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麻辑要》作者辨

[内容提要]各书目著录《艺麻辑要》的作者不同，有的题为董元亮，有的题为汪曾保（等）。经仔细分析该书的序 言，可以判定其真正责任者应为董元亮。书中首篇辑录了汪曾保的《栽苎麻略法》，但该篇与滁州人黄厚裕的《栽苎 麻法略》的内容与结构高度相似，重复率接近80%。黄书先出十余年，汪氏极有可能抄录、改写了黄书。黄书密切 结合滁州地区实际而写，其内容可与光绪《滁州志》相互印证。尽管汪氏在改写时删去了标志性地域信息，但是并 不彻底，如汪氏说徐州、凤阳、泗州等为浙江近地，显然不符合实际；而且黄书中的滁州方言依然保留在汪书之中。

[关键词]董元亮；《艺麻辑要》；汪曾保；栽苎麻法；黄厚裕

[中图分类号]K2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8091（2024）01-0018-06

中国是苎麻的原产国，利用和栽培苎麻的历史大约可以追溯至原始社 会时期。[1]（268）几千年中，苎麻一直是老百姓最主要的衣料来源。但是，与 其悠久的历史、显著的地位以及广泛的用途不相称的是，中国古代麻类专著 极少。有关苎麻栽植、加工和利用的技术信息多附载于其他相关文献之中。因此，独立的麻类专著显得尤其珍贵。

清末，随着近代化的推进与对外贸易的扩大，苎麻成为重要的经济作 物。《浏阳麻利述》《栽苎麻法略》①与《艺麻辑要》三书几乎同时出现，弥补 了几千年没有麻类专著的缺憾。目前学界对上述三书的研究成果并不是很 多。②笔者在几年前曾为三书撰写过提要，收在《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中，[21（111-112）当时就发现《艺麻辑要》的作者以及其中所收录的汪曾保《栽 苎麻略法》与滁州人黄厚裕的《栽苎麻法略》之间存在一些问题，但因《续修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撰写有明确的字数限制和格式要求，故未能对之展 开深入论述，现对其作简单考辨。

一、各书目著录《艺麻辑要》的作者情况

《续修四库全书》“子部·农家类”影印收录了中国农业科学院藏《艺麻 辑要》，根据牌记，该书最早于清宣统二年（1910）夏五月，由当时的浙江劝业公所刊行，撰者题为“清汪曾保 等”。[3]（223-228）《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子 部”亦从之。《奉天劝业报》在宣统二年九月初 一日（10月3日）第三期和十一月初一日（12 月2日）第五期曾分两次连载《艺麻辑要》一 书，题名均为“镇洋汪曾保编”。将此本与宣统 二年（1910）浙江劝业公所刊本对比，两者大同 小异。相同的是两个版本的主题内容，都包含 了董元亮序、《栽苎麻略法》《栽麻利益浅说》 《种麻说》《麻栽制法》。不同的是，《奉天劝业 报》本在每篇之下没有任何小注。[4]

镇洋即今江苏太仓市，相关资料对汪曾保 的记录不多，而且比较零散。《南菁校友录 （1882-2002）》中列有汪氏名，显示其于光绪 二十一年（1895）就读于江阴南菁书院，字谱 薰；[5]（17）民国《镇洋县志》卷六《选举》记载其 为光绪二十三年（1897）丁酉“拔贡”。[6]民国四 年（1915）《政府公报》（八月十八日第一千一百 七十八号）呈报的“考询合格保荐免试知事”名 单中有：“汪曾保江苏太仓人”。[7]（296）民国六 年，他还曾任过武康县（今德清县武康镇）知 县。[8]（431）另据浙江《省城各属局处所职员一览 表（各属局处所提交）》可知，汪氏曾为日本法 政大学堂修业员，在民国期间还任过浙江省财 政局庶务科员，候补同知。[9]（180）

《艺麻辑要》被众多书目著录，其版本信息 一致，皆为清宣统二年浙江劝业公所铅印本，一卷。但是各书目所著录该书的责任者却不统 一，《中国古籍总目》著录此书的作者为“清董 元亮”，书分别藏于浙江省图书馆和吉林省图 书馆。[10]（3s9）犁播编的《中国农学遗产文献综 录》也将其作者著录为董元亮。[1]（180）

与汪氏相比，董元亮的身份信息相对详细 一些。董元亮（1861-1939），字肇培，号季友， 福建闽县（今福州）人。民国《闽侯县志》卷四 十三《选举·举人》记载其为光绪十七年 （1891）举人，由举人拣选知县。[12]民国《复县 志略》记载董氏曾于光绪三十二年任复县（今 辽宁省瓦房店市）知县，“董元亮，字季友。福 建闽县人。于五月二十一日到任，七月十七日 交卸。”[13]还曾任过江苏试用道。光绪末年，浙 江巡抚增韫派其负责劝业道。民国期间还任过 奉天（今辽宁省）财政厅厅长。生平事迹散见 于《民国职员表》（《东方杂志》第十二卷第一 号）、《奏设政治官报》（十五、十九）等。

《中国农业古籍目录》同时著录了两部《艺 麻辑要》，版本相同，但是作者互异，其中一部 题作“董元亮撰”，藏在安徽省图书馆和浙江省 图书馆；另一部题为“汪曾保等撰”，藏于中国 农业科学院科技文献信息中心。[14]（70）在“全国 古籍普查登记基本数据库”中，以“艺麻辑要” 为检索词，也可以检出两个书名、版本信息相 同，而撰者和馆藏地不同的结果（表1）。

二、《艺麻辑要》作者当为董元亮

宣统二年版的《艺麻辑要》由上海商务印 书馆代印，原书版框高190毫米，宽260毫米。 半页12行30字。全书仅一卷，规模不大。除 去封面、牌记、序文之外，正文内容只有8页，即 16个半页。《续修四库全书》在影印时，又将两 页按照上下两栏的布局合印在一页，影印本连 同封面和牌记，也只有5页半。

《艺麻辑要》卷首载有浙江劝业道董元亮序，简要介绍了辑书的主要背景，“自禁烟诏 下，限制各行省种烟地亩，分年递减，塞源拔本， 功令森严。浙省缩短半年限，遵禁尤力。各属 向种莺粟之区，今且拔出殆尽。民间骤失此大 宗岁产，不为别筹补苴，则正德无以厚生，非保 民之全策也。中丞长白增公，惠怀斯民，有鉴及 此，通饬筹议改种麦、麻之策。”[3]（223） 其中所提

到的“莺粟”即罂粟，“中丞长白增公”就是当时 的浙江巡抚增韫（1860-1946）。身为劝业道 的主要官员，董氏认为由种植罂粟向种植麦麻 转型一事是其义不容辞的职责，他在序中说：“元亮职司劝业，整齐利导，责无可辞”。[3]J（223） 随后，董序阐述了此书的编写动机。就浙江而言，当地老农的种麦、栽桑、养蚕技术已经 相当熟练，并不需要劝业道进行循循善诱。但 是当地人对种麻技术、麻织品加工、外地麻织品 市场，以及种麻的经济效益等信息并不是很了 解，有必要对之进行专门的技术传播与推广，董 氏在序中说：“惟麻则知其利，而种之者尚少。 夫麻之为物，功用甚广，精之可以织文绮，粗之 可以制帆布米袋。近年湖北设有专厂，制麻出 品，已见成绩，其利故不在蚕桑下也。两浙素号 沃土，高原下湿，无地不宜种植。使更树艺及 此，则不惟可补莺粟已失之利，且足以济蚕桑人 事之穷”。[3]（223）

董氏在序中也清楚地说明了《艺麻辑要》 的资料来源与成书过程，“近得汪君曾保之《栽 麻略法》，周君为翰之《种麻法》。其说详明剀 切，足资精逮。旋又得日本高桥君《麻栽制 法》，立说尤见精审。综而观之，汪、周二君所 言，为中国旧法，而加以研究。高桥君所言，为 植物新理，而别为发明。事可参观，无嫌并载， 兹都为一册，付之排印，名曰《艺麻辑要》。颁 诸各属，用牖吾民。”[3]（223）序言的结尾还特别 强调，“中丞所殷殷期望，抑亦元亮与地方良有 司所当共勉也夫。宣统二年夏五月浙江劝业道 闽县董元亮撰”。[3]（224）

全书的正文与董序所说的资料来源几乎完 全一致，虽然存在个别字的错、漏现象，但并不 影响对整体的理解。《艺麻辑要》首先辑录了 《栽苎麻略法》，标题下小字注曰“汪曾保编”， 即序中所说的“汪君曾保之《栽麻略法》”，内容 涉及种麻技术共计29条；另有《栽麻利益浅 说》一篇，小字注“节录七则”，未题责任者，当 系《栽苎麻略法》的组成部分。汪氏书后，为 《种麻说》一篇，小字注曰“兴安周以翰辑”，应 当就是序言中的“周君为翰之《种麻法》”，序中 的“为”应该系“以”字之误。《种麻说》共六则，分别为：分根栽种、取子播秧、种麻地土、培 植肥料、及时刈割、年久松兜等。最后一篇是 《麻栽制法》，小字注曰：“日本高桥重郎著”，结 合该篇内容可见，高桥重郎即序中所说的“日 本高桥君”。

通过比对，可见全书的内容与董元亮序中 所展现的辑书背景、辑书意图、辑书过程完全吻合。序言中只说收录了汪曾保的《栽麻略法》， 但是并没有涉及汪氏参与编书的任何信息。尽 管汪氏《栽苎麻略法》被收在《艺麻辑要》的第 一篇，且文字较多，所占比重也较大，但汪氏显 然不能被视作是全书的责任者。各家书目在著 录时，有的将《艺麻辑要》的责任者题作“汪曾 保等”，实际上也不准确。因为“汪曾保等”可 以理解为该书是以汪氏为主要责任者，与周以 翰、日本高桥重郎共同编写了此书。事实上，后 二者可能根本就没有参与编书，甚至连其本人 都不知道自己的书被辑入《艺麻辑要》中，显然 不可能作为该书的合作者。

从序言和全书所透露的信息来看，汪氏将 三文辑好之后，请董元亮代为写序的可能性也 不大。自序与受人之托为别人撰写的序言之间 存在着明显区别。该书卷首的董序中，多处以 “元亮”自署，显然是自序，而非为他人、他书作 序。因此，《艺麻辑要》的责任者应该是董元 亮，而非汪曾保，亦非“汪曾保等”。

三、汪曾保《栽苎麻略法》内容来源献疑 汪曾保的《栽苎麻略法》（以下简称“汪书”）的内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介绍了苎麻 的生物学特性与环境适应性等，重点阐述整地、 栽种、繁殖、培肥、收获等关键技术环节，意在推 广种麻经验。第二部分则谈种麻的好处，分别为：1.栽麻可尽地利而无旷土；2.栽麻可添花利而免绝荒；3.栽麻可使塘日深；4.栽麻可省牛 力；5.栽麻不妨农事；6.栽麻有益女红；7.栽麻

可消流毒；8.苎麻制造新法。意在劝导百姓积 极种植苎麻。从汪书被《艺麻辑要》收录在首 篇可以看出，其在当时的确产生了重要影响。 除此之外，民国初年《南洋劝业会研究会报告 书》也收录了汪曾保《栽苎麻略法》中的第一部 分内容。[15]（80-84）

贵州安顺市图书馆藏有《续修安顺府志》 “访稿”。该志稿的主体内容大约成于民国初 年，其《风土志》“安顺县”下“物产”一目记载 了麻。今考察其内容，一部分是结合安顺本地 情况而作的记录，一部分则谈“种麻之利益”， 共计列出六条：“可尽地利，无旷土；可添花利， 防凶荒；可省牛力；不妨农事；有益女红”等内 容。[16]（661）对比可见，其与汪书的第二部分内容 极其相似，而且该志稿在记载“劝种麻经过”时说：“光绪年间，栽种罂粟日益普遍。政府下令 禁烟，苦无有相当利益之农作物以为替代，因劝 种麻。当时曾将《艺麻辑要》一书颁至农务分 会。兹摘录其《栽苎麻略法》于后”。[16]J（661）并 其中的29条技术全部附在“物产”之下，但是 并未录周氏的《种麻说》和高桥君的《麻栽制 法》中的任何文字。可见，在《艺麻辑要》的三 篇之中，汪书对《续修安顺府志》影响最大。

汪书与滁州人黄厚裕所撰写的《栽苎麻法 略》（以下简称“黄书”）在标题、结构、内容，乃 至文字上高度雷同。王毓瑚先生很早指出了两 者之间的关系，他在《中国农学书录》中说：“宣 统二年浙江劝业道董元亮所编的《艺麻辑要》， 包括中、日人关于种麻的几种短篇著作，其中镇 洋汪曾保的《栽苎麻略法》，实际上就是黄氏此 书，只是文字略有改动”。[17]（293）但是王氏并没 有对二书作细致地比对与研究。

将汪书与黄书对读，发现二者重合的文字 颇多，但也有不同之处。黄书“栽苎麻法略二 十九条”之最后一条为行草书抄写内容，总结 了硫黄熏麻以提高纤维品相的技巧，其内容为： “麻皮剥后用竹竿晒起，置于房内，取煤之带硫 黄气味者为炉烧之，扁闭房门，使暖气充满一 室，半日即干，既无天气之虑，且麻得硫黄熏过， 色极白亮，其值较黄暗者为高。汉口洋庄非此 不售。”[3]（215）此条不在黄书的“二十九条”之中，为后人据《抚郡农产考略》抄录添人。汪书 中没有此条，全文29条。除此多出的最后一条 之外，黄、汪二书的第一部分前29条文字全部 相同。

黄、汪二书区别相对较大的地方在第二部 分。黄氏撰“栽麻利益浅说八则”，其中最后一 则内容最丰富，标题为“栽麻可获厚利”，计有 800余字，具有总结性，同时兼具苎麻价格以及 市场前景分析等，还带有劝说种麻的性质。汪 书之《栽麻利益浅说》小字注为“节录七则”，其 中前六则的标题与黄书相同，第七则黄书为 “暗害”，汪书为“流毒”，但是其中内容基本相 同，都是谈种麻代替种植罂粟之事。汪书中只 有最后一则与黄书的最后一则标题与内容完全 不同，汪氏言：“以上各条，备言种麻之利益，犹 未及制造之新法也。请更以所见者言 之。”[3]J（226）此则内容为汪氏游历日本期间所亲 见株式会社机器制麻的细节及全过程，计约 760余字，兼具总结性与前景分析的性质。

黄书中多处有“滁”字等地理名称标识，汪 书相应位置的地理名称则为“浙”或“浙中”等， 同时删去了黄书中从乾嘉时期至咸同兵燹之 后，滁州地区的环境、特产、人口、社会、种植结 构等变迁状况的内容。此外，二书在“栽”“种” 等个别同义动词的使用上也有差异，具体如 表2所示。

粗略统计，汪书与黄书的重复率接近 80%，但无论是为《艺麻辑要》撰序的董元亮， 还是汪曾保本人，都未曾提及黄氏及其著作的 任何信息。而两者相同的部分又绝对不是“巧 合”二字所能够合理解释清楚的。

四、黄、汪二书关系辨

综观二书，结合其他辅助文献资料，大体可 以判断出汪书摘录、改写黄书可能性比较大，而 黄氏摘录或者改写汪书的可能性较小。

黄书的刊印时间明显早于汪书。熊祖诒黄 书序的题款时间为“光绪二十有七年仲夏”，序 中还提到：“己亥之秋，诒重莅斯土，得州人黄 君厚裕所著《种麻法》一书，自播种以至剥麻， 详著其法，又畅陈利益，冀种罂粟者，改而从 善。”[3]（213）从内容上看，熊氏所说的《种麻法》 就是《栽苎麻法略》。此处“己亥”当为光绪己 亥（1899），据此推断，黄书可能成于此年或稍 早。《江西官报》曾于1904年第6期刊发黄氏 《栽苎麻法略》的前半部分，署名为“滁州黄厚 裕”。[18]《南洋官报》1904年第52、58、60、63四 期连续刊发了《栽苎麻法略二十九则》[19]《栽 麻利益浅说八则》，[20]对比内容与黄书一致，但 是署名为“滁州黄仁裕”。“仁”与“厚”意思十 分接近，一种可能是黄氏的笔名，也有可能是讹 误。就目前已知的版本而言，《艺麻辑要》的最早版本为宣统二年（1910）铅印本，与黄书的首 刊时间相差11年。理论上，汪书的成书时间应 该早于《艺麻辑要》，才有可能被辑录于其中， 但是要说早10年以上，应该也不太可能，而且 董元亮在序里也明确指出：“近得汪君曾保之 《栽麻略法》”。

两书在完整性上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黄 书前有两篇序言，一为时任江西布政使柯逢时 所作，一为滁州知州熊祖诒所作。两序简要介 绍了黄书的成书过程、作者、主要内容以及见证 人等。黄书的部头虽然不大，但是体例严谨，结 构完整。而汪书卷首无序言，未对该书的成书 状况作任何说明。尽管《艺麻辑要》前有董序， 但这是全书的总序，而非专门为汪书所写的序。 另外，黄书还曾流传至江西，其流传脉络也比较 清楚，由柯逢时引入江西，并于光绪三十一年 （1905）在宜黄县、弋阳县、广昌县等多地，由政 府多次刊印分发。[21]比较而言，汪书虽然被《艺 麻辑要》《南洋劝业会研究会报告书》《续修安 顺府志》“访稿”等书所节录，但是其流传脉络 却是模糊的。

熊序与黄书的内容互相呼应，二者都强调 了《栽苎麻法略》的撰写与滁州地区当时的社 会、经济、地理环境相适应。强调了滁州多山、 多旱地，地理和气候环境较适宜苎麻生产；同 时，女性劳动力闲置率较高，“滁境棉丝，所产甚少，故女红未及讲求”。[3]（217）又由于滁州紧 邻南京，因受太平天国期间的战乱影响，当地人 口流动频繁，乱砍滥伐现象严重，生态环境恶 化，黄氏就记载了这种变化：“滁境山田参半， 乾、嘉、道、咸间，人烟稠密，田野尽辟，竹苞松 茂，林木丛盛，四境皆然。迄兵燹后，户族凋零， 土人稀少，而徐、泗、颍、凤、光、固客民寄居者 多，大半藉砍柴为生涯，肩荷斧斤，不时戕伐，是 以若彼濯濯，几类牛山。”[3]（216）

黄书所涉及的滁州地区独特的信息可以与 地方志相互印证。例如上述环境变迁以及客民 迁入的内容在光绪《滁州志》中就有类似记载： “大乱之后，土著十不存三四，大率光州、安庆 之人，挈室而来，开垦荒土，赋额渐复，繄客民之 力，然良莠不齐”。[22]（卷二之-《食货一·风俗》）黄书在 谈及当地“花利”时说：“滁地向称出谷，土产以 粮食为大宗，花利则为药材，然土人恃药材为利 者绝少，类皆客民藉以糊口耳。”[3]（16）光绪 《滁州志》卷二之二《食货志·土产》中的记载 可与之相印证，“药草甚富。承平时，人不知采。乱后客民麕集，藉以为生。岁二三月，男妇 携筐以入山，虚而往实而归。以明参、桔梗二者为大宗。殷商巨贾，捆载而适四 方”。[22]（卷二之=《食货志·土产》）由于这些信息具有明 显的地域性特点，因而在汪书中则被刻意删除 或者改写了。

尽管汪氏在黄书的基础上作了修改和删除 工作（表2），但是仍有一些明显的滁州地域信 息没有删改到位。黄书在谈到“栽麻可消暗 害”时说：“以近地言，江苏之徐州，安徽之颍、 凤、泗等处，种植遍野，土产日多。”[3]（217）黄氏 身居滁州，说江苏的徐州，安徽之颍州、凤阳府、 泗州等处为“近地”，较为确切，无可挑剔。但 是汪氏是江苏镇洋人（今太仓市），而其任职地 主要在浙江，无论是以当时的镇洋为中心，还是 以当时杭州为中心，江苏的徐州、安徽的颍州、 凤阳府、泗州等地，都不能算作是“近地”，但是 汪书中却依然还说：“以近地言，江苏之徐州， 安徽之颍、凤、泗等处，愈种愈多。”[3]（226）

黄氏为滁州人，受过一定层次的教育，文化 素养也不低，但是家乡对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 的。黄氏在书中不经意间使用了一些滁州地区 的方言。笔者的家乡在定远县东乡，与晚清期 间的滁州交接，而且现在就隶属于滁州地区，距今滁州城40公里，对当地的方言比较熟悉。黄氏在谈麻性时说：“麻性喜干燥而恶于湿。栽 处须在山地或在料田”。[3]（214）其中“料田”就是 当地方言，光绪《滁州志》之《食货志·土产》记 载：“山坡曰料田”。[22]（卷二之=《食货志·土产》）黄氏在 谈到整地技术时说：“须将周围及中间抽深沟。 一以泄水，一以杜茅根，不使侵入。”[3]（214）此处 的“抽”也是当地方言，为开挖之意，当地人说 “抽沟”，就是开挖小水沟的意思。在谈到栽种 苎麻行株距的时候，黄氏说：“如一尺五寸对方 栽一株，计一亩应栽二千六百六十六株有零。 如二尺对方栽一株，计一亩应栽一千五百 株。”[3]（214）该句中的“对方”也是当地方言，并 不是指两人中间的另外一人，而是指面积，为 “平方”之意。汪氏虽然对黄书的部分内容作 了删改工作，但是这些滁州方言却依然保留在 汪书之中。

五、结语

中国传统的麻类文献本来就不多，《艺麻 辑要》与《栽苎麻法略》等都是其中的代表之 作，为当时的苎麻生产提供了重要的技术指导， 对晚清各地的实业发展以及经济作物的外销转 型起到一定作用，也透露出作者救国、救民的努 力。同时也不可否认，这些文献中还存在着一 些明显不足，比如技术落后，尚没有跨进近代化 的大门等。综合比较几部麻类文献，晚清知识 分子在创新方面还存在不少问题，尽管当时还 不存在抄袭、剽窃、洗稿等概念，但是汪氏的做 法显然也不符合传统的学术规范。同时，也应 该看到，汪书也不是全无创新，其所补充改写的 760多字游学日本期间的见闻显然是新的经 验，在当时的背景之下，弥足珍贵。另外，其在 客观上对苎麻技术的传播起到一定积极作用， 其被《艺麻辑要》辑录，被《南洋劝业会研究会 报告书》摘录，被《续修安顺府志》“访稿”转述 并摘录就是例证。

注释：

①该书的不同版本、馆藏以及各书目所题的书名略有 差异，有的题作《种麻法》，有的题作《栽苎麻法》，还有 的题为《栽苎麻法略二十九则》，今从《续修四库全书》 题名，将其称为《栽苎麻法略》。

②除了笔者曾写过一篇《黄厚裕lt;栽苎麻法略gt;考述》 （《滁州学院学报》2018年第6期）之外，目前还没有见 到其他相关的专题研究。但是不少学者在研究苎麻的 栽培、利用的历史时，会经常引用上述三书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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