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与拓展：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

［摘要］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以电影为主体，融入游戏化的手段及效果，是游戏和电影的跨媒介融合，实现电影的叙事创新与扩展。文章分析有关游戏的电影，发现电影叙事在融入游戏化内容时以符合电影的表现形式积极创作，顺应受众需求，为受众提供新的观影体验和理想化的想象力消费。其中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根据表达层面及表达效果可以分为：游戏化故事、游戏化叙述、游戏化表意。文章从这三个维度结合实例进行论述，以探究影游融合类电影的故事内容呈现、融“交互”于“沉浸”的叙述方式以及独特的思想表述。

［关键词］影游融合；电影叙事；游戏化故事；游戏化叙述；游戏化表意

电影是一种依赖技术革新且易受流行文化影响的媒介和艺术。游戏尤其是电子游戏以现代科技和流行文化为依托，不断发展形成相关产业，带来经济、文化效益，拥有广泛的受众，逐渐凸显文化深度及思想价值。笔者认为，电影和游戏的融合是电影发展的必经之路。

电影和游戏是人类想象力和创造力的重要产物，具有相通之处，都与技术发展相关，诉诸视觉形态，包含着受众有价值的情感经验。两者的融合不仅促进双方的发展，产生新的表现形态，激发创作的无限可能，而且促使两者前所未有的创新，满足创作者的表达诉求和受众的审美需求。同时，电影和游戏的融合程度和形态也各不相同，呈现多种不同的路径及效果。当前，影游融合必将涉及电影叙事的游戏化，电影叙事是电影表情达意的重要系统，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以电影叙事为主体，恰当地融入游戏元素，具体到视觉呈现、情节叙述、人物设计、主题表达等方面的整体协同，拓展电影叙事的表现能力，成为电影创作的重要手段。

然而，电影和游戏在叙事方面存在的差异尤其需要被重视。游戏叙事是“生成”和“断裂”的，需要个体进行自主交互（玩），让个体以玩家身份主动参与其中，激发个体产生遐想与共时共在的快感；电影叙事则是“预设”和“连续”的，注重创作者和受众的共创，引导受众进入情境并窥视。只有两者的差异被重视，才能更好地助力电影创作，使电影更加多元地介入现实生活及社会环境，促进电影产业的繁荣发展。

随着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日益发展，经过创作者的不断尝试、探索和创新，影游融合逐渐形成一系列策略惯例，呈现审美表达相对固定的表现题材及类型。这可被称作影游融合类电影，让受众感受到电影和游戏融合的魅力。

一、游戏化故事：有关游戏的电影

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化故事融入电影的整体构思，以电影来表现有关游戏的故事情节，为受众提供游戏般的体验及情境意义，打破传统电影的部分常规。也就是说，创作者创新电影和游戏的融合，在将游戏作为电影的表现对象进行适配的同时，注意电影和游戏在故事编排上的差异，既让电影兼容游戏的自主性、交互性，又要游戏服从电影整体的连贯性、沉浸性。可见，游戏化故事拓展了电影的表现内容，尤其结合新颖技法来打造视听奇观，配以精彩刺激的情节设计，充分展现影游融合类电影的优势。影游融合类电影通过身体层面上的赛博格共生想象，完成从社会价值到受众主体再到技术身体的社会意识形态表述结构［1］，也就是将电影故事情节和游戏题材相结合，通过讲述有关游戏的故事来吸引受众，为受众创造独特的视听体验和故事情节。

随着电影和游戏产业的深化发展，有关游戏的电影数量庞大，涵盖不同的类型和风格，凸显不同的特点和优势，可以根据自身的叙事表现重点分为以下三种类型：剧情中直接展现“玩游戏”的电影，广义上具有游戏精神或风格的电影，游戏IP改编类电影。其中：剧情中直接展现“玩游戏”的电影，以游戏为重要依托构思故事情节，以游戏的闯关解码来驱动故事情节，涉及网络虚拟游戏、真人竞技游戏、棋牌桌游等，以此构建出完整的世界观，使电影和游戏的受众共享独特的体验，如《头号玩家》《饥饿游戏》等；广义上具有游戏精神或风格的电影，涉及人物设定、时空环境、主线任务、主旨主题等内容的游戏化表现风格，将涵盖范围拓展至非具体游戏设定的现实人生，对现实生活进行游戏化的想象和发掘，以游戏化视角来审视和表现生活的更多可能性，并相应地运用游戏化的风格影像，如《罗拉快跑》《明日边缘》《饥饿站台》等；游戏IP改编类电影，即改编游戏IP实现跨媒体传播，利用游戏IP优势，凸显内容情怀，满足不同受众的共同需求，以达成商业目标，如《生化危机》《魔兽》等。值得注意的是，有关游戏的电影中不同类型表现重点有所区别，又相互关联，创作者在创作时要根据不同受众的需求和市场定位进行综合创作，将电影和游戏的故事情节、角色形象、品牌价值等元素进行全面整合，发掘各自独特性，形成更广泛的影响力。也就是说，创作者要利用电影和游戏中故事题材的相似倾向，通过讲述游戏化故事来吸引受众，使游戏化故事包含不同类型的电影元素，融合丰富的素材，呈现不同的方式。其中，常见的故事题材有冒险和动作类、科幻和奇幻类、爱情和友情类、历史和战争类等。

当前，根据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题材和故事情节的需求，游戏化故事形成一系列广泛应用且被认可的游戏设定和叙事惯例，以便开展电影叙事和协助受众理解，为创作者提供更多的创作空间。同时，影游融合类电影通常利用游戏情境与现实生活的对比来构思故事情节，通过这种反差来形成矛盾、营造氛围，将现实主题予以游戏化情境的处理。其中：游戏化情境的设定能够体现游戏的互动操作性，并结合相应风格的视听表现手段，调动受众对故事人物的情感投射，让受众以类似游戏中的操作和决策来参与电影叙事进程，或网络意识世界，或游戏场景，或现实情境，从而打造科技奇观，为受众提供玩游戏般的体验和快感；游戏化故事的设定通常会包括世界观设定、角色设定、道具设定、关卡设定等，为受众提供更加丰富的背景和故事情节，让受众获得更加酣畅淋漓的沉浸式体验，赋予电影叙事更多的可看性和挑战性，如在角色设定方面，每个角色被赋予独特的性格、技能或能力，以打败邪恶反派或破解关卡难题为电影叙事的最终目标。值得一提的是，游戏化故事更加重视任务指派和最后期限［2］类似的设计，以明确的目标和任务来连贯故事，以最后期限来增强故事的紧张感，通过任务和挑战给予受众一定的奖惩和惊喜，以引出悬念或完成表意，甚至设置多种情节线和结局，提高受众的参与感，激发受众的好奇心。

游戏化故事中的人物塑造具有独特的路径及侧重点，更加注重互动性和多样性，为受众提供更丰富、深入、多维的体验。人物塑造的互动性主要体现在强调建立受众与人物更紧密的联系，提高受众对人物塑造的参与感，让受众更加深入地了解人物，与人物产生更强烈的情感共鸣和联系。也就是说，受众可以通过情感投射来帮助和见证人物成长，感受自身的决策对人物发展的影响，体验一种参与感、成就感和发展感。人物塑造的多样性则通过分叉叙事来体现，即人物因不同选择而导致不同性格及结果，呈现不同的故事情节和人物结局，让受众看到人物在不同情况下的表现和反应，以丰富的后果呈现来表情达意，使受众更深入地理解某种价值观念，实现多维度的思考。

二、游戏化叙述：融“交互”于“沉浸”

电影叙事即电影讲述故事的方式，以一系列手段向受众提供信息，建构虚拟世界，展现影片内容。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化叙述则体现在创作者将游戏的叙述手法融入电影叙事，赋予相应题材和主题更加新奇、适当的叙述，从而激发电影叙事新的活力，为受众提供新奇的观影体验。也就是说，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创作者以电影为主体，融入游戏化叙述，可以增强电影的交互感、沉浸感，以达到理想的叙事效果，甚至游戏化叙述融入电影叙事将成为电影创作的重要趋势之一。

第一，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化叙述可以调和电影和游戏赋予受众的不同体验效果。一方面，平衡电影叙事中“预设叙事”与“生成叙事”的关系，以达到跨媒介表达的最佳效果。“预设叙事”强调创作者预先设定的文本结构，侧重适用于电影叙事；“生成叙事”强调经由游戏机制而自主生成的故事，侧重适用于游戏叙事。需要注意的是，每种媒介的预设叙事要素都会因媒介的特性而有所区别，且较新的媒介往往具有兼容性，可以包括之前媒介的叙事要素［3］。“预设叙事”与“生成叙事”在所有的媒介中是伴生存在的，综合呈现复杂形态，各媒介对这两种叙事的平衡也决定其各自叙事效果的不同，且媒介的不同定位还衍生出互动电影等新兴媒介。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创作者要立足于“预设叙事”，考虑自身与受众的需求，将有关游戏的题材和内容予以游戏化叙述，使游戏中本来以“生成叙事”为主的内容转化为电影中的“预设叙事”，即做好游戏内容的电影化改编，既要重视故事处理，也要设计恰当的叙述手段，引导受众的注意力和情绪，为受众提供电影的沉浸感和游戏的体验感。具体到电影化改编，创作者要深入了解故事叙事的特点，包括故事情节、角色设定、镜头语言等方面，将游戏中交互生成的“生成叙事”转化为“预设叙事”，以时间顺序或者游戏关卡编排故事情节，使其更加线性、连贯和可控，以适应电影叙事的风格。因为电影叙事通常意味着因果关联的事件，而游戏关卡式情节未必具备逻辑上的连续性，只是体现为空间或时间意义上的先后关系［4］。另一方面，调整和完善“预设叙事”，为受众呈现一个既富有游戏元素又符合电影风格的故事。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创作者要根据电影的整体风格和受众反馈，对游戏化叙述进行后期加工与调整，侧重表现电影叙事中的“预设叙事”。

第二，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化叙述更直观地体现在电影视听语言运用上，也就是将游戏元素融入电影视听语言，突出游戏化效果和互动性。随着科技和美学的发展，游戏早已形成独特的视听表现和视听语言，相比电影视听语言，更多地倾向于服务玩家，为玩家提供主观操作性视听体验。基于此，游戏化叙述融入电影叙事，既具有游戏固有的主观操作性视听语言，又体现电影视听语言的表现性。一方面，游戏化叙述中表现最明显的是第一人称镜头和背跟人物镜头，其作为冒险类、射击类、角色扮演类等游戏中的常见镜头，通过镜头语言，展现人物自身视角，表现人物在游戏世界中的冒险探索及其他互动关系，具有交互性和商业性。另一方面，游戏化叙述多以主要人物为线索展开内容，通过人物的动作和表情来传递更深层次的情感信息，增强人物的代入感、互动感，以服务于电影叙事，使电影呈现更多元化，如以第一人称镜头形成内视觉聚焦，表示这一人物的视野，由此暗示创作者的立场，并配以听觉聚焦，形成代入感强且富有特殊意味的电影视听语言。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化叙述融入电影叙事，通过直接展现操作游戏手柄或者触摸屏幕的动作，模拟游戏中的操作反馈和效果，呈现游戏视听语言的互动性，并辅以声音和视觉效果，形成电影视听语言。例如：《头号玩家》打造具有操作感和互动感的视听盛宴，以人物视角来对比和展现现实和游戏世界的精彩经历，让受众感受游戏的无限可能及乐趣。其中：旁白彰显类似于游戏中穿插剧情的动画效果，精简展现电影背景或信息；子弹时间的运用营造特殊视觉效果，使情节在增强游戏感的同时颇具趣味性，也就是通过慢动作镜头强调人物的行动敏捷和动作技巧，为受众创造新颖的视觉奇观，让受众获得特殊的视觉体验；类似游戏中的“生命值”或者“经验值”的概念应用，为受众营造表现人物状态和进展的观感。

需要注意的是，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化叙述对电影叙事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一方面，一些游戏化叙述会导致电影中故事情节碎片化，不利于电影呈现完整的观影情境，这需要创作者着重权衡考究。另一方面，游戏化叙述通过模拟游戏的视听效果和交互方式，以丰富的娱乐性和观赏性提高受众的沉浸感和参与感，让受众投入并参与故事情节，获得游戏般的乐趣和快感，让电影更加紧凑有趣。可以说，游戏化叙述在一定程度上创新和发展电影叙事，使电影叙事更丰富和有趣，将电影的主题、情感、思想等元素与游戏元素相结合，让电影更具视觉冲击力及情感张力，形成更加独特、新颖的电影艺术风格，创新电影制作及营销方式，拓展电影市场，从而满足受众多元化、个性化的需求。

三、游戏化表意：思想的另一种表述

当前，电影和游戏已深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既成为人们娱乐的有效形式，也因自身的文化性、艺术性而对人们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电影和游戏的融合，有助于创作者完成个性化表达，进行哲理的思想表述。也就是说，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游戏元素以新颖、恰当的方式融入电影叙事，形成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有助于电影叙事完成新的内容及意义表达，拓展了电影表现方式，为思想表述提供了另一种思路。一方面，游戏化表意更具现代性和虚拟性，为电影的主题及思想提供了一种更为现代人所愿意接受的表达方式。另一方面，游戏化表意将电影中一些严肃深刻的思想或意义以游戏化的形式或情境来呈现，将游戏元素融入整体主旨表达。

游戏具有娱乐、教育、社交、艺术等方面的意义，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是多元且深远的。好的游戏可以帮助受众培养毅力、耐心、合作等优良品质，让受众沉浸在相对虚拟的世界中，化身为不同角色，体验各种情境，获得精神上的满足。不可忽视的是，游戏也充斥反抗、权斗等部分元素，需要创作者进行恰当的叙事及伦理处理。具体到电影叙事，游戏作为表现元素可以增强电影叙事的娱乐性和互动性，拓展受众群体，创新电影表现形式，实现跨媒介融合。同时，游戏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创意性，作为一种隐喻或象征，也可以深化电影叙事主题，拓展思考空间，增强受众的情感共鸣，在电影主题及思想的表达中起到关键作用。例如，《饥饿站台》通过垂直监狱的设定，为受众呈现一个充满压迫和不安的世界，利用一个典型的游戏化情境，凸显社会的阶级分化和人性的复杂，既具有游戏化表意，又展现电影主题和思想，引导受众代入自身去体验并深入思考。

游戏作为表现元素作用于电影叙事的意义生成还体现在其结合具体的电影叙事，通过泛化的游戏情境设置，降低受众对情境的理解难度，灵活地深入受众、影响受众，形成独特的艺术表达，使电影的主题意义更易获得跨文化的传播效果。基于此，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创作者可以将游戏情境融入电影叙事，在维护国家形象、遵守公序良俗的基础上，合理地表达自身的思考，发挥想象，将正义与邪恶、秩序与混乱等对立矛盾放置在游戏当中予以动态展现，拓展电影主题的思想深度，增强电影叙事的表现力、感染力，引发受众的思考和情感共鸣，让受众在游戏化故事、游戏化情境中了解游戏化表意，并更好地理解和感受电影所传达的信息内容和意义价值。例如，《头号玩家》将游戏化故事经由游戏化叙述恰当地生成游戏化表意，应用游戏所特有的表现元素，既致敬了游戏中的经典情境与桥段，又造就了受众的观感及集体狂欢，并通过游戏情境探讨现实问题，如人际关系的疏离、对社会现实的讽刺以及人性的挣扎等，让受众思考游戏的真谛及什么才是玩游戏的真正乐趣，试图调解游戏与现实的冲突，达成创作者对游戏的哲学追问。

此外，游戏化表意还拓展电影叙事的内涵和外延，为电影创作及电影产业发展带来新的发展机遇。一方面，游戏化表意可以帮助受众获得日常生活中难以体验到的激情状态和高峰体验，这可以被称为媒介形式的情感价值［5］。游戏化表意向内深化着电影叙事的游戏内容，向外影响着电影叙事的价值表现，并为受众提供想象力消费，拓展电影叙事的美学创作空间，形成更加多元的电影商业模式。另一方面，游戏化表意对电影本体的艺术形式产生重要影响，让受众感受到文本框架内的“相对客观”，即由影视和游戏建构出来的世界可以作为客观合理的存在［6］，并促使创作者去思考更具现代性、交互性的电影叙事手段，从而彰显电影叙事的丰富性、意义的广泛性以及更贴近艺术表现人、反思人、关怀人的特性。可见，在影游融合类电影中，以游戏化表意来重新建构电影叙事观念，有助于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进一步深化，既折射出游戏所发挥的特定作用，又促使受众对文化主题的思考与审视。

四、结语

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是电影艺术发展的必要探索及潮流，其中困境与机遇并存，创作者只有在把握两者本质的基础上进行统一的改造和完善，才能够使电影创作取得良好的效果，甚至创造出新的电影体裁和类型。当前，虽然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在一定程度上存在风格较单一、逻辑失调、人才短缺等问题，仍需要创作者加以应对并开展尝试和探索，但是电影叙事的游戏化倾向终将势不可挡地对电影文化产生重要影响。

［参考文献］

［1］李雨谏.影游融合类电影中的虚拟现实技术呈现与价值塑造［J］.电影文学，2023（03）：4-8.

［2］波德维尔.电影诗学［M］.张锦，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3］刘梦霏.叙事VS互动：影游融合的叙事问题［J］.当代电影，2020（10）：50-59.

［4］施畅.游戏化电影：数字游戏如何重塑当代电影［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1（09）：34-42.

［5］崔卉萱.嵌片、交错时空与情感经验扩张：影游互动的媒介效应［J］.当代电影，2022（06）：37-43.

［6］张东一.“影游共构”跨媒介叙事的文化隐喻：以美国西部片的“镖客IP”为例［J］.文艺争鸣，2023（04）：182-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