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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经》解读(三):茶具(三)

2024-09-11杨多杰

月读 2024年9期

原文:穿,江东、淮南剖竹为之。巴川峡山纫榖皮为之。江东以一斤为上穿,半斤为中穿,四两五两为小穿。峡中以一百二

十斤为上穿,八十斤为中穿,五十斤为小穿。字旧作钗钏之“钏”字,或作贯串。今则不然,如磨、扇、弹、钻、缝五字,文以平声书之,义以去声呼之,其字以穿名之。

按:穿,首先是名词,特指一种穿茶的工具。全国不同的产茶区的穿,材质也不相同。像江东、淮南用竹篾结成篾索,峡中则用榖树皮搓成绳索,总之结实耐用就好。

穿,还可解释为量词。唐人的茶饼,是以穿来计算,按重量高低还可细分为上穿、中穿与小穿。但是不同的茶区,一穿的重量差别又很大。例如长江下游的江东地区,一上穿是一斤。可是长江上游的峡中地区,一上穿就是一百二十斤。好家伙,二者足足差了一百二十倍。中穿更夸张,江东与峡中的规格相差一百

六十倍。

为什么不同地方的一穿,规格重量相差这么多呢?有人分析,江东的茶细嫩,穿虽小价格并不低。峡中的茶粗老,穿虽大却不一定很贵。也有人说,江东是“零售”的穿,峡中是“批发”的穿。但这也只都是猜测,具体原因至今还是一个谜。

穿,曾写作“钏”或“串”。陆羽在写《茶经》时,一律规范成了穿字。其实唐人似乎还是更爱用串。例如《旧唐书·陆贽传》中记载,当时有个叫张镒的刺史很清廉,有人送来百万钱都被他拒绝了。他“唯受新茶一串”,表示好意心领了。稍晚于陆羽的薛能在《谢刘相公寄天柱茶》诗中,也有“两串春团敌夜光,名题天柱印维扬”两句。这里的“两串春团”,指的就是两穿茶饼。

我们今天买卖普洱茶饼,多以“提”来计算。通常357克的茶饼,一提七饼,六提一件。也有400克的大茶饼,一提五饼,六提一件。这里的“提”,就是唐代《茶经》中“穿”的延伸。

原文:育,以木制之,以竹编之,以纸糊之。中有隔,上有

覆,下有床,傍有门,掩一扇。中置一器,贮煻煨火,令煴煴然。江南梅雨时,焚之以火。

按:育,是一种藏茶的工具,设计类似烘箱,以木作框,以竹编墙,外裱以纸,旁开一门。育的内部分为两层,下层放火盆,上层放茶饼,利用微弱而无焰的炭火烘茶。煴,音同晕。煴煴然,即是火势微弱的样子。

茶的保存,要诀有三,即避光、防潮和隔绝异味。江南梅雨季,空气湿度太大,陆羽建议将茶饼放入育中低温烘焙,从而去水保质。其实这样的做法,与乌龙茶工艺中的复焙道理相同。现如今有一些商家,标榜自己的老乌龙,隔几年就会拿出来复焙一次,以确保风味更佳。这样一来就有人担心了,家里放了几年的乌龙是否需要复焙呢?如果真需要复焙,家庭没有设备,自己没有手艺,这又该怎么办呢?

乌龙茶,甭管闽南、闽北、潮汕、台湾哪个茶区,都十分讲究焙火。甚至可以说,焙火是乌龙茶制作工艺的点睛之笔。经过恰当焙火的传统工艺乌龙,可以久存久放,年份茶风味更妙。茶,需要焙,但不能翻来覆去地焙。

明代有个人叫姚叔度,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茶若多焙一次,则香味随减一次。”当然,他说的肯定是绿茶,但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乌龙。现代茶学研究后也发现,茶在反复受热后不仅会变黄变脆,更会大大降低茶汤的风味。也就是说,茶焙得恰到好处,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凡是宣传自家乌龙经常复焙的商家,其实是想标榜自己对茶精心呵护的匠心。可其实,加工工艺良好,焙火既透且足的乌龙,压根儿没必要隔几年就拿出来复焙一次。

也有人说,我家乌龙已经返青了,不复焙不行呀。返青的乌龙,常见于轻火、中轻火风格的产品,主要是焙火没有透足。当然,受潮也会引起返青。作为饮茶人,还是应在选购和保存上多花心思,甭老想着用复焙找补。甭管是武夷岩茶还是安溪铁观音,复焙都只是下策,最好不用。唐代的茶饼前期生产很难做到足干,后期保存也没有密封袋子。陆羽将“育”作为一种封藏茶叶的工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随着生产力的进步,“育”自然而然退出了茶界。毕竟,茶若多焙一次,则香味随减一次。

另外多说一句,陆羽把存茶的地方称为“育”,这十分值得玩味。育,可以理解为“按照一定目标去长期教导与训练”。因此,现代汉语中也常说养育、培育和教育。陆羽用“育”来命名存茶工具,其实也是在给存茶这件事儿下定义。在陆羽看来,存茶不是简单的看守,存茶应是对茶的培育。现如今的老师傅,还常说好茶是“三分做,七分养”。这里的养,即是指茶叶的品质需在存储过程中进一步地转换与提高。

成功的存茶,不仅是防止变质。

成功的存茶,一定会越存越香。

成功的存茶,既是养,也是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