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
2024-09-18张忠辉
母亲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家工厂上班。每天早上,母亲会准备好两个饭盒,里面装着我们两人的午饭。中午,她会在工厂的食堂热一下,在上午放学后送给我。
我的饭盒里,常常是两个馒头或四两米饭,一份炒青菜,偶尔母亲也会买一点儿肉或鱼给我改善一下生活。而母亲的饭盒里装的什么,我却没有见过。
中午时,同学们都在餐厅里就餐,里面常常是一片欢声笑语。只有我一个人落寞地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将母亲准备好的饭菜慢慢吃掉。时间长了,同学们都认为我不合群,渐渐和我拉开了距离。
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子,家庭条件比较好,花钱大手大脚,与节衣缩食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经常在我的背后指指点点,然后哈哈大笑。终于有一天中午,当我在教室里吃饭时,那几个调皮的小子哼着跑调儿的歌闯了进来,看见我在屋内吃饭。一个个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嘲弄我:“阿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他们背后都这么叫我)“这是什么菜啊!我们家狗都不会吃。”“你要成为守财奴欧也妮·葛朗台吗?”“哈哈……”
面对着一张张笑得扭曲的笑脸,我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与他们厮打在一起。他们人多势众,我脸上结实地挨了几拳。脸上的疼痛更加激怒了我,我像发了疯的狮子,随手抡起一个板凳向他们砸去……
晚上,我鼻青脸肿地回到了家里。母亲见后质问我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一下子勾起了我满肚子的怨气,泪水在我眼里闪动。我把手中饭盒扔到了地上,中午没吃完的饭撒落了一地,我趴到床上哭了起来。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把地上的饭菜收拾干净。
第二天早上,母亲塞给我五元钱,让我到学校食堂里去吃午饭。母亲看我有些犹豫,笑着说老板给她加了薪水。终于,我可以和班上的同学一样,坐在干净明亮的餐厅里吃饭了。渐渐地,我感觉到同学们和我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
每天早上,我还是和母亲一起出门,只是她手中的饭盒由两只变成一只。突然有一天,我有一种冲动,想看看母亲的饭盒里究竟装了什么?
那天,在母亲锁门时,我悄悄地打开了饭盒。饭盒里装着两个玉米饼子,几块萝卜咸菜。我惊呆了,原来同样的饭盒里,却装着不一样的内容。
顿时,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父亲投资失败离家出走后,母亲用柔弱的肩扛着供我上学和偿还债务的重担,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头上已有了缕缕白发。而我作为家中的唯一的男子汉,非但不能为她分忧解愁,还为了那一点儿虚荣心加重她的负担。
母亲回身时看见了,轻描淡写地说:“我就喜欢吃这口,大米白面我吃不惯。”
那天,在上学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跟在母亲的后面,母亲瘦弱的背影和她手中的饭盒一直在我眼前晃动,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没完没了地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