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那绘画的当代性研究

一根毛笔，不打草稿、天马行空，创造出一个个的“野生神仙”。文那，这位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毕业的艺术家，以江西省景德镇市珠山区竟成镇三宝村绘制壁画为契机，开启了创神之旅，随后在意大利、荷兰、法国等国家的墙壁上都留下过具有东方奇幻美学的神话故事，在国际艺术舞台具有一定的知名度。

文那在艺术创作中打破传统神话表现范式，结合当今时代艺术观念，创造出具有东方奇幻元素的崭新神话世界观。她的作品在表现形式和内容方面都体现了个性化的艺术风格与原创思维，形式上她趣味化地处理神仙形象，憨态可掬的神态拉近了与人们的距离，在内容上将当代人民生活与理想以大众喜闻乐见的神话故事展现出来。当代绘画强调艺术家的个性化表达和作品的深刻内涵，文那绘画无疑体现了这一当代性特征。本文从文脉传承与发展、神话世界观的重塑、空间与时间的交织、大众视角的绘画诠释这四个角度对文那绘画的当代性进行研究，试图在当代语境下对文那作品有一个更深层次的解读。

一、文脉传承与发展

文那以三宝村创作大型壁画而知名，其绘画颇受中国传统绘画影响，同时融入个人独特的创新元素，使得作品既具有文化底蕴又具有当代性。其绘画文脉的传承与发展不仅体现为对“神仙”“波浪”“祥云”“龙”等传统元素的重塑，还体现在形式语言上。在形式语言方面，其多利用散点透视，表现长卷式构图，以适应广袤的壁画空间；注重线条使用，流畅有力，疏密得宜，可以看到“吴带当风，曹衣出水”的影子，但形象简约，用线更加简练；色彩鲜艳，引人夺目，与中国传统壁画的艳丽与装饰色彩具有相通之处，但相较之下色彩更纯，更为扁平，适应了当代平面化艺术形式的追求。此外，她在创作中常常不打草稿、一气呵成，体现了中国画的即兴创作精神，而这种随机性使绘画充满自由和灵性，同样也是当代艺术所追求的目标。

所绘之处，皆以地方水土人文作为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文那作品《喵喵妙》位于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西樵镇的西樵山，其从岭南的地域文化出发，将创作与村中传说、民俗、乡土结合，以“黄皮”“佛手”“木瓜”“石榴”等元素为引子，用小猫群像讲述中国岭南地区的故事。而这一故事也体现出传统民俗信仰，如小猫“添福”“添财”“招福”“招财”帮人民请福入家门。在创作《藏海厝》的过程中，她阅读了大量的闽南历史故事，以架空式的方式来展现泉州的文化等。此外，意大利阿拉香的《牵山照海》与当地的多山地貌和临近海洋有关，“牵山”取自“千山万水”，关于“照海”的灵感源泉，则是月亮照在海上，波光粼粼如梦如幻，因此想象有个海神将海面照亮。

文那绘画不仅继承与发扬中国传统绘画的形式语言，注重传统技法的延续与创新，还与地方传统文化紧密结合，注重挖掘当地人民对文脉的眷恋之情。将作品与所处环境的文脉传统和地域特色相统一的哲学思考，体现了艺术家具有当代艺术视角，注重观看者的体验和情感共鸣。

二、神话世界观的重塑

文那认为，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对哪吒闹海、四大天王的神话故事耳熟能详，无论是文学还是影视作品，传统神话已经渗透在方方面面，成为每个人心中的文化符号，她与旁人的区别只不过是她能够把想象的东西画出来。对于神话世界观的重塑方面，她认为很多东西是不准确的，这种不准确就提供了一种新鲜感，将这种新鲜感再次打散重塑以后，就成为她自己的风格。传统的神话题材常取材于已有的故事与渊源，重启着过去的传说故事，文那在创作中打破这一范式，将传统的东方元素打散重塑后打造出崭新的神话世界，这种个性化的艺术风格和原创思维深切地顺应了当代艺术的多元化特征。《藏海厝》中承载人民思乡之情的“藏海”，《拔海图》中力大无穷拔起海水的“拔海”，《众神上班图》中庇佑外卖员接单不断的“外卖神”等，是文那凭借生活中的素材积累灵感在脑中迸发的结果。这些独具个性化的原创神仙角色，由于并非源自已有文献的记载，所以被人们称为“野生神仙”。

“野生神仙”是她对生命充满激情与热爱的一种反映。文那凭借对神话故事的热爱与深入洞察，展示了她在创作中的独特视角和深度理解，即使再微小的器物，再狭隘的一隅，都能幻化为神仙。一次访谈中，文那对于“野生野长”的主题给出了个人的见解。她表示，“野生野长”这个词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她自诩为“胡来”的人，对于这一词汇的理解，她认为它指的是她那种不刻意追求、顺其自然的生活态度。她认为，尽管身为北京人，但她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大自然中度过，无论是大山里、山谷里、河边还是洞窟，她都能“瞎溜达满地滚”。同时，她也强调，即使回到城市，她也能保持同样的开心和自在。她对于许多规则和传统都持有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无论是在精神层面还是生活环境上，她都更倾向于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形容自己为“城里生，村里长，挂墙吃饭满地躺”，这种生活方式让她能够准确地把握住“野生野长”的调性，无须刻意去追求或模仿。

随心所欲，百无禁忌，这种不被拘束的状态造就了她画作中的自由与灵性，而时间让“野生神仙”的阵容愈发庞大，何不将其设定成册，于是，《文那经》诞生了。这本犹如《山海经》一般绮丽魔幻的书籍，记载着众多神秘莫测的神祇和妖怪形象，如书中记载的“泽寿”是一股清泉，“深林重沼，沼源至清，闷久而化形。沿山脉循根隙，若遇老参灵株，则自缠留不去，长泽固其脉，固其精华，凡此沼泽伴生而长，皆成奇株”。文那结合当代视角赋予角色以深刻内涵，不仅是对神话题材的当代性解读，还是对神话题材的当代性创新。

不拘一格，打破规则，创造了“野生神仙”，文那凭借对生活的洞察与热爱，以独特的艺术视角将日常素材幻化为瑰丽神话，创造了充满自由与灵性的神话世界观。

三、空间与时间的交织

香料神仙萦绕厨房，制陶神仙在工作室庇佑施法，所在空间皆有神仙藏匿，仿佛文那的到来才让这些神仙显现出形。一面夯土墙，一顶古旧的烟囱，甚至是一根电线杆，都可以成为她创作的灵感来源。空间的自由转换体现了她无拘无束的自由创作，但同时又隐喻着文化、艺术与社会空间的相互渗透和交融。她通过壁画这一媒介，将神话题材与当代生活场景相结合，创造出一种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对话，从而引发人们对于文化、历史与当代社会的思考。在安徽省的一个古镇里，文那在一个老宅子里创作壁画的过程引来了路人的参观，村民询问在画什么，有人答作壁画修复。或许在这幅画完成之后，有人会将此视作一幅古老壁画。文那表示，壁画给人的时间错乱之感只是一个方面，而另一个方面，她画的每一幅壁画都只能存在于它所在的位置，如果被复制到另外一个空间，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故事与价值。

文那表示，她无法掌控壁画的命运，它或许随着雨水的清刷、建筑物的流失而消亡，但是壁画完成那一刻，它就已经与自己无关了，她不用去特意保留它，就像安徽古镇的那幅壁画，在她落笔完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那里，再也不知它是否依然存在。时间之流逝带来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感，是壁画独特的美学色彩。壁画随着载体的变化而发生变化，绘画与载体成为命运共同体。这种对时间的尊重与接纳，使她的作品超越短暂的审美价值，成为承载历史与文化记忆的重要载体。

文那绘画并不孤立存在，而是与所处空间紧密相邻、共生共荣，她以独特的美学视角尊重壁画的生命历程。这种空间与时间的独特观点体现了其绘画作品的当代性特征，提高了其绘画的审美价值。

四、大众视角的绘画诠释

与传统庄严肃穆、注重写实的神话形象不同，文那的画风幽默诙谐、生动有趣，造型夸张、憨态可掬，这种贴近大众的艺术表现展现了当代艺术的无尽魅力。在《喵喵妙》中，土地公在琼林玉树的西樵山晒太阳打盹儿，而面对需要处理的公事，作为助手的小猫们身披衣裙羽带，驾驭祥云，唤醒醒狮，守护南海。以小猫群象讲述故事，不仅从侧面表现西樵山的水色山光、乡村民俗、文化传说，小猫传达出来的可爱亲切还为画面添了盎然的趣味。小猫“贴贴”“抱抱”抚慰、安定人民心灵，小猫“旺财”“发财”“进财”“大财”“生财”“小财”保佑人民财运亨通，小猫“锦囊妙计”帮助人民想出好办法解决问题，“百发”“百中”则助人百不失一，达成愿望。她以小猫为主角，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表达了人民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角色的命名承载着美好寓意，体现了文那对人民真挚的祝福。

文那在北京国贸地铁站绘制的《众神上班图》，塑造了一系列具有现代职业特色的神仙形象，如“外卖神”“保洁仙子”“早点下班神”“闪电回款神”等。她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中的八仙与上班概念重叠，使他们在公司各自谋取合适的职位，如吕洞宾为“吕人事”，汉钟离为“汉经理”，蓝采和为“蓝秘书”。文那将神仙形象与当代生活相融合，以诙谐俏皮的方式展现上班族的日常生活状态和精神风貌，体现了当今时代忙碌的都市生活。这种充满人性化形象特点，使穿梭于地铁站中的上班族产生深切的共鸣，同时也拉近了艺术与人民大众之间的距离。

多人参与的艺术创作过程也体现了文那绘画的大众性特征。在线稿勾勒完成后，由于色彩是平涂形式，无须高深的造型基础，无须复杂的用笔技法，大型的壁画尺寸也为志愿者共同合作完成画面提供了条件。一面墙壁，或许许多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填色区域，这种大众深入互动的创作方式，又怎么不算艺术带给人的珍贵体验。

主题亲民、造型诙谐、寓意美好及互动性强的特征深切地印证了文那绘画面向大众的当代性特征，文那通过当代视角，拉近了艺术与人民大众之间的距离。

五、结语

“野生神仙”是文那艺术创作的一枚勋章，将她的艺术带到国际舞台，甚至扩展到传统艺术形式之外。平面、通俗化的艺术形式推动其绘画作品的广泛传播，运用在商业包装、文创设计等领域，反映了当代艺术与社会实践结合的趋势。文那的“野生神仙”奠定了她在艺术舞台的地位，更体现了她对当代艺术和社会实践结合趋势的深刻理解与生动诠释。

（齐齐哈尔大学）

责任编辑 高瑞