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卜楞寺建筑地域性特征初探

摘 要：该研究以拉卜楞寺建筑群18-19世纪文物本体作为主要的对象，和其他青藏高原格鲁派寺院进行比较。首先立足于寺院建造历史，逐一分析寺院平面构成要素、柱网和承重结构、室内空间宗教性对卫藏地区传统建筑的继承和沿袭；其次，在考虑了寺院所处地理人文环境背景，气候条件、民族文化等条件因素的情况下，梳理了拉卜楞寺的建筑设计、院落布局、建筑入口、构造及装饰等具有的地域性特征。

关键词：拉卜楞寺；建筑；藏式传统；地域性文章编号：2095-4085（2024）08-0004-03

0 引言

拉卜楞寺位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始建于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是中国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六大寺院之一，也是安多藏区两大黄教中心寺院之一。

拉卜楞寺寺院建筑因其区位、气候、周边其他民族文化等多方影响，具有较为明显的地域性特征，同时又有浓郁的藏传佛教建筑风格。本文将就拉卜楞寺自18世纪以来现存的文物建筑与青藏地区其他格鲁派寺院进行比较研究，并进行粗浅的分析。

1 拉卜楞寺主要建筑类型［1］

拉卜楞寺现存的主要建筑包括扎仓（学院建筑）、佛殿、囊谦（活佛府邸）三类：

1.1 扎仓

拉卜楞寺六大扎仓均分布在寺院西北部的高地之上，体量较大，占地较广，外观雄浑稳健。各大扎仓除闻思学院之外在建筑形式上比较统一，以教习内容的不同、回廊壁画内容的各异、供奉佛像的种类等加以区分：帖桑琅（闻思学院，俗称大经堂）、居迈巴扎仓（续部下学院）、丁科扎仓（时轮学院）、曼巴扎仓（医学院）、季多扎仓（喜金刚学院）、居多巴扎仓（续部上学院）。

1.2 佛殿

拉卜楞寺除了六大扎仓之外，最重要的建筑就是佛殿，对寺院全体僧众开放，是他们共同的诵经场所，也是信徒主要的朝拜场所。主要佛殿包括：弥勒佛殿（寿禧寺，大金瓦寺）、释迦牟尼佛殿（小金瓦寺）、狮子吼佛殿（寿安寺）、宗喀巴佛殿、夏卜丹佛殿（千手千眼观音殿）、白度母殿、白伞盖菩萨殿、文殊菩萨佛殿（普祥寺）等。

1.3 囊谦

囊谦，意为活佛府邸，在拉卜楞寺的诸多囊谦当中，属嘉木样大师的寝宫规模最大，一般称之为“大囊”。除嘉木样寝宫之外，比较重要的还有“十八囊谦”，是第一世嘉木样大师随行的十八大弟子的囊谦，如贡唐仓、萨木察仓、阿莽仓、德哇仓等活佛囊谦；另有小型活佛囊谦数座分布在寺院东南部。

2 拉卜楞寺建筑比较研究对象

自1710年以来，拉卜楞寺经历了数次重建、扩建工程，尤其在1958—1966年期间，经历了大规模拆毁，很多建筑于20世纪70年代之后重建。鉴于本文主要着眼于拉卜楞寺建筑和卫藏地区寺院传统建筑特征之间的比较，因此尽量选择初建于18世纪之前或19世纪初、主体建筑保持了较多原构造、原形制的对象进行研究，详见表1。

3 拉卜楞寺的藏式传统建筑特征

1409年，宗喀巴大师在拉萨大昭寺举行卫藏地区大祈愿会，创立格鲁派，并在同年建成格鲁派第一座寺院甘丹寺，1416年宗喀巴大师弟子建立拉萨哲蚌寺，1419年建色拉寺，这三座寺庙合称拉萨黄教三大寺，也是历史上最早出现的格鲁派寺庙，之后建造的扎什伦布寺、塔尔寺、拉卜楞寺均受到了这三座寺庙的建筑形制影响。

其中甘丹寺的措钦大殿（又称拉基大殿）为后来格鲁派扎仓形制开创了先河，在这一部分本文将就这一扎仓“标准形制”进行探讨和分析。

3.1 平面构成要素的沿袭

最早创建的甘丹寺措钦大殿主要由门廊、经堂、佛殿三种空间构成，这三类要素在之后的卫藏地区格鲁派主要寺院中一脉相承。根据史料所载，拉卜楞寺“丁科扎仓（时轮学院）仿西藏扎什伦布寺时轮学院修建”“曼巴扎仓（医学院）仿西藏拉萨药王山寺医药学院修建”“季多扎仓（喜金刚学院，1956年烧毁，后重建）仿照拉萨孜南杰扎仓修建”［3］，说明拉卜楞寺在建造过程中以卫藏地区寺院为母本，设计了本寺扎仓建筑。其现存三座建筑主体为18世纪的扎仓平面，从要素构成来说，这三座扎仓均具备门廊、经堂、佛殿三种主要的构成要素，应是直接自卫藏地区继承的形制。

除了扎仓建筑以外，拉卜楞寺的佛殿建筑平面形式与卫藏地区也保持一致，呈倒“凸”字形。

3.2 柱网分立，共用承重墙的结构

格鲁派寺庙在扎仓平面当中的柱网，在经堂和门廊部分比较规整，门廊两侧多作耳室。位于扎仓北侧的佛殿，在立面上往往会高出经堂和门廊一层以上，在平面上其柱网与经堂也并不要求完全对齐。从结构上来说，佛殿与经堂是两座建筑共用一堵承重石墙，分属于两组柱网。如色拉寺吉扎仓（经堂内是东西向10柱，南北向9柱，另南侧楼梯间占用1柱）的90柱大厅，但其北侧的佛殿，中间佛殿10柱，左右殿均6柱，即中间佛殿为面阔六间进深三间，左右殿为面阔四间进深三间，这样计算下来，佛殿部分东西向为11柱，大于经堂10柱，整个扎仓平面南侧外墙与北侧外墙等宽的前提下，色拉寺吉扎仓的佛殿柱网应小于经堂柱网。

这种柱网分立，共用承重墙的结构方式在卫藏地区尤其明显，故而常用室内“柱”的数量作为建筑规模的表达单位。

4 拉卜楞寺建筑的地域性特征

拉卜楞寺位于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交界地带，与其他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相比，气候条件差异较大，且位置靠近中原，周边聚居着汉民族和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民族。气候因子和民族文化在拉卜楞寺建筑的修建、技艺、匠作体系、艺术风格等诸多方面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4.1 采用“吹拔”代替“天井”的采光通风设计

卫藏地区的扎仓建筑，大部分在经堂中采用减柱造形成天井空间，便于此类面积巨大的厅堂采光和通风。而安多地区的拉卜楞寺、塔尔寺在经堂中基本不再通过此种手法营造天井。

为了解决采光和通风，天井被“吹拔”所替代。所谓吹拔，就是在建筑中部隆起，从二层高侧窗采光，不减少殿中柱子，又给室内提供必要的光环境。因为天井式采光通风是通过减柱法达到功能性目的，能减少的柱子数量有限，就上文所提到的拉萨地区扎仓建筑大多都是在殿中抽取6-8根单排柱子形成狭长天井，相比之下，“吹拔”式高侧窗采光面积更大，结构也更加稳定。

4.2 对院落空间和建筑入口的重视

安多地区的格鲁派寺院扎仓建筑大多四周围绕一圈围墙形成可供绕行参拜的闭合廊院［4］（如曼巴扎仓、丁科扎仓）：由前廊院（三侧均为单层廊屋）进入，廊院大门正对扎仓月台，月台周围环绕后廊院。这种可举行绕殿仪式的空间在早期卫藏地区佛教寺院中较为流行，后期逐渐不再采用，但传播至安多地区后被保留和沿用。

卫藏地区的扎仓门廊多为一进，外侧廊柱基本与外墙平齐，而安多地区拉卜楞寺、塔尔寺等扎仓建筑南墙外侧还有一排廊柱立于月台，常用木板隔墙和黑色牛绒布将月台包裹成一个围合空间，仅在正中二柱之间留有入口，强调其密闭性和宗教空间的神秘性。

4.3 构造和装饰

4.3.1 苗檩花牵

明清以来直到近世，甘青地区支持拉卜楞寺建造的河州建筑工艺——主要以地方汉族大木作工艺为基础、融合了多民族建筑技术和审美理念。

在拉卜楞寺建筑当中，河州工艺的一大特色做法“苗檩花牵［5］”及其结合藏族传统平顶的变体“平枋踏牵”构造运用比较广泛。这种构造做法利于突出木雕的装饰效果，檩下通长的压条、压条下的透雕花牵、斜牵、瓣玛枋等都是重点装饰部位，檐牵以上，苗檩以下遍施雕刻及彩绘，繁复华丽，极具装饰效果。其常见部位有不做斗拱的歇山建筑檐下；藏式平顶建筑檐口等（在安多藏区，歇山屋顶在寺庙建筑当中出现的频率很高，且与中原汉族传统建筑的建筑工艺上有很大区别，檐下常不施斗栱，采用河州工艺体系当中的地域性创造）。

4.3.2 木雕

拉卜楞寺建筑遍布精美的木雕，重点部位有以下几处：扎仓建筑群、囊谦建筑等的主入口正门及侧门，单体建筑前的门廊上部。拉卜楞寺对于人流进入非佛殿建筑群和建筑之前视线最集中的建筑出入口部分着重进行了艺术处理，以精美木雕强调并突出这一空间和流线的起始。

该寺院建筑木雕工匠大部分来自河州地区，上文提到的“苗檩花牵”这一建筑构造做法大大加强了木雕艺术的发挥余地；此外在木雕题材上也具有显著的河州特色：当心间的花牵中央多用雕刻的巴扎头形象具有较强的宗教意义。

5 结语

综上所述，拉卜楞寺建筑在一定程度上沿袭了藏式传统寺院营造的方式，主要表现为扎仓建筑和佛殿建筑的平面构成、柱网结构等方面；但与卫藏地区格鲁派寺院仍具有显著的差别，和同属安多地区的塔尔寺也有可进行比较的空间。

究其地域性特征产生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方面：

（1）适应性——与自然气候等地理条件直接相关，受到当地环境影响，主要体现在院落布局、平面空间等方面，其气候差距较为明显：在1960—2010年之间，拉萨年降水量的60%集中在6～8月，全市年总降水量的80%以上为夜雨；年日照多在3 000h以上［6］。日喀则年日照时数2937.6h，6～8月是降雨期，夜雨量高［7］。夏河县降雨集中在6～8月，年平均日照时数2 425.4h。西宁年年平均日照为1 939h［8］。从上述数据可知，拉萨地区的日照资源是四个地区当中最多的，天井采光集热性能最优；其次，拉萨地区的降雨以夜雨为主，且降雨时间集中，作为集会场所的扎仓和措钦大殿的使用时间都是在白天，降雨对天井内部的宗教活动影响较小。

（2）多元性——拉卜楞寺建筑群是整个安多地区广大人民的共同劳动成果，匠人在修建过程当中将本地的建筑技术和做法融入到寺庙当中，尤其以河州建筑工艺为代表：河州工艺形成于多民族长期杂居的甘青民族走廊地区，这一概念首次由费孝通于1982年提出，他用民族学的研究方法，称之为“西北民族走廊”，在这里分布着土族、东乡族、保安族、裕固族等少数民族；1985年提出了“陇西走廊”，是位于甘青两省接壤地区，沿陇西黄土高原西部边缘南下至青藏高原东界的一条成分复杂的民族地带。秦永章对其进一步探讨，认为这条南北向的线性通道大致是历史上的“河湟”“洮岷”地区，根据目前行政区划，可名为“甘青民族走廊”。其地理范围：1）河湟：甘青交界地带的黄河及其支流湟水流域，地理范围大致为北接祁连山南麓，西至青海日月山为界，南至甘南州北端的达力加山、太子山一带，东至兰州的广大地区；从现在的行政区划上看，大致包括青海省的西宁市全境及海东地区全境、黄南藏族自治州的同仁县和尖扎县、海南藏族自治州的贵德县，甘肃省的兰州市以及临夏回族自治州全境；2）洮岷：今甘肃省西南部地区，按照今天的行政区划来讲，包括甘南自治州全境、定西市属的临洮、渭源、漳县、岷县4县和陇南地区的文县、宕昌2县。以临夏回族自治州为中心，其影响辐射甘肃兰州、青海西宁、青海海东、宁夏中部、川甘青安多藏族聚居地区的全部以及康巴藏族聚居地区的一部分，甚至远及新疆、四川中部和我国东部的一些回汉杂居地区带。

参考文献：

［1］罗发西，曲又新.拉卜楞寺概况［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87：21.

［2］阿莽班智达.拉卜楞寺志［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7：588.

［3］唐晓军.拉卜楞寺建筑历史及文化艺术研究［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22：212-258.

［4］萧默.拉卜楞寺的建筑艺术.甘肃文物考古研究所、拉卜楞寺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拉卜楞寺［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

［5］唐栩.甘青地区传统建筑工艺特色初探［D］.天津：天津大学，2004.

［6］李春花，刘峰贵.拉萨市旅游气候舒适度定量研究［J］.干旱区资源与环境，2014，28（8）：203-206.

［7］石运强.日喀则市的气候资源及其冰雹灾害分析［J］.西藏科技，2000，91：54-55.

［8］张津瑜.西宁市城市绿地系统规划研究［D］.陕西：西北农林科技大学，2015.

基金项目：项目来源：中国建设科技集团青年基金项目，名称：甘青民族走廊文化遗产价值多元特征所反映的各民族共生关系，项目编号：1100C050230007，该项目为中国建设科技集团青年基金项目资助；项目来源：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科技创新项目，名称：黄河流域仰韶文化地标体系研究——黄河文化公园文明标识体系构建策略探讨，项目编号1100C080220326，该项目为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科技创新项目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