,半年里,出院入院十多次,连副手们请示工作都来医院里。

这个梦让他觉得,这事自己还是顺坡下驴的好。机械厂的产值是市里GDP的晴雨表,由于自己的任性影响到了市里的政绩,事就闹大了。在自己和老李的去留问题上,市里给足了自己面子,老李52岁,小自己3岁,完全可以让他老刘走人或退二线……

老李来了。大胡子老李两手一摊说:“不怪我空手来吧,空手看病号是你的教诲,为的是不让病人太娇气,让病人觉得自己的病算不了什么……”

老李这是服软?他打着呵呵欠欠身想坐起来,老李赶忙按住他,说:“你还是卧着的好。”随后接着上面的话说,“我还记着你的经典说词,人就如一台精密设备,所谓的病不过是设备运转得太辛苦,有的部件钝了,磨损了,锈一除去,润滑油一加上就好了……”

是的。老李的服软应该是冲着改善关系,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他接过老李的话说:“这次病,让我觉得我过去的那些说法是有问题的,也理解了有些人对我的话不买账是有科学依据的,疾病是向人体发出的需要维修的信号,这个信号谁也不愿意接收,可一旦接收到了,谁都会以最积极的行动去面对它……”

老李一怔,明显的接不上茬。

老李嘴笨心不笨,属于茶壶里煮饺子的类型,虽然说不过他老刘,可是从来没对他服气过。他却总是觉得他的话应该让老李服气。这也是他们俩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原因之一。

老李无语,老刘又像过去一样习惯性地叨叨叨,像给学生上课一样地说,病人在想着病的时候,心灵对外界和自身的敏感点迫使理性暂时退位于感觉,生命以外的价值面对疾病突然在心灵里失去意义。人暂时放弃对生命之外的名声、地位和金钱的追求,开始关注生命自身……

老李的眼皮也就像过去听他叨叨时一样,一眨一眨。老李的这个习惯,厂人老幼皆知,他老刘知道得更是深刻,事后到上级部门告状的那些话,他认为都是那一眨一眨眨出来的。他现在的眨里是不是在说:就让你说个够吧,虽然你在场面上搞赢了,可你在物理上输给了我,你还能不能从这个医院里走出去都成问题……老刘也就提高警惕,说:“病人喜欢说病……”话没说完,老李的眼皮子不再眨动,两手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咋啦?”老刘一愣。

老李重重地吁出口气,喘着说:“你的话触着了我的痛处……”

“难道你的心脏也出了毛病?”老刘有点欣喜。

老李点头,说:“不然,我怎么会一直没到新单位履职。开始上面以为我是闹情绪,直到我把医院的报告单交给他们……”

老刘的欣喜变成了关心:“严重吗?”

老李说:“介于严重与不严重之间,不然,你刚才说病的话,怎么会让我的心里产生共鸣……”老刘打断他的话说:“你得病的事我确实是一点也不知道。说病是病人的一种需要,疾病改变了人体原有的状态,机体失衡,人的心理也发生倾斜,病的敏感点转移到心,心只要想着病,疼痛和不适感就不断出现,扰乱心……”

老李说:“你住院都住成医生了。”

老刘说:“没事就看书,别的书看不进,就看医书,厚厚的一本《黄帝内经》都让我看得快背下来了……”老李也说,不光别的书看不进,生命以外的价值面对疾病突然在心灵里失去意义,名声、地位、金钱真的成了过眼云烟,许多平时视而不见的东西,以及自己生命的状态,突然清晰了。

老刘英雄所见略同地说:“看来病既是坏东西,也是好东西,可以让在岔道上奔跑的人停下来调整一下方向,否则,由于惯性的作用,会在岔道上越跑越远。”

老李说:“这正是我没去新单位履职的主要原因。小时候写作文总喜欢说一个词——年过半百。年龄和身体摆在这,蹦跶不了几天了,再到一个新单位去与新搭档磨合,还不如回来给你赔个不是,从头开始。所以,我找到局里谈了我的想法……”

老刘有些激动了,抓住老李的手说:“是你找的局里!佛教讲究棒喝,采取的是强令唤醒法。过去我们的情绪和思想可以说有时候就是一团乱麻,纠缠得心灵总是迷失方向,我们现在都被疾病这个当头一棒喝醒了,真的是可喜可贺……”

老李用劲握住老刘的手,回应老刘。

鬼话的平方

鬼话陈白华,神啊褚志铭。前者湖北仙桃人,自称陈友谅的八十八代孙,满嘴跑火车,尽说鬼话,故得了“鬼话”的外号。后者与诸葛亮同乡,在车间里属于博学多才,工友们有事向他讨教,他一句“待山人算来”,拇指捏中指一阵捣鼓,给出的答复令人满意,大伙便大拇指一翘说:“神啊!”“神啊”这外号就给了他。

陈白华讨厌大家喊他鬼话,更讨厌人们喊褚志铭神啊,做梦都想对方说错话,也变成鬼话。“交白卷的英雄”一出来,陈白华找到褚志铭说:“不说点你的看法?”褚志铭想都不想说:“别看他现在闹得欢,就怕日后拉清单。”

褚志铭的话,是当很多人的面说的,意识到这是鬼话下的套,已经晩了。全厂职工大会上被批斗了三回,车间里被批斗的次数就更多了。最让他难以忘怀的是同陈白华的斗争,陈白华要他回答是不是说的鬼话?说的话有问题肯定是鬼话了。答是。又问他是不是鬼话的平方?他仍然只能答是,哄堂大笑过后,他就成鬼话的平方了。

我们这个厂,是汽车厂的设备修造厂,上班舒服,一些靠门路进来的人占了职工总数的百分之八十。大厂新来的厂长是个改革派,要减负消肿把我们厂卖掉。消息一出,人心惶惶,大家又想起了褚志铭,说:“神啊,捏算一下祸福。”褚志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家不满意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讲鬼话!”褚志铭说:“我是鬼话的平方,讲的当然是鬼话了。”“凶多吉少哦!”大家嚷嚷。几天后,靠门路进来的去了百分之六十。半个月后,那百分之二十的人也走了。剩下来六十多人,都是平时只知道干活的,又围着褚志铭说:“有门路的都走了,我们这些啥路子都没有的咋整哟。”褚志铭说:“不好说,也不敢瞎说。”

大家说:“有什么不敢说的,就剩下我们这些难兄难弟,谁还来扣你帽子。”鬼话一脸不自在,说:“褚兄,我赌咒发誓,告你黑状的人不是我,有半句鬼话让我全家死绝!那时候年轻,为的只是跟你争个输赢。”褚志铭说:“还是喊我鬼话的平方吧,听习惯了,顺耳。”有人大声说:“不谈过去了的事,今天我们是诚心向你褚志铭请教。”褚志铭说:“既然大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请教就免了,送大家十四个字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天生我材必有用。”大家一阵沉默,说:“说了等于没说,就不能说得明白点?”褚志铭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三天后的早上上班,褚志铭晚到了会,大家都集聚在车间门口,见了他就说:“你那车到山前必有路看来真的是鬼话了,上面与买方就要签合同了,而且只买厂房和设备,不要我们这些人,已逼得我们无路可走了!”

褚志铭不急不躁地接过话茬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没路可走就是路,而且这路就在我们脚下。”

大家一脸蒙地望向他。

褚志铭轻轻一笑说:“你们没见我今天来晚了?就是去核实这个消息了,这个消息我比你们知道得早多了。”大家说:“我们都急成这样,你却一点都不急,你还知道什么,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褚志铭说:“从一开始我就断定这卖厂的事,在进行的过程中充满了变数。”

“捏算的?”有人说。褚志铭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诸葛孔明草船借箭,借东风火烧曹营真的是他会捏算……”有人打断他的话说:“怪不得我们成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像没事人一个,原来还是在心里记恨我们,就因为我们和那些走了的家伙一样埋汰过你。”褚志铭说:“哪能呢!再说,鬼话的平方其实是好话,负负得正,鬼话的平方就不是鬼话了。一开始我要把我的分析判断说了,该走的不走,不是害了大家?难道大家心里没数,那些走了的人过去都是靠我们这几十人在养着,大厂要把我们卖掉,也是因为我们人多让大厂负担太重……”

有人又一次打断褚志铭的话说:“你别再逗来逗去卖关子了好不好,既然你说路在我们脚下,就干脆点说出来。”褚志铭说:“现在买方把价压到了500万,卖,等于白送,新老领导们分歧很大,我们这时候去找他们,或要求直接把厂子买下来,或要求以承包的形式包下来,这就是摆在我们脚下的路。”

“我们把厂子买下来!没有听错吧?”惊呼声四起。褚志铭说:“有什么不可以的?老一辈领导都说,要是自己年轻点,这个价,砸锅卖铁也把厂子买下来,这话对我们来说等于烧曹营的东风。再说,我们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其实是为人排忧解难,老领导们高兴,新厂长也会高兴,有我们这些会干活的人在,设备出了问题,自己人修靠谱还划算,谁能不高兴呢?还不用在怎么安置我们这些人的事上挠头。”

“神啊!”大家一起说。鬼话也说:“褚兄,如果这个计划能实现,我陈白华保证不再讲半句鬼话!”有人纠正鬼话说:“什么如果,肯定成!”沉思片刻,大家再次说:“神啊,你就牵个头吧!”干脆把他叫神啊。褚志铭说:“别神啊鬼的,年轻时要不是被人一夸就忘了天高地厚,哪能在批斗现场低着头一站几个小时……”

底 线

“退休办请临退休的干部们吃个饭,王主任跟罗厂长干起来了,还掀了桌子。”主管退休办的孙副厂长来电话说。

我问:“为啥?”

“退休办主任筛酒,筛到罗厂长时,他把酒杯推到王主任面前说:‘底线,你给我筛。’我们都知道,罗厂长是怪退休办主任没先给他筛酒。王主任没听到似的。罗厂长就冲王主任拍打桌子。王主任霍地一下站起来,吼:‘我已经不是你呼来唤去的办公室主任了,你也不再是厂长! ’吼着,掀了桌子。”

孙副厂长接着说:“王主任最服的是您,想请您出个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本想说我一个退休多年的老朽,谁还听我的,但好奇心驱使我说:“他们以前没什么矛盾吧?”孙副厂长说:“没有!大家叫王主任底线主任,罗厂长也这么叫他,挺和谐的。”我只好说:“好吧,我试试。”

王平服我,不如说他感恩于我。那次我下去检查工作,一职工违反劳动纪律被罚,拦路告状。我说,违反了劳动纪律理应被罚。他不服,顶撞我,我正要发火,一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对我说:“厂长息怒,不与夏虫语冰、蚱蜢言冬,您用不着与这种三季人生气,这事我来处理。”说着拽住对方的胳膊,生拉硬扯地吼,“做人得有个底线!”我问这人是谁。随行的车间书记说:“王平,为解决两地分居,刚从一个县中学调来的,在原单位是副校长,就让他暂时管工会的工作,喜欢说‘底线’这个词,大家就喊他底线主席。”我说:“怪不得我不认识。”心里的话却是:怪不得他说出的话,听起来怪有水平的。

厂办主任调走,我想到了底线主席,让他这个萝卜顶了窝。当办公室主任,得心思缜密,协调能力强,还要有个好脾气,这些,他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还给下属规定,无论受多大的委屈,无条件给厂领导服务好是底线,因此又得了底线主任的外号。我55岁转书记岗位后,新厂长上任,继续让他当办公室主任。三年后,我退二线,厂长换成了罗阎王,还是让他当办公室主任。习惯上,新官上任,办公室主任都是要换成自己人的,目的是用起来得心应手。尤其是像罗厂长这种类型的人,人们送他阎王的绰号,可想他对人的严苛。

退休后,我出门很少,一早一晚在沿河路遛遛。接了孙副厂长的电话后,我破例出了门。

沿河路,宿舍区的景观路,平日里,下棋的下棋,打扑克的打扑克,喝茶聊天的喝茶聊天。今天,大家高度统一,谈的都是罗阎王被底线主任气得犯了心脏病的事。罗阎王,罗阎王的,几乎没有人再称他罗厂长。说底线主任脾气那么好的人,也会发火。刘秘书更是说:“前年厂子晋级没过,罗阎王的正处泡汤,拿底线主任狗血淋头,那老兄都没有发过火,还从头到尾赔笑脸,今天这火发得蹊跷。”

“就是嘛!王平与罗阎王要没有矛盾怎么会发生今天这事……”我还想听下去,手机铃响,王平打来的。不待我开口说话,他说:“听孙厂长说您找我。”我支支吾吾,他说,“我也正想请您坐坐,‘同桌的你’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在那里恭候您。”

餐馆门前好多人,我好奇地往前凑。被围在中间的是王平和罗阎王在法院工作的儿子,还有一位不认识,大概是餐馆的老板。只听那老板说:“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有话好说,给我个面子,进店喝一杯。”罗阎王的儿子说:“刚才我火气也是大了点,我爸与王叔您的矛盾再大,您也不该往死里气他。”王平接过话茬说:“谈不上我跟你爸有什么矛盾,我们不在一个级别上,用矛盾两个字说我和你爸,抬举我了。”罗阎王的儿子说:“您这一说我就更不明白了,全厂上下都知道您做事是很讲底线的人……”王平手一抬,打断对方的话说:“看来今天我不跟你把话说透是不行了。不错,我是个把‘底线’两个字挂在嘴边的人,还因此得了底线主任这个外号。”说着,眼圈子红了,有些说不下去了。餐馆老板拉他说:“还是进店……”王平揉揉眼睛用手推开餐馆老板拉他的手接着说:“也许是我在这个岗位久了,受的伤害太多,列出了退休后不来往的五类人。首先是欲望没得到满足,把气泄到下级头上的当权者。其次是自己遇到了不快的事,却喜欢拿下级垫背,去平息自己心中怒火的人……我也是气蒙了啊!掀桌子时我冲的根本就不是某个具体人,我也是太看重‘底线’这两个字了,把它和我退休后的尊严画了等号……”说着,竟蹲地上哭起来。

想我,退休后换了手机号深居简出,不也是为了避开我不愿意接触的那些人吗?只是没像他,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一条一条那样具体。我还有必要为了一个承诺,去给一个为了“尊严”二字受伤的人伤口撒盐吗?

他一哭,围观的人们默默地离去,我也赶紧离开。心想,孙副厂长那边会有人把这边的事告诉他的,也算是我的交代了。王平的电话来了,说:“听人说您来了又走了,您怎么又走了呢?”我支支吾吾说:“出门忘了吃药,突然有点不舒服。”

附创作谈:

书写工友是我创作的源泉

湖北 / 谢大立

我的小说,写的多是我们厂里的人和事。

《白日梦》里的老刘和老李,是我曾经的厂长和书记。工厂里的厂长、书记,有的面和心不和,有的甚至连面也不和,老刘和老李即是,最后只好让他们调走了一个。留下的因身体不堪重负住院调理,调走的因融不进新环境怄气怄出了毛病也来住院。一个放下架子探访另一个,另一个回访。出院后,调走的又调回来了,并且合作得很好。关于他们和好的说法多种多样,我用我的看法把他们写出来,是希望在这个位置上的所有厂长、书记,都能像他们一样。

《鬼话的平方》写的是我的师兄师弟。工厂里喊绰号很普遍,绰号有贬有褒。那个年代的年轻人都争强好胜,鬼话给神啊设了套,使神啊成了批斗对象,变成了鬼话的平方。但他不告黑状,这是我们多年后还认他是师兄弟的原则。多年后师兄弟聚会,神啊积极参加,抢着买单。我们让他买单,是对他的认可,认可他是我们中的智者。于是我特地把他当初的一句话,作为这篇小说的结尾。

《底线》里的王主任是我,王平则是我的朋友,文中的主人翁是我和他的综合体。厂长当厂长前我们是朋友,任何厂长都希望厂办主任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于是把我挖了去。厂办主任是厂里的大总管,权力大,有时连副厂长都难以企及。一段时光里,我的感觉可以说是好极了。慢慢地,忙碌一天后,在床上躺下,有种白活一天的茫茫然。接踵而至的受误会、受委屈让我的心里有种不可承受之重,我找厂长吐苦水,他总是力求用他的那一套说服我,“底线”“底线”的说来说去。我终于不忍了,对他说:“我也有我的底线,正因为我的底线遭受了践踏。”他说:“你以为我说的是我个人的观点,那是我在老单位当副手兼办公室主任总结出来的真理,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一天,就要服这个理一天,至于你的‘底线’,还是等你离开了这个位置后再去坚持。”今天我把它用这种形式写出来,若问我什么用意,我只能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来回答。

记得两年前,以三题形式登上《金山》的三篇拙作,写的也是工厂的人和事。万分感谢《金山》杂志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