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井（外一首）

一次次，在老家的山坡上

我们打井，把坚硬的石块击碎

把一个三米长，两米宽的槽

挖得尽量深。我们有说有笑

偶尔讲起，死者生前之事

碗口粗的树桩，一束蘑菇，加上一大瓶酒

烟雾袅袅。咳嗽从此没有停歇

或者，一个人的肩膀，扛起了村里

最重的松；再或者枪声吓丢了

一个人的魂，疯疯癫癫

哭哭闹闹，建构了一个人可笑的一生

再往前，我们讲到那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

一脸憨厚，用草叶吹出的声音

吸引了众多飞翔的鸟。可惜车轮

像一块巨大的橡皮

咔嚓，咔嚓；村庄的路上

一些名字，被悄然抹去

……算了，那个八岁的孩子

在小河中挣扎，我们实在想不起

他可爱的脸，以及最后的呼吸

一次次，我们打出相同的井

垒出相同的土堆，把幡卷得尽量招摇

把仪式搞得尽量盛大

然后，我们一转身，又在各自的路上

嗨啧，嗨啧……像狂欢

也像挣扎

小河淌水

以前，它孤独的病痛

一群嬉戏的孩子，就能治愈

三月，桃花开了。游动的鱼儿在春水中嬉戏

它不知道大海，也没有

海一样的雄心。小河就这样

小得温暖，小得安宁

小得让小小的村庄，有一颗真实的心

老人们走了，剩下光滑的石头

一些中年人也走了，留下森森的草

偶有个别少年也走了，留下一茬

又一茬，盛开的野花……

流水是清醒的，村口的风永不回头

那个叫王家坡的山头还在

那些叫麻雀的鸟还在，它们叽叽喳喳

闲得怎么也找不回，一粒秕谷生动的心……

小河淌水，淌在了长满青苔的岩石上……

淌在了村庄，时断时续的炊烟上

苍茫乌鸦一样聚集。唯有鱼儿饱含热泪

它们在以前所未有的气概，游向

浩渺而深远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