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的诗

想起小熊

“存在过的就会永远存在”

仿佛你我即将永葆忠贞

佩戴玫瑰色领巾，共享这

贩卖箴言的自助晚宴。

在此险境，追问是禁止的

只有爱字可重复提及

逃离虎口前，不要翻置

沙漏中的真意——

听说你停留过的国家下了雪

彼岸我在西北更北的褶皱中

被春水初生的新时代，燎满水泡

一次次练习，如何

姿态美丽地按图索骥：

那一年的回声太稀薄了

半透明地图，只有你

和狐狸的坐标。那年我们数光了

银河的星星，春风得意于

瓶外，人们紧握

试剂变色的掌心；而

瓶中，我们谢绝

世界的骨肉停匀。

九月小考

楼房在层叠的山里闪亮

一个个住址被抻得无垠

模糊宽阔的二维码图像

或许能扫描出

城市的身世

它们钻进一间中学教室

在木桌面坑洼的尽头

晃动如刚挂的帆身

塑料笔袋也有贫瘠的白

油墨凝固，记录

姓名刚冠上的陌生数字

有女生走入，从口袋取出

暂时的在场证明：

团成一拳，她小心地展

仿佛那纸包袱

托了窸窣的白米糕

铃声一震，米粉就抖落

人群动荡着哄散

秋天，白云往“志存高远”的鎏金

字上飘

汗味、樟脑、阴干外套……

于九月笔直的横线上默出

拥挤题解，每张面庞都有雾的支离

方言吐出浑圆语音如枣核扑簌

我低下头，缓慢地

走到他们当中去。

离家前夜

滚入下水道的纸轴惊醒这个凌晨

掐灭台灯，摊开如软枕

盲看鼻血。蚊尸。胶带印。

白墙的伤痕似编年

童年是清贫的白垩纪

听惯蝉声的孩子有耳鸣基因

在兰州，失眠的夜晚都拥有着

虫的鸣膛，一室一厅，几个平方

……

妈妈在门外惊呼

爸爸从书房起身

水杯，药瓶，模糊的口音

随客厅的灯一一亮起

他俩像冰川上不存在的渔夫

拉着猎犬，四处寻觅火钳

我假装无声息地熟睡

门缝的狭光里，一株夜桂

再次清算了体内的年轮

十月典当

穿着噪声和灯光。白色衣裳

云回抱山，回溯了旷远的世系

颤动由沥青传导。你拨通一个

不再被使用的号码

我因此良久闪烁

置换程序之外

风涨满城市如有一种鼻音

得到秋天，工地，怅然的羊群

几个不眠夜的零星

把骨头切片，称重

一抔一抔地归还

用失去来处的轻柔手势

抚摸灰色的皱日子

滚水升起骤冷的模糊

躺在这片小云下

想起很远处

我逐水草而居的族人

关联词

风或这空间的时速

加速劫掠我们的标点

听说，十二月后的你

于此寻找生计。七线城市

落叶的残肢匍匐在地

句号叹号玉石俱焚

维持前倾的姿态

而不跌倒。虽然踉跄着

在缸底吐沙，红的白的

雪。我看见你把秋天贴在身上

再一片一片向下撕扯

短暂蔽体的节气

已不再熨帖

春天来了我们捕蜂去

无用的危险将临

方有破釜之勇，即使这足见悲哀

生了嘴唇却说不出话。唯有

同赴一场荒唐的战役，在柴火里

添些关联词

一种新年

节庆悄无声息

诸多人称早已变换指代

世人喜爱将彼此

当作榫卯的一件。

可昨夜窗外忽有小雨

聚会时分，我们交流病情

以及晚睡。清点身躯上

刺耳的产品说明

冬天似乎不会结束了

只好悄然更新盘桓的旧事

却无法做出更多矫饰

擦擦镜面的玻璃渍，

用袖子。要把锈迹作花纹

——好久不读人生教程

夜晚被偏移的牙齿中缝

和空缺的数据位占据

雨水携带去年汗腥

世界不经意一个趔趄

楼房后又一场烟火

被风消灭

责任编辑：余继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