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故乡的塬坡出发

初夏，一场雨像没打招呼的客人一样突然来访，沐浴了一整夜的故乡霎时间清新怡人，空气中的灰尘和游丝飞絮荡然无存。

清晨，蜘蛛抖了抖网上的雨水，耐心十足地静待猎物自投罗网。院里的月季花瓣儿散落了一地，牡丹花叶间残余的晶莹雨珠将阳光折射得格外刺眼。地上偶尔可见蜗牛在慢悠悠地蠕动着，它爬行的足迹清晰可辨。勤快的蚂蚁们急匆匆爬出洞穴，四散奔走，到处觅食。

吃完早饭，我闲步走向故乡的塬坡。

在蓝天白云的巨大幕布下，漫步在乡间小道上，调皮的风儿时而偷吻我的脸颊，时而撩拨我的衣服，让我倍感亲切、舒服。果园里，戴着草帽的婶子、嫂子忙着给苹果套袋子。忙累了，她们就喝口水或拍段小视频，青翠欲滴的果园里不时传来她们欢快的说笑声。

站在坡顶俯瞰，视野十分开阔。秦岭不语，浮云无话。麦苗、芳草织就的绿毯子从坡上一直铺到坡下，小麦“内卷”太严重，株株都在比谁拔的节更高，谁抽的穗更大。仔细打量，村庄像是依偎在蓊蓊郁郁的树木怀里的小婴孩，他头枕着水泥路，脚蹬着田野，安静地躺着。

坡上旱地里的油菜籽沐着阳光浴，争分夺秒地积蓄力量，梦想着早日在大地上成熟、炸裂，带头吹响六月丰收的号角。

野鸡咕嘎叫唤着，有的则扑棱着双翅飞向对面的土崖畔。土崖脚底是宽阔的宝鸡峡引渭灌溉渠，渠水哼着小曲儿流向远方。

土崖被青绿的酸枣树和杂花野草一层层缠绕着，时有老鹰在上方盘旋翱翔着。云似素练，自由舒卷着。云的自由为人们所羡慕，但它终究离不开天空的怀抱。

遥望村东边莽莽苍苍的青沟翠壑，我唏嘘不已。大地的皱纹这么深，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岁月无情的刀刃。儿时的仰望，今日的俯瞰，并无不同，对故乡的敬畏向来是发自肺腑的。

突然发现，初夏的故乡充满了微笑，还是人世间最诗意的微笑：浮云层涌是一片天空的微笑，枝叶婆娑是一园苹果的微笑，波光荡漾是一泓碧水的微笑，青草摇曳是一片田野的微笑……于是，我也还故乡一个微笑。

在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影中，耳畔响彻的是喧嚣的市井声、轰鸣的汽笛声，听久了，有时候让人心浮气躁。现在，走在故乡的塬坡上，我能轻松听到风声、流水声和鸟鸣，当然，还有自己的心声。

此刻，我心中的浮躁被剔除干净，耳根静，心清明。我想这便是故乡的魔力，能让人在都市里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让灵魂得以休息。

（屈皓，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